溫時澤這頓打,明面上看來只是皮外傷,可是暗傷呢?
董家老大和老三,每到晚上的時候,腰和腿都疼的不行。
躺在床上鬼哭狼嚎,那就像是被人用針戳自己的肉一樣。
可喊來赤腳大夫看,他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就這樣疼了一兩年,把自家媳婦的脾氣都磨沒了。
家裡的日子一落千丈,老太太再也不捨得從手裡放出一點錢來。
倆人一幹活,身上就疼,到最後工分沒掙多少,還朝大隊拉了不少饑荒。
董家媳婦實在受不了再過這樣的日子,背著包回的娘家。
任憑几個孩子哇哇大哭挽留,也沒再回來。
家裡一下子沒有了勞動力,孩子們都過上了當初董愛國他們過的日子。
唯一一點好的就是,董家老太太並沒有不管孫子孫女們。
偶爾也會給頓飯吃,可她手裡的錢都是有數的,兩個兒子自己都顧不上擦屁股,哪裡還有錢來孝敬她?
董家人日子越過越窮困,到最後,董家老大竟硬生生的餓死在了床上。
也算是一報還了一報。
另一邊的董家三兄妹,被帶到招待所的時候,董愛國心中有些忐忑。
他做的那些勾當,可都是見不得人的。
溫時澤把他單獨叫到了一個房間裡面,面上浮現幾分溫柔:「做。」
十五六歲的少年,長相很像董大哥,只是身子骨太瘦弱。
董愛國緩緩坐在了床上,手忍不住扶上了懷裡的小挎包。
看著眼前的男人,目光灼灼的望著他,董愛國心中更加不安。
這個人在看自己,仿佛又是在透過自己看別人。
氣氛一頓凝滯,董愛國咳嗽了一聲,率先出了聲:「溫.......叔,溫大哥。」
叔叔兩個字在嘴巴里打了個轉,又被董愛國咽了回去。
這人的年紀頂多比他大個十來歲,叫叔叔太彆扭了。
溫時澤也沒多說什麼,任由他怎麼叫。
「溫大哥,我們三兄妹這次出來,肯定不能再回去了。
能不能拜託你們給我們找一處落腳的地方?
弟弟妹妹還小,還可以再上學,我們手裡的錢足夠支撐他們長大。」
溫時澤雙手交握,笑著看向董愛國:「這些都是小事,弟弟妹妹解決了,那你呢?」
董愛國被溫時澤的話問住了,神情怔怔的坐在那裡。
「我........我也不知道。」
從小到大,一直支撐他的信念,就是把弟弟妹妹撫養長大。
哪怕現在他依然是這個想法。
溫時澤的眼裡閃過心疼,聲音更加輕柔:「你想不想進部隊?要是想的話,我和部隊這邊打個招呼。」
董愛國的眼睛猛地一下瞪大,聲音顫抖的說道:「我真的可以嗎?我之前........」
溫時澤抬手打斷他的話:「可以,我來舉薦,以前的事情都過去了,忘了吧。
我們更好的往前看,你明天跟著我去部隊裡面,剩下的事情都交給我。
至於你弟弟妹妹,當初你父親已經具備分配家屬院的資格,你母親因為要照顧老人,才沒有過來。
你們的情況特殊,到時候我給上面申請一下,家屬院裡面有嬸子幫襯著,你弟弟妹妹們也不用擔心。」
董愛國重重的點頭,眼含熱淚的說道:「謝謝您。」
看著激動的嘴皮子都在不停抖動的董愛國,溫時澤的心中酸澀不已,他微微抬頭望著天花板,把眼裡的淚意逼了回去。
笑著對董愛國說:「喊你弟弟妹妹收拾收拾,咱們去吃飯。」
看著董愛國激動的同手同腳的模樣,溫時澤嘴角漾起了一抹笑容。
趁著董愛國去喊人的時候,溫時澤走到了寧夏的身邊。
臉上帶著幾分歉意:「今天可能不能陪你了?真是對不住。」
寧夏連忙搖頭說道:「千萬不要說這種話。
先把三個孩子安頓好才是正事,待會兒鄭院長會回醫院,我跟著她一起回去。
咱們改天有時間再約,又不急於這一時。」
看著寧夏善解人意的模樣,溫時澤心中浮現絲絲暖意。
等到寧夏走後,三小隻也從屋裡面探出了腦袋。
等溫時澤把董家三兄妹帶到部隊食堂的時候,已經有不少人在那裡等著了。
有些人神情激動,眼含淚意的看著三個瘦巴巴的孩子。
溫時澤怕嚇到他們,瞪了那群人一眼,這才溫柔的去窗口打了幾個菜。
董愛華看著桌面上油晃晃的肉,這裡不由自主地分泌著口水。
董愛軍也是如此,溫時澤把筷子遞給他們:「快吃吧。」
為了不讓三個孩子感到拘謹,他也打了一份菜。
拿起筷子,慢條斯理的吃了起來。
董家三兄妹原本只敢小心地夾起一塊子肉塞進嘴裡,後來也不知道是肉太香了,還是徹底放開了。
開始狼吞虎咽起來,尤其是董愛軍,根本顧不得腿上的疼痛,掉在桌子上的米粒子,被他捏起來塞進嘴裡。
站在窗戶外面的許參謀長,看著食堂裡面的一切,也忍不住濕了眼角。
一旁的郝政偉嘆了一口氣:「您看看這三個娃娃該怎麼辦?
雖然說家屬院這邊並不符合規定,但咱們不能寒了烈士的心呀。
總得通融通融,另外,董家大小子也已經滿十六歲了,可以向部隊提交申請了。」
許參謀長的雙手背在後面,輕輕點頭回道:「這件事情你著手去辦,所有的申請我來審批,不用經過旁人。」
郝政委臉上的喜色,再也壓抑不住。
許參謀長陳基說起了另外一件事情:「今天發生的事,我都聽佩琳講了。
她說你做事磨磨蹭蹭的,一點也不符合以前的行為風範。」
郝政委臉上的笑意一僵,過了良久才說道:「咱們這個位置越來越敏感,哪還能像以前那樣,啥也不顧及啊?」
許參謀長嘆息了一句:「是啊,老了老了,倒是活的越發小心了。
生怕說錯話,做錯事,回頭再戴個高帽子。」
許參謀長的聲音漸行漸遠,一向高大挺拔的身軀,隱約間透露著幾分疲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