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你也不像是窮到出不起兩千的人。」
一聲清冷的聲音如寒泉一般，從門口方向傳來。魏書忱的眉峰緊緊地蹙起，他的眼神中閃過一絲暴怒的寒光。
"這可是你的兒子。"
他的音量不大，卻帶著無法抑制的怒氣，仿佛要將整個房間都燃燒起來。
"被車子撞出三米遠，不看看內臟有沒有碎掉？" 。
"不檢查，出了事情，你是不是又要找醫院，找學校麻煩？"
他的話語像是一把尖銳的刀子，直刺人心，讓人無法反駁。
中年女人被懟得說不出來話。她小心地抬頭看向另一側的男人。
男人有些窘迫，他避開女人的目光，低下頭沉默不語。
醫生也幫腔說道：「吳喆旭救護車拉回來的時候，是昏迷狀態，不做檢查是不行的。」
「這個輔導員也是第一時間就趕到了，還在門口坐了一夜。人家小姑娘看著也沒比你兒子大很多，大家將心比心，都不容易。」
中年女人的臉紅白相間，最終她氣急敗壞地說：「轉給你，這就轉給你。」
林舒意接收了轉帳，交待了一些事情，就和魏書忱走出了病房。
而魏書忱的怒意並未停止，反而更甚。
到了醫院門口，魏書忱終於忍不住：
「林舒意，你也太好欺負了吧？」
「就這麼任人宰割？」
「你一個月工資才多少？夠支付幾次？」
林舒意只顧著看手機，對於魏書忱的斥責她充耳不聞。
其實這種事她也是第一次遇到，而且她昨晚就做好了錢拿不回來的準備，無論如何，無愧於良心就好。
現在她看著微信到帳的2000元，倒好像是額外賺來的一樣，心情莫名變得特別好。
林舒意眉眼一彎，嘴角上揚，對上魏書忱盛怒的目光。
「我請你吃飯吧。」
魏書忱瞬間感覺自己一拳打在棉花上，心中的怒氣發泄了一半，還有一半停在胸口無處可去。
看見林舒意笑著露出了兩顆虎牙，十分可愛和嬌憨，剩餘的怒火突然就煙消雲散了，眼神也平和了不少。
他低頭打量了一下林舒意，「你打算穿這個去？」
林舒意這才發現，她風衣配睡褲，兩隻腳上的拖鞋還不是一個色。
昨晚天黑看不清，也沒見著什麼人，現在光天化日，她站在人來人往的醫院門口，頓時覺得有些無地自容。
魏書忱嘆了一口氣：「還是先送你回家吧。」
——
這是魏書忱第一次參觀林舒意的房子。
來的路上，他有些惴惴不安，他怕看到杜凡，看到他們幸福的樣子，看到承載他們幸福的，稱之為家的地方。
進門之後，他的心落了下來。很明顯的，這裡是林舒意獨居的房子。
玄關處只有她的鞋子，陽台上只有她的衣服。
但是很快，他又為自己的慶幸感到不恥，他也太不坦蕩了吧，像是真有什麼私情怕被正室發現一樣。
林舒意回臥室洗漱後，魏書忱坐在了客廳的布藝沙發上，不大的空間裡簡約而溫馨。
他的頭靠在靠墊上，柔軟的觸感，熟悉的味道，很快困意便襲來。
魏書忱昨晚幾乎整夜未眠，林舒意靠著牆睡著後，頭不時地往下滑去。
魏書忱看不下去，便坐到她身邊，用手撐著她的頭，到天快亮了，魏書忱給她調整了一個相對穩定的角度，才閉眼小憩了一會兒。
到了早上，她不知道怎麼竟靠在了他的肩上。
肩膀、手臂傳來她的溫度，鼻尖能夠聞到她的發香。
他的理智告訴他，她已經結婚了，應當要與她保持適當的距離。否則自己就是趁人之危，和他不恥的小三有什麼區別。
可是大腦的另一個聲音卻在遊說他。或許這是他們靠得最近的一次了，以後能不能再見面都難說。
他糾結地閉上了眼睛，沒多久就聽到了響動，林舒意倏地彈開。
有一瞬間，他甚至在心裡在責怪家長為什麼要來得這樣早。這才發現自己對她滿是深深的留戀。
林舒意簡單洗漱了一下，換了身衣服，走到客廳時，發現魏書忱已經靠在沙發上睡著。
她駐在原地靜靜地看著他。
光線從陽台的落地窗透進來，打在他高挺的鼻樑上，印出立體的輪廓。
他的眉毛平靜地鋪展開來，雙唇輕輕合攏，呼吸深沉而有規律。
他穿著白襯衫，解開了第一顆扣子，西裝與領帶被疊放在一旁。
林舒意想起他剛剛在醫院對著家長劍拔弩張的樣子，與現在的靜謐的睡顏大相逕庭。
他向來是能護她周全的，從小到大，只要遇到危險，他總能擋在她的前面，遇到任何難題，有他在都能迎刃而解。
以至於他一走，林舒意無助到不知如何繼續生活。
林舒意突然甩了甩頭，仿佛想甩掉一些不堪回首的記憶。
林舒意貓著腳步，輕輕走到廚房。
冰箱裡空無一物，儲物櫃裡只有一袋大米，還是三八婦女節時學校發的。
還是叫外賣吧。
林舒意退回到客廳，坐在旁邊的單人沙發上。點了兩份海鮮粥和一些配菜。
當魏書忱醒來的時候，日頭已經西斜。
他睜眼就看不遠處的林舒意，坐在陽台的椅子上，桌子上擺著筆記本電腦，她的手正在鍵盤上快速地打字。
這一幕似夢非夢，讓魏書忱有點恍惚。
「你醒了。」
林舒意清甜的聲音提醒著他，那個夢裡的女孩，真真切切地回到了他的現實世界。
「點了粥，都涼了。」
「我不餓。」
他走到林舒意身邊：「在忙什麼？」
魏書忱的頭髮微微凌亂，聲線也變得慵懶，在光線下顯得整個人都十分柔和。
兩人難得沒有針鋒相對，恍惚間，似乎回到了那個家屬院大樓，那些個百無聊賴，又別有樂趣的周末和寒暑假。
林舒意回過神，指著電腦屏幕說：「寫檢查呢，領導說吳喆旭騎電動車闖紅燈出事故，是我們安全教育不到位。」
魏書忱笑了，「輔導員真難當。」
「可不是嗎？」
魏書忱站在陽台，眺望了一會兒遠處，對面是F大的校區，一棟很有設計感的大樓，上方豎立著F大的校名。
「你平時都住這兒？」
林舒意一邊打字一邊回答：「工作日住校，周末住這裡。」
魏書忱沉默了半晌，再一次開口。
「你和杜凡結婚不住在一起？」
林舒意停下了打字的手，有些不自然地捋了捋頭髮。
「那個…他工作也挺忙的，偶爾過來，或者我過去。」
「哦。」魏書忱垂下眼睛。
「還請我吃飯嗎？」
「請啊，你再等我5分鐘，馬上就好。」林舒意邊說邊加快了打字的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