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騎馬離開平興橋百丈遠,杜思薇尤覺有什麼黏在脊背上,伸手一摸,竟是不知何時出了滿背冷汗。
「杜姑娘!」周燦生伸手遞上一方汗帕,溫和道:「擦一擦臉上的汗吧!」
聞言,杜思薇一愣,她抬眼朝男子看去,正對上對方投來的視線。
那雙眸子清透,溫和,盈著滿滿的關切,不見半分被利用的惱怒。
杜思薇心下一松,伸手接過男子遞來的汗帕,一點點拭去額上冷汗。
看著汗帕上暈開的大片汗漬,她幽幽吐了口濁氣,輕聲道:「抱歉,周公子,我可能給你帶來了麻煩!」
聲落,不待對方接話她又道:「不過你放心,我可以同你保證,若日後懷王殿下找你的麻煩,我一定能夠化解,絕不叫你受到牽累!」
聞言,周燦生莞爾,眼底有笑意盪開:「你如何化解?」
杜思薇本欲保密,可又擔心對方不信任自己,日後遇上麻煩不向自己求救,猶豫片刻後還是壓低聲音道:「我實話同你說,你莫要聲張出去,可以嗎?」
「嗯!」周燦生點頭,配合地講耳朵湊了上去。
杜思薇四下張望兩眼,將聲音壓得更低:「我有法子和晉王攀上關係,也有辦法與安王世子結交!」
她看過整本原著,熟知書中劇情,若男主忽然發難,她可以用男主的秘密來向他朝堂上的死敵晉王裴清潯投誠,幫著裴清潯對付男主,亦或者想辦法與書中多方勢力皆想要拉攏的安王世子江緒風攀上關係。
「哦?」周燦生詫然抬眸,不可置信地重複道:「你能與安王世子攀上關係?」
「據我了解,那位可是出了名的四不沾,不沾權,不沾情,不沾色,不沾錢,任你許諾滔天權勢,說破十八代舊情,奉上驚世美人,贈予萬貫家資,皆不為所動。」
「看來你很了解安王世子嘛!」杜思薇莞爾,笑著拍了拍對方的肩膀:「不過比起我,你還是差了些!」
「他是四不沾不假,但他這人喜歡看熱鬧,若能叫他看足好戲,未必不能與之攀上關係。」
聞言,周燦生眼皮輕輕跳了兩下,試探道:「杜姑娘是如何了解到如此秘辛的?」
他表兄的小癖好,竟是被她摸了個底朝天。
可她既連他表兄的惡趣味都了解,為何既不認得他表兄的樣貌,也不知他表兄有一名喚周燦生的表弟。
「山人自有妙法!」杜思薇悠哉悠哉搖著從路邊樹枝上折下的葉片,端的是高深莫測:「我知曉,你瞧出了方才救下的少年郎是位小女娘,也看出她便是與我掉包的假千金。我承認,我此番來平興橋是有備而來,不過,她墜馬的意外並非我所安排,我若有這個能力,又何須向外界求助?」
言罷,她正色看向男子,情真意切道:「周公子,小女子並非有意欺瞞,只是此番進京認親,內里曲著頗多,我不便解釋,但我可以同你保證,你今日的恩情,我必定報答!」
「若你想要權,我便與晉王結交,為你謀得一席之地,若你想要錢,我便與安王世子結交,他大舅是皇商,富可敵國。」
「你……」周燦生微微蹙眉,狐疑道:「你為何同我說這些?」
「周公子是好人,我不願欺瞞公子。」杜思薇對上男子投來的探究視線,情真意切道:「再者,我生父生母極其疼寵假千金,我今日回去未必有好日子過,我需要可以交付後背的朋友,與我相互扶持。」
原主在丹霞書院生活多年,被養父養母人為阻斷了和外界的正常交往,莫說結識有點權勢能給她提供幫助的人物,便是手帕交都沒一個。
從今日裴清安對她莫名的惡意來看,她這個惡毒女配可能天然帶著令主角團厭惡的debuff,是以,她必須在踏足尚書府前為自己留足後路,而她現下能接觸到的人品最有保障的,便是周燦生。
「呵!」周燦生斂眸低笑,溫和道:「好,杜姑娘這個朋友我交了!」
「太好了!」杜思薇大喜,一雙眸子笑得彎彎:「周公子,你真是個大好人。」
聞言,周燦生眸中笑意愈盛。
他自腰間抽出摺扇攤開,露出花里胡哨的扇面,騷包地搖晃著:「接下來要做些什麼?去茶陵酒樓品酒賞花?」
「非也非也!」杜思薇神秘兮兮地搖頭,在對方好奇的目光中伸出小手:「借我十個銅板!」
周燦生不明白對方想做些什麼,卻還是老老實實翻出十個銅板遞上。
「走吧!」杜思薇翻身下馬,跑到攤子前用六個銅板買了各種不同的花枝,又從攤子後的衣料鋪子裡花四個銅板買來一塊一尺來長的絹布,把重新修剪過的花枝裹成一捧漂亮的花束。
在男子好奇的目光中,她高高舉起手中花束,扯著嗓子吆喝道:「花束,漂亮的花束,獨一無二的花束,二十五文一束,先到先得!」
聲落,便有一穿著綢緞衣裳的女子上前將包裝漂亮又新奇的花束買下。
十文錢轉眼變成二十五文,杜思薇又鑽入衣料鋪子,待出來,手裡捏著六張不同花色的絹布。
她站在鮮花攤子前現包現賣,等手中絹布用完,二十五文錢已然翻成一百一十五文錢。
這一次,她從衣料鋪子裡買下足足二十七張絹布,用一條細繩捆著掛在腰間。
「杜姑娘!」周燦生輕喚,伸手指了指少女腰間花花綠綠的絹布,眸中是掩飾不住的好奇:「你這是作甚?」
「賣花呀!」杜思薇高舉起手中剛買下的花枝,笑吟吟道:「咱們一路從這賣到茶陵酒樓,賺來的錢正好夠進去品一盞茶。」
聞言,周燦生不禁啞然失笑:「何必如此麻煩,杜姑娘若想入茶陵酒樓品茶,在下請姑娘便是。」
「既是我央你幫忙,哪有讓你出錢的理?」杜思薇說到這,拿手指點了點自己的面頰,壓低聲音道:「再者,我這張臉還沒亮相夠呢!」
茶陵酒樓是京城最知名也是要價最昂貴的酒樓,周邊往來的多為達官貴人,她頂著一張同杜尚書夫人六七分相像的面孔一路吆喝賣花,足以在顯貴圈中掀起波瀾。
屆時,不管她生父生母想不想將她認回尚書府,他們都得客客氣氣地將她迎回去,並再無法掩蓋她的存在。
「你……」周燦生面上笑意僵住,聲音沉了幾分,語氣中是難掩的同情:「我看你不是準備認祖歸宗,而是準備進虎狼窩,你生父生母就這般可怕?」
「不是他們可怕,是我沒有退路,我賭不起!」杜思薇輕巧言罷,高高舉起手中剛包好的花束,一面吆喝一面朝前行去:「花束,漂亮的花束,獨一無二的花束,三十五文一束,先到先得!」
周燦生牽馬跟上,故作輕鬆地打趣道:「方才不是才賣二十五文嗎,怎的漲價了?」
「地段不同,價錢自然不同!」杜思薇話音方落,手中花束便被人買了去。
因著今日是百花節,沿途賣花的小販極多,她不過往前走幾步,便又買到新鮮的花枝。
很快,她腰間掛著的二十七張絹布用盡,而這期間,有不少女子在買花時盯著她的臉看。
眼看想要的效果達到,杜思薇又找了間衣料鋪子,買了五十張六個銅板一尺來長的綢布邊角料,而後將一束花的價格提升到五十個銅板。
多花兩個銅板換了包裝後,花束更好賣了,買花的客戶盯著她臉看的時間也更長了。
杜思薇只做沒有覺察,盡心盡力扮演著賣花女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