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方蒙蒙亮,杜思薇便被屋外壓低的爭執聲吵醒。
「雙兒姐姐,你怎又將吃食送香草院裡來了?老爺和夫人還是不讓二小姐上前廳用膳嗎?」
「老爺和夫人的想法,不是我們做奴才的當揣測的,你做好自己的本分就是!」
「可是……」
「杏兒,昨日二小姐在場許多話我不好說,如今我可得提醒你,老爺只是暫時安排你侍候二小姐,歸根結底,你還是大小姐的人,你當盼著大小姐好,而不是胳膊肘往外拐!」
「雙兒姐姐,你也說了,當奴才的要做好自己的本分,只要我照顧二小姐一日,便當為二小姐說話一日,再者,我只是關心二小姐的處境,怎就成了不盼著大小姐好?大小姐心善,府內外人盡皆知,她若知曉你說這番話,必然會生氣的!」
「牙尖嘴利!」雙兒柳眉倒豎,揚手重重一巴掌甩在杏兒臉上。
「啪」地一聲脆響,杏兒原本還算白皙的面頰高高腫起,上面浮現五根清晰的指印。
「你做什麼?」杜思薇猛然拉開房門,連衣裳都來不及穿戴整齊,趿著繡鞋就朝外衝來。
雙兒渾身一個激靈,很快又鎮定下來,笑眯眯道:「二小姐,這刁奴不懂事,出言冒犯了夫人,奴婢已經替二小姐教訓過了!」
說到這,她沖杏兒使了個眼色,眸中警告意味不言而喻。
杏兒見狀,牽強地扯了扯唇角,低聲附和道:「二小姐,都是奴婢的錯!」
杜思薇不語,逕自越過杏兒,揚手一把薅住雙兒的頭髮,反手給了她一記耳光。
「啪!」巴掌聲清脆,瞬間引來路過的下人窺視的目光。
雙兒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著那張充滿怒氣的面孔,哆哆嗦嗦開口道:「二小姐,奴婢可是夫人院子裡的二等丫鬟,你敢動手打我,可想好了如何同夫人交代?」
「啪!」杜思薇反手又是一巴掌抽在那張討人厭的臉上,使出巧勁將人按在地上,扯下對方的鞋襪,將襪子塞入其口中,抄起繡鞋照著那張清秀的小臉蛋招呼:「媚上欺下的狗奴才,誰給你的雄心豹子膽,敢來我的院子裡挑撥我與姐姐的關係?」
「姐姐雖不是爹娘親生,卻是爹娘一手教養長大的,其品行人人稱讚,你怎敢污她名聲,將她說成一個見不得我半分好的毒婦?」
她說話時絲毫沒收著音量,是以此話叫院外經過的下人聽得真真切切。
直到此時,杏兒才從震驚中回過神來。
她慌忙地衝上前,伸手去扯自家小姐的胳膊:「二小姐,別打了,再打要出事了!」
「別攔著我!」杜思薇假裝掙扎,順勢停了手,同時高聲罵道:「方才你制止她,她還敢動手打你,倘若我今日不教訓她,她還不知要上何處去編排大姐!」
雙兒掙扎著從地上爬起,吐掉塞嘴的臭襪子,流著淚恨聲道:「二小姐如此欺辱奴婢,奴婢這就找夫人說理去!」
「你去!」杜思薇怒目圓瞪,周身煞氣畢現。
雙兒一個哆嗦,顧不得撿起繡鞋穿上,深一腳淺一腳朝外跑去。
院外窺探的下人見狀,紛紛縮著腦袋躲到樹後。
「二小姐!」杏兒死死拽住自家小姐,因為緊張,雙手不自覺地顫抖:「您不該為了杏兒對雙兒姐姐動手的,夫人若是知曉,小姐怕是少不得被責罰!」
她就是再遲鈍,經歷過這兩日的事情也看出來了,老爺夫人皆不喜二小姐,且有意放任二小姐被下人欺負,今日二小姐將雙兒打得如此狠,無疑是給夫人遞了處置的筏子。
「杏兒,我這麼做不是為了你!」杜思薇反握住小丫鬟顫抖的手,輕輕捏了捏,嚴肅道:「雙兒對我的態度你也瞧見了,今日我若乖乖受著,明日府上的三等丫鬟便敢來我院子裡逞威風,後日粗使婆子便敢上我院裡使喚我,後日倒泔水的小廝都敢把泔水往我院子裡潑!」
「可……可是……」杏兒唇瓣翕動,急得掉下兩行眼淚:「一會夫人若是來了,小姐您可怎麼辦啊?」
「我今日敢動這個手,便是有應對之法!」杜思薇抬手欲為小丫鬟拭淚,手伸到半空中又停住,幽幽嘆了口氣:「你在這等著,我去給你打點井水敷臉!」
昨日她能領的都領了,偏偏遺漏了至關重要的傷藥。
說來也是她高估了杜尚書和趙氏,沒想到這兩人能如此作踐自己的親生女兒。
要知道,在原著中,便是失了名聲的原主,最開始也沒在尚書府中遭遇這般對待。
「二小姐,不用了!」杏兒面露感動,眼淚掉得更凶了。
「小哭包!」杜思薇用力揉了揉小丫鬟的腦袋,好笑道:「我院中就你一人,若你這張小臉蛋好不了,誰給我支撐門面?」
言罷,她抬腳快步朝井邊行去。
等杜思薇打好井水給杏兒做好冷敷,就見生母趙氏領著五六個丫鬟僕婦朝這邊趕來。
人群魚貫行入主屋,反手將房門關上。
「給我拿下這個孽女!」趙氏一聲令下,兩個穿著細棉布衣裳婆子立即上前。
「乖乖在這坐著,沒我的命令不許動!」杜思薇抓起杏兒的小手按在冷敷用的巾布上,反手抽起桌上剪刀,狠狠朝抓向自己的婆子刺去。
「哎喲!」婆子慘叫一聲,小臂上頃刻間洇出一團血跡。
另一婆子見狀,慌張地後退一步,朝趙氏投去徵詢目光:「夫人,這……」
「給我拿下!」趙氏驟然拔高音量,面上已見惱怒。
「誰敢過來,來一個我扎一個!」杜思薇將剪刀橫在身前,眸光冷然,透著濃濃戾氣,絲毫不見昨日初入尚書府的乖順怯懦。
「二小姐!」杏兒面色大變,想要站起,又被一把按了回去。
「不許說話不許動!」杜思薇叮囑罷,手中剪子一轉,抵在一個欲偷襲的小丫鬟臉上:「我說了不許動,再往前半寸,我劃花你的臉!」
「孽女,我是你娘,你怎敢如此違抗我?」趙氏被女兒目中無人的模樣氣紅了臉,胸口劇烈起伏:「難怪我昨日一見你便心煩,果然,你昨日的乖順模樣都是裝出來的!」
「孽母,我是你女兒,你怎能如此欺負我?」杜思薇熟練地把玩著手中染血的剪子,唇角泛起一抹譏嘲的笑容:「難怪我昨日一見到你便噁心,果然,你昨日的慈母模樣都是裝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