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思薇不知自己下意識的行為在新來的四個丫鬟心中掀起了何等的驚濤駭浪，此刻她站在一棵盛放的桃樹後，不動聲色地窺視著半丈開外的一對男女。
女子穿的粗布麻衣，顯然是府中的粗使丫鬟，男子她前日曾見過，是一個名喚王二壯的小廝。
此刻二人肩膀挨著肩膀，腦袋抵著腦袋，鬼鬼祟祟縮在假山後的牆根下，嘀嘀咕咕聊著府里的八卦。
「堂哥，我聽說二小姐前日進入京城根本不是為了賞花，而是與情郎約定私奔，卻為情郎爽約拋下，有這檔子事嗎？」王紅紅好奇問道。
「應當不至於吧！」王二壯抓了抓腦袋，眉頭微微擰起：「我前兒個見過二小姐，她生得可漂亮了，就跟天仙兒似的，哪個男子能狠得下心腸爽約拋下她？」
「再說了，前兒個百花節二小姐可是與江世子、周公子在一起，真要有個勞什子情郎，瞧見二小姐這般風光，必然當場貼上去！」
「這樣嗎？」王紅紅睜大眼睛，有些詫異道：「可我方才怎聽張嬸子他們都在議論，說得有鼻子有眼的！」
「張嬸子？那遭瘟婆娘的話你也敢信？」王二壯驟然拔高音量，「蹭」地從牆根下站起：「她不要命背後胡亂編排主子，你怎敢跟她學的？」
「我……」王紅紅張了張嘴，想要為自己辯解，兀地雙眸瞪大，磕磕巴巴道：「你……你……你……」
「什麼你你我我的？」王二壯皺眉，就見堂妹伸手指向自己身後。
他費解地扭頭看去，就見假山旁的桃花樹後伸出兩顆腦袋，此刻正笑眯眯地瞧著這邊。
「二小姐！」王二壯麵色驟變，急忙拽著王紅紅跪下：「小的並非有意在背後編排二小姐，還請二小姐恕罪！」
「沒事，你們不必緊張！」杜思薇快步從桃花樹後走出，笑著伸手將二人扶起。
王二壯與堂妹王紅紅對視一眼，戰戰兢兢地站起。
杜思薇收回雙手，依舊是一副笑吟吟的可親模樣：「二壯，你可能告訴我，那張嬸子在尚書府哪裡當差？」
「二小姐還記得小的？」王二壯激動得雙眼放光，毫不猶豫地伸手指向西南方向：「張嬸子是灶房裡打雜的，平日裡負責打打水洗洗菜，這個時辰，應當就在灶房內洗菜。」
「我知道了，謝謝你！」杜思薇沖男子點頭致意，扭頭見王紅紅面上失了血色，當即笑著伸手拍了拍小丫鬟的肩膀：「莫緊張，本小姐只是好奇關於我的故事究竟編撰得有多離譜，並不打算責罰張嬸子，便是責罰她，也不會叫她知曉此事是你說的！」
聞言，王紅紅眼中閃過一抹詫異，而後羞愧地垂下腦袋。
「走吧杏兒，咱們去灶房瞧瞧熱鬧！」杜思薇轉身，招呼著杏兒向著灶房進發。
行了約莫兩三丈，她覺出不對，扭頭朝身後看去，就見杏兒擰著帕子，嘴巴噘得能做魚鉤釣魚。
「怎麼了？」杜思薇歪頭，眼中透出幾分困惑。
「小姐對誰都這般好嗎？」杏兒扁嘴，語氣中是自己未曾覺出的吃味。
小姐不僅對她好，對柱子好，對葡萄、春花、花嬙和小草好，就連對方才僅有一面之緣，還在背後偷偷議論她的王紅紅也和善得過分。
「噗嗤！」杜思薇失笑，上前輕輕點了點小丫鬟的鼻頭：「吃醋了？」
「沒有！」杏兒垂下眼瞼，小聲咕噥道：「奴婢不敢吃醋，就是覺得小姐方才不該如此輕易地放過王紅紅，您當讓那些背後議論您的人知曉您的厲害！」
「流言蜚語，向來是堵不如疏，越是捂嘴，別人背後越是議論，可我若是不在意，當做笑話來看，他們很快便會覺得無趣，甚至懷疑起流言的真實性。」杜思薇溫柔地注視著面前稚嫩的面龐，聲音輕了幾分：「至於對誰都好，那是因為我人好，難道你想跟著一個壞脾氣愛打罵人的小姐？」
「沒有！」杏兒用力搖頭，艱難消化著自家小姐過於灑脫的說辭。
「這不就得了？」杜思薇伸手掐了掐小丫鬟肉呼呼的臉蛋，親昵道：「再說了，你難道瞧不出來，這尚書府里，我對你是最好的？」
「奴婢……奴婢……」杏兒嚅了嚅唇，唇角不受控制地高高翹起。
「你呀你，不僅是個小哭包，還是個小醋精！」杜思薇促狹地橫了小丫鬟一眼，勾著她的胳膊將人往灶房帶去。
杏兒唇角翹得更高，眼看前方有人朝這邊行來，這才回過神將胳膊抽出，亦步亦趨地跟在自家小姐身後半步。
因著原著中對尚書府的布局描寫得十分清晰，杜思薇輕易便找到了灶房，還未踏入，便聽得內里傳來婦人粗嗓門的鬨笑。
「我說夫人為何會安排小絮和五月這兩個討人厭的碎嘴子去侍奉二小姐呢，原是二小姐做了見不得人的勾當！」
「哎，你說，二小姐貞潔可還在？我可聽說了，許多鄉野長大的丫頭還未成親便與情郎廝混在一處……」
聞言，杏兒面色驟變，擼起袖子就要往灶房內衝去。
杜思薇一把將人拽住，捂住其口鼻，認真傾聽著灶房內的動靜。
「應當沒了，二小姐生得漂亮，又長在那全是男子的書院，怕是早被人哄到了榻上！」
「你這話說得在理，讀書人都長了張三寸不爛之舌，更何況能去書院讀書的，家境大多比普通人家要富裕！」
「嘖嘖，難怪二小姐恨大小姐，要在大庭廣眾之下壞大小姐名聲，估摸著原本以為自己挑了個好的，哪曾想自己是尚書府千金，京城內的青年才俊可隨意挑選，可她卻已失了清白，註定無法如大小姐那般嫁入高門大戶！」
聽到這，杜思薇微微一笑，抄起立在牆邊一人長的掃帚，大步朝灶房內行去。
就見兩個婦人圍在木盆邊洗菜，一面洗菜一面唾沫橫飛地議論，嘴裡不時發出「嘿嘿嘿」的猥瑣笑聲，而在離她們兩步之遙的爐灶邊，兩個婦人手上忙著炒菜，嘴裡還不時附和兩句。
杜思薇大步上前，一腳踹翻洗菜的木盆。
「你他娘的沒長眼睛是不是？」粗嗓子的婦人被潑了一身的水，當下如暴怒的母雞從地上跳起。
杜思薇手中掃帚一掃，給了對方迎面一擊，只將人打得鼻頭出血，狼狽摔倒在地。
「哎喲！」慘叫聲響起，另一婦人見同伴被打，擼起袖子就要上前幫忙，卻在瞧見對方衣著打扮後僵在當場：「你……你……你是……」
「我是你祖宗！」杜思薇微微一笑，毫不客氣給予對方同款痛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