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1章 王的故事
一次成功了！
而且整個過程那麼快！
柏木不禁對雪暴馬屈服的速度感到驚訝。
按理說製造完光輝花瓣，即便有這一天半的時間進行恢復，蕾冠王的力量也應該所剩無幾了。
牽絆韁繩竟如此給力！
他正欲上前恭喜，身騎白馬的蕾冠王掃來視線。
那是怎樣的一種眼神？
高傲、威嚴且充斥著居高臨下的慈悲，仿佛能洞穿皮囊直見人不願暴露的內心深處，掌握對方所有不敢暴露的秘密。
強烈的陌生感縈繞於心間。
而身為人的本能在驅使柏木低頭。
但他沒動，平靜地與馬背上那位仿佛第一次見面的蕾冠王對視，道：
「恭喜陛下。」
如果訓練家連自己想收服的寶可夢都不敢看，那他跟這隻寶可夢基本上沒有結緣的可能了。
而毫無疑問。
這種直勾勾盯著對方的行為，放在野生寶可夢的世界裡等同於挑釁，蕾冠王似乎也因此沒有回話。
於是。
湖畔的氣氛逐漸凝滯。
波士可多拉等寶可夢或嚴肅或戒備，仿佛一場戰鬥即將到來。
可當大家都認為恢復力量的蕾冠王要為過去幾天的失意經歷做個了斷，準備翻臉不認人的時候。
它輕輕扯動了韁繩。
「唏嚕嚕~」
雪暴馬打著響鼻，曲腿跪了下來。
這也讓蕾冠王從原本能和柏木齊平的視角，變得必須仰視才行。
它沒有在意，威嚴的目光迅速柔化，猶如溫潤的溪流。它笑著掀開潔白的斗篷，伸出小爪子道：
『柏木，來，坐孤身後。』
愛卿的稱呼變為直呼其名，這讓聰慧的多邊獸Ⅱ意識到了些許變化。
柏木短暫地沉默了一瞬，剛要握住那隻潔白的小手，不請自來的靈幽馬先一步從地底升起，強行使其坐在其背上。
得虧他腰力不錯，這才沒有向後傾倒滾落下去。
「吁——」
靈幽馬發出不滿的嘯聲。
蕾冠王微怔，轉而寬和地笑道：
『也好。』
後方的三首惡龍氣得胸堵，卻破天荒地沒有大鬧，只是冷眼看著這一幕。
嫉妒只是爭寵與撒嬌一種表現形式。
事實上它很清楚自己該在什麼時候做什麼，像幸福蛋那樣以退為進，更能輕易地得到訓練家後續的補償。
蕾冠王有所覺察般遞去視線，沖三首惡龍笑了笑。
『多謝。』
隨後它拽動韁繩令雪暴馬站起。
兩匹馬互視一眼，齊齊向遠處奔跑過去。
機智的多邊手機一分為二，本體鑽入柏木的口袋，其餘寶可夢見狀也各自安下心來。
「咕吼！」
波士可多拉肅然抬爪，表示召開緊急會議。
蕾冠王變化超乎了它們的預料，本以為只是訓練家很快就能入手的一道盤中菜，眼下卻帶來一種強烈的威脅感。
為什麼？
不過是騎上了馬，前後竟如此不同！？
同樣的想法徘徊在柏木腦海里。
黑與白的駿馬並駕齊驅，馳騁在遼闊的湖畔平原，兩邊的自然風景飛速倒退，彰顯著它們離譜的前進速度。
「陛下——」
他頂著呼嘯的風聲開口。
蕾冠王打斷道：『柏木，從今往後孤准許卿直呼孤的名字，不必再以陛下相稱。』
什麼意思？
權臣和傀儡帝的遊戲不讓玩了？
柏木第一反應是遺憾，轉而意識到蕾冠王想取消這種上下級稱呼。
原因不過兩種。
一，分清彼此後續好分道揚鑣。
二，平等關係有所預謀。
他看向氣度威嚴的蕾冠王，著實很難理解它此刻的想法，靈幽馬的態度依舊如此惡劣，它難道不想將其馴服麼？
而且這個方向。
「你要去王冠神殿？」柏木大聲詢問道。
蕾冠王沒有說話，笑著點了點頭。
王冠神殿曾是它日夜棲息的居所，也是令它傷心欲絕之地，故而在未恢復力量前，它沒有去。
該面對的總要面對。
蕾冠王此刻的情緒十分放鬆。
因為回歸的不只有力量，還有能夠知曉過去每一點一滴的眼睛，這讓它想起了很多遺忘的事情，發現了更多之前沒發現的細節。
不知過了多久。
兩匹馬停下步伐。
白蒙蒙的天空持續掉落冰冷的雪花，他們儼然從雪原的最南端來到了最北端，入目之處一片潔白，皚皚白雪覆蓋著險峻大山的頂峰。
正前方。
冷寂殘敗的王冠神殿與樹葉凋零隻剩扭曲枝丫的巨樹棲息在一起。
『此處乃孤誕生之地。』
蕾冠王忽然開口，卻不等柏木說些什麼，便晃動韁繩驅使雪暴馬步入神殿，無比懷念地觀察每一處角落。
靈幽馬馱著他跟在後頭，垂下的細長睫毛微微顫抖。
神殿不大。
除了外圍一小圈廊道，就是以巨樹作為背景的大殿主體，蕾冠王來到樹下，仰望著高處的枝丫。
它說道：『柏木，你想不想聽故事？』
「……想。」
柏木找不到第二個答案。
蕾冠王笑了笑，輕聲開口道：『昔時，大地有一位王，天生地養，無拘無束。有一日……』
——
有一日。
王遇到了一個男人。
男人因過度的飢餓昏倒在地，痛苦的模樣令王心生憐憫。
鮮美的果實自大地中生長。
得以倖存的男人十分感激王的相助，便將自己最珍視的東西送給了祂，王很高興，帶來了更多的食物。
而那次以後。
越來越多的人知道了王的存在。
他們帶著禮物前來，希望王能賜予他們寶貴的糧食。
慈悲又善良的王同意了。
但當冬季降臨。
大雪封山。
王沒再收到禮物，這讓祂感到疑惑。
祂第一次離開了出生地，來到山下的村莊，發現人們無法抵禦極端的嚴寒，缺衣少食帶走了生命。
有人鋌而走險試圖登山，卻凍死在半路上。
於是。
慈悲的王決定主動幫助他們，祂的力量無視了季節，令大地孕育出了茫茫多的食物，令艱難生存的人們度過了有史以來最美好的一個冬季。
自那時起。
人們稱呼王為豐饒之主。
同時祂發現自己的力量在增漲，而增漲的源頭則是那些崇敬祂的人們。
王體會到了前所未有的美好。
日子一天天過去。
越來越多的人被王拯救，祂征服了兇惡的雪暴馬，壓制了詭異的靈幽馬，與它們建立了深厚的友誼。
後來更是憑藉人們進獻的牽絆韁繩，獲得了更加恐怖的偉力。
祂變得能看清過去，明悟現在，知曉未來。
王。
逐漸傲慢。
祂與愛馬們回到了人們為祂搭建起來的宮殿，儘管每年春季到來依舊會下山賜予人們享用不盡的食物，卻不再與他們接觸。
王變得高不可攀。
這樣的時光持續到一個人的出現。
他說他想讓家鄉變得富饒。
王允諾了。
可那個人卻說他想要的富饒並非是取之不竭的食物，王無法理解他的意思，看到了他的未來——
一個興盛的人類王朝。
王便勉勵了他。
可傲慢的王沒有看到的是，繁華的人類王朝並無祂的存在。又或許已經看到了，只是不在乎。
因為愛馬們。
時間又過去了不知道多少年。
突如其來的天變仿佛要毀滅整片大地，慈悲的王騎乘著愛馬轉移了無數生命，並向罪魁禍首——天外的隕星發起衝鋒。
這一仗。
即便是強大的王與愛馬也傷得不輕。
它們趕回神殿休養，等待開春之日消散的信仰回歸。
然而。
最重要的一天。
虛弱的王遭到了信徒們的背叛。
本該相見的愛馬不知所蹤，祭祀與親衛被殺死，血與火籠罩了整座神殿。
依舊是那個人。
他說——【王啊！人類因你而不再飢餓，也因你而失去了鬥爭的進取心，人類本該擁有更燦爛的未來！】
王起初不理解，但王很快就明白了。
人類太過依賴祂，失去在大自然中競爭的力量。
耕田因不再勞作而被荒廢，人們遇到強大的魔獸也沒再選擇抗爭，只想藉助祂的力量。
徹底淪為了祂的附庸。
王很失望。
對自己，對人類。
祂開始感到迷茫，被迫躺進了反叛者為祂打造的黃金棺，任由自身在地底深處沉眠，直到重新甦醒的那一刻。
祂再一次遇到了人類。
——
蕾冠王說完了。
整個故事並不算長，卻貫徹了它的生命。
它轉頭道：『柏木。你覺得這個王，對錯與否？』
「我覺得……我的意見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自己的意見。」
柏木拒絕回答。
只覺得人與人之間的區別，往往比人與寶可夢之間的區別還大。
同樣是受寶可夢影響變得不愁吃喝。
神奧地區米季納的達摩斯會選擇將生命寶玉歸還給阿爾宙斯；伽勒爾地區王冠雪原的這個人卻選擇背叛蕾冠王將其封印。
不過看似阿爾宙斯的經歷要強一些，實際那是在小智更改了歷史的前提下。
更何況它依舊慘遭電擊、岩石掩埋及水銀灌注等酷刑。這要是換一些性格暴躁的，管你好人壞人全部都得死！
蕾冠王僅被封印……
好吧，都沒強到哪兒去。
柏木見它沉默不語，便道：「我也有個故事，你想聽嗎？」
『你也有故事？』
蕾冠王深感好奇，又迫不及待地道：『快說與孤聽！』
「你等等。」
他稍微梳理了一下腦海里有關《阿爾宙斯超克的時空》這部劇場版的劇情，將小智等人以化名在米季納旅行的故事娓娓道來。
蕾冠王時而驚呼，時而嘆息，時而不言不語。
到了最後。
它道：『世上竟有與孤如此相似的存在，創造世界的神麼？真想與之相見，與它探討一番。』
柏木道：「你是想問它，後不後悔幫助人類？」
蕾冠王意外地看了他一眼，點頭道：『孤曾思考過，若當初放任那個男人死去，結局是否有所不同……』
「你會這麼做？」
『不會。』
蕾冠王無奈地笑了。
是的。
無論重來多少次，那一天它都會拯救那個男人。
也會在那個冬季下山，為即將餓死的人們帶去能讓他們安穩度過寒夜的食物，拯救那個分享食物給它的小女孩。
「做你認為對的事就好了，沒必要想太多。誰又能是完美的呢？」
柏木翻身下馬，拍了拍它細長的腿，堅定道：「更何況在伸出援手這方面，永遠不會錯。」
救人需要付出代價。
即便在寶可夢動畫世界，這一條仍逃不過去，弗拉達利的遭遇同樣說明了許多。
但是。
不管別人怎麼想，柏木永遠都支持那些願意伸出援手的存在。
畢竟他曾因可可多拉的捨命相救成功逃離礦洞；也曾因流歌、弗洛波的援手獲得了不用被剝削的成長時間；更因一個又一個傳授給他各種知識的模擬對象與訓練家，成長到了如今的地步。
如果有人後悔曾經幫助他，他真的會很難過。
蕾冠王細細聽著，兩眼彎成了月牙。
『孤很欣慰，柏木。』
它繼續道：『孤也很感激你。多虧了你，孤才能找回愛馬，找回自我。被人類背叛，被愛馬嫌惡的孤曾一度要踏入深淵，是你將孤拉了回來，給予悉心的照料，這份恩情無以為報……』
蕾冠王稍微頓了頓，在柏木驚訝的表情中，道：
『曾經被孤拯救的男人將自己最珍貴的東西——性命交給了孤。既然如此，孤也就將自己的性命交予你了，孤願意成為你的寶可夢，被你收服。』
說這番話無疑是需要勇氣的。
蕾冠王從甦醒的第一天開始就認識了精靈球，也對這種東西產生了警惕。
可現在。
它竟然願意主動進球。
這讓柏木幾乎不敢想像自己的耳朵。
他看了看雪暴馬，又看了看靈幽馬，默默從口袋裡摸出一枚時刻準備好的豪華球。
但就在遞過去之前。
豐饒之王忽然開口了。
『等等。』
它的眼中滿是揶揄，以戲謔的口吻說道：『你不會這樣就想收服孤吧？孤可是知道人類訓練家收服寶可夢，必須需要擊敗它才行，你可沒有擊敗過孤。』
「這……」
柏木扯了扯嘴角。
白馬蕾冠王可是貨真價實的一級神，在寶可夢動畫世界裡，二級神和幻獸是可以擊敗的，小智都不知道打敗過多少只了。
但目前為止，沒出現過被訓練家用寶可夢打敗的一級神，它們基本都倒在人類黑科技之下。
它究竟恢復了多少實力？
『你慌了？』
蕾冠王仿佛能察覺到他的情緒，寬慰道：『放心吧，孤會一直待在你身邊，直到你將孤擊敗。加油吧！少年！努力收下孤給予你的禮物！』
乖乖隆地洞。
這傢伙說話都變得囂張起來了！
以前那隻萌萌噠的小鹿呢？
柏木看著仿佛扳回一城的蕾冠王，不知道說什麼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