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7章 終不能成帝
命弦天中，命弦縱橫交錯，寒風冷雪飛舞！
小黃毛的心臟，猛然漏跳一拍！
他的視線穿過風雪，穿過蛛網一般密密麻麻層層迭迭的命弦，看到了即將帝袍加身的人影！
這是凌雪王侯？
或者說，即將晉升的，凌雪帝君？
他跟隨神君阿古，即將執掌天命，即將帝袍加身？
小黃毛滿臉僵硬，控制住身下的古怪大鳥，讓它不要發出聲音，只是向上滑翔！
刷……
大鳥展開翅膀，載著他，向上飛去！
而小黃毛的眼睛，已然瞳孔收縮，眼睛已經眯起來！
找到了凌雪王侯，就意味著，找到了……神君阿古的，命弦！
刷……
他向上越飛越高，頭頂的命弦越來越稀少。
而前方，一條巨大的命弦，如同參天大樹，黑黢黢，油膩膩，向上頂到無窮高處！
刷……
大鳥展開翅膀，滑翔靠近！
飛到近處，空氣都變得粘稠，滑翔都變得遲滯！
而小黃毛，更是一聲乾嘔，連忙捂住了口鼻！
太臭了！
神君阿古不知道為何，竟是給自己的命弦，弄出了這麼大的味道！
他乾嘔著，眼睛已經放光，表情已然興奮！
真沒想到，這次進來，運氣這麼好！
沒怎麼費勁，就找到了神君阿古的命弦，而他的使命，也終於要迎來最後一步！
他從懷裡，掏出了石頭剪刀！
這把剪刀，黑黢黢，表面蒙了一層麻麻賴賴的泥殼，一看便知經歷了久遠的歲月。
此時，他嘗試著，掰開了這把剪刀！
又控制大鳥，飛過粘膩的空氣，飛過刺鼻的臭味，飛到命弦旁邊去，伸出剪刀，探了上去！
咔……
刀刃，滑開了……
小黃毛的額頭，瞬間冒出汗水。
他是序列六的占卜師，肉身力量不強，但也絕對不算弱。
可怎麼，剪不進去呢？
咔……
咔……
咔……
他又連著剪了好幾刀，但刀刃都被滑開！
這命弦的表面，實在是包裹了一層太厚的、太滑的、太臭的油！
「嗯？」
是昔年帝君的安排，出了差錯麼？
還是說他的操作方法，有問題？
還是說他的手法實在太菜了？
他額頭涔涔冒汗，下意識就想去問腦海中的師父……可又猛然回想起，夢境已經坍塌，沒有人能回答他了。
「這……這……」
慌亂之中，他拿著剪刀，對準了命弦，咔咔咔又剪又捅，但無論刀刃還是刀尖，總是被滑開！
他面容扭曲，越來越害怕。
「到底怎麼回事？
「師父忘了囑咐我什麼？
「還是我忘了問？
「哎呀！
「動靜這麼大，不會被凌雪發現吧？」
正在焦慮，正在害怕，突然一隻纖長的手，從側面伸來，從他手中，取走了剪刀。
「嗯？」
他猛然轉頭，看到身旁不知何時，多了一人，踩著風雪，長發飄飄，面容冰冷，身上有無數的符文正在聚集，正在明滅不定，正在編織成長袍！
他一個哆嗦，額頭冒汗，下意識就想叩拜！
「凌雪……王侯……帝君……我……我……」
他聲音顫抖著，正要說什麼，卻見凌雪根本不在乎他，只是抓走了他的剪刀，注視著他的剪刀。
「你想，剪斷神君的命弦？」
小黃毛不知道該怎麼解釋，一時間，愣在當場。
卻聽凌雪喃喃自語。
「剪不斷啊。
「昔年的帝君，把事情想簡單了。
「神君阿古的命弦上，積蓄了幾萬年的屍淚。
「又有十二神相的鱗片。
「又有無盡的命弦糾纏其上，與之勾連。
「僅憑這一把斷命剪刀，本來就，剪不斷。」
小黃毛愣了片刻，皺皺眉頭。
屍淚？
十二神相？
那都是什麼？
他聽不懂。
但此時此刻，他莫名鬆了一口氣。
原來是，是昔年的帝君，留下後手時，把事情想簡單了？
不是他的錯？
剪不動，不是因為他疏漏，也不是因為他太菜？
他露出笑容，狠狠吐出一口濁氣。
又猛然察覺，似乎不該笑。
剪刀，被凌雪拿走了。
甚至，根本剪不動命弦！
那該怎麼辦才好？
……
呼……嗚……
高天之上，陰雲密布。
雲海之中，浮空島俯瞰人間。
神君阿古坐在最高處，看到座下跪倒一片各路王侯，各路君侯。
他咧嘴笑著。
「各位，凌雪順應於我，即將執掌天命，即將成帝。
「你們，也都看到了。
「今日，還有哪位道友，願意與我共襄盛舉？
「天命已經浮現，順天命，便可成帝，便可與我一起，長生久視！」
座下的王侯們，紛紛跪地發聲。
「我有輪迴之術，可以讓民眾帶著記憶轉生，一世又一世，從生到死，從死到生，永遠為神君服務，不需要重新學習，生下來便可以為神君祈願，老死前便可以為神君貢獻血肉！」
「我有神器項圈鍛造法，可以為民眾戴上項圈，監視萬民，若有不臣之心，立刻收緊項圈，送他進入輪迴！」
「我有仙藥煉製法門，以人為爐，由人爐自主掌控煉丹，到最後，火從五臟中生，從咽喉逆流而上，從口鼻噴出，四肢百骸燒成灰，灰燼中現出仙丹！」
神君高踞寶座之上，一邊聽，一邊笑眯眯，一邊點頭。
冷風呼嘯，雲海翻滾，人間灰暗。
這世界，即將改天換地。
……
工廠宿舍里。
年輕的工人正蜷縮在床上，額頭冒汗，不停顫抖，還沉浸在噩夢中。
【……您選擇向邪神求助，成功當上車間主管】
【從此之後，車間裡其他人再也不敢欺負您】
【但是生產部經理要求你，一起綁了女工小芳】
【伱也喜歡女工小芳，於是你再次向邪神求助，請求邪神殺了經理，讓你取而代之】
【邪神要求你付出代價，代價是你最親的人】
【你喝了三天的酒之後，在宿醉和痛苦中流淚嘔吐，但還是同意了】
【你的母親被卡車撞了，但是沒死，只變成了植物人】
【你去問邪神，邪神說你原本的經理，也是邪神的信徒，所以你的代價，只需要付出一半】
【你的母親精神死了，肉體沒死】
【你當上了經理，你的經理升值了，變成了副廠長】
【小芳主動去找經理，再也沒聯繫過你……】
荒誕又古怪的模擬器，讓年輕的工人，即便在睡夢中，也面容扭曲，顫抖，流汗，渾身難受。
【是否回到起始點？】
【是】
【您在車間裡被廠霸欺負，被廠霸尿到頭上，而這一幕，剛好被女工小芳看到，於是你無地自容】
【您選擇向邪神禱告，讓邪神幫你當上主管？】
【還是選擇向經理告狀，讓經理幫您處理？】
【還是選擇找仙委會舉報，舉報廠霸涉仙？】
這三個答案，無論哪一個，他都選過了。
經理是廠霸的舅舅，經理不會管。
仙術時代，時局動盪，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仙委會也沒工夫管。
而最噁心的是，就在前天，在現實中，他真的被廠霸欺負了。
在睡夢中，他流出了委屈的淚水。
就沒有別的辦法了麼？
他還是選擇了第三項。
【仙術時代，時局動盪，仙委會沒有時間搭理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
【於是你每天鬱鬱寡歡】
【第一天，你選擇不上班，在宿舍睡覺】
【經理來罵你了】
【第二天，你選擇不上班，在宿舍睡覺】
【宿舍里其他人都去上班了，就只剩你一個，廠霸又來欺負你】
【第三天，你選擇不上班，在宿舍睡覺】
【宿舍里其他人都去上班了，就只剩你一個，廠霸又來欺負你】
【第四天，您的精神已經進入崩潰，您可以選擇向邪神祈願，請求邪神幫你當上主管】
【您也可以向經理求助】
【您也可以向仙委會舉報】
這個進度，他之前也玩到過，無論怎麼選，到最後，都是一個慘字。
哪怕在睡夢中，他也委屈到面容扭曲，委屈到流淚流鼻涕，身體抽搐。
他的身體太瘦弱了，打不過那群人。
他的人緣太差勁了，沒人會幫他。
求助邪神的結局太慘。
求助經理又沒有用處。
於是這一次，他便鐵了頭，一次又一次，選擇向仙委會求助。
終於……
【您累計向仙委會舉報六次】
【您的舉報觸發仙委會的重大案情優先處理機制】
【仙委會決定派遣專員，優先處理您的事情】
【經過調查，你們的經理已經投身邪神，你們的主管也已經是邪神信徒，經常毆打你的廠霸也是邪神信徒，他們鼓勵你，侮辱你，欺負你，毆打你，就是為了讓你信仰邪神】
【他們都被抓走了，您得到了仙委會的誠摯歉意，和共計四十萬元的精神損失賠償費】
【您選擇用這筆錢付了首付，就在廠邊買到一套小房子】
【世界上絕大多數都是普通人】
【普通人投身黑暗，或許並非沉淪墮落，而是因為不得已】
【我們萬分理解您的無奈，我們也萬分感謝您的堅持】
【我們已經陷入艱難的困頓】
【但請相信，世界將變得越來越好，請相信光明終將照徹每一個黑暗的角落】
【您玩出了完美的結局】
【恭喜您】
【感謝體驗本遊戲】
【遊戲出品方：天庭】
瘦小的工人，猛然從睡夢中驚醒，臉上的鼻涕和眼淚，都已經沁住了。
他擦掉新流出的淚水，下意識又看看窗外。
「我……我要等……等仙委會騰出手來……
「對……對啊……我傻嗶麼，幹嘛天天在這裡等著受欺負，我先跑，惹不起還躲不起麼……
「跑！」
……
「看到了麼？
「這些命弦，像血管一樣隆起在神君的命弦，像樹根一樣纏繞在神君的命弦，像蟲子一樣寄生在神君的命弦。」
漫天風雪，卷攜著凌雪，卷攜著小黃毛，飛到命弦天深處。
而凌雪，正在給小黃毛講解命弦。
「有些命弦，只是寄生在表面，在十二神相鱗甲外面。」
便見那神君的命弦表面，覆蓋一層細密的黑色鱗片。
而一條條附庸的命弦，便攀附在鱗片表面。
「有的命弦，與神君的命弦相融，甚至在生長中，穿破了十二神相鱗甲的防禦。
「就比如，這一條！」
便見一條晶瑩的命弦，穿透了鱗甲，生長到鱗甲裡面，和神君的命弦生長到一處去。
小黃毛一邊聽，一邊懵。
「您……您給我講這些幹嘛啊？
「您不是已經，投靠了神君阿古，即將要成帝了麼？」
凌雪的身上，符文越來越多，編織成的帝袍越來越密實，甚至已經右手邊，已經有了一條完整的袖子！
便見他淡淡一笑。
一雙眸子，黑白分明，甚至綻放清光，再無半點迷茫，有的只是清明。
「你知道，占卜途徑最大的恐怖，是什麼嗎？
「平庸的占卜師，怎麼都無所謂。
「真正的占卜師，一雙眸子，能看穿歲月，看穿因果，能看到過去，看到將來。
「而占卜師最怕看到的，就是將來的自己。
「我在很多很多年前，就已經看到自己的下場。
「我明白，我這一生，終不能成帝。」
他的眸子，流下兩行晶瑩的淚水。
帝袍的袖筒之下，一隻右手，變了模樣，骨骼變成燒焦的獸骨，皮肉變成編織的蓍草，指甲變成河龜的甲片。
他把剪刀還回小黃毛手中，又用這隻右手，握住小黃毛的手，捅向那條扎入鱗甲之下的晶瑩命弦！
撲哧！
剪刀進去了！
剪刀越來越深！
剪刀刺穿了晶瑩命弦，刺到了鱗甲裡面，刺到了神君的命弦！
「繼續，用力啊……」
小黃毛聽到凌雪的聲音。
只是這聲音，突然變得飄渺，仿佛從很遠處傳來！
他側目看，看到凌雪身上的帝袍，已經崩解成符文！
看到凌雪的身體，已經飄碎成風雪！
看到凌雪的眸子，最後的眸光中，仍然閃爍淚光！
恍然間，他明白了！
這條和神君的命弦長到一起的，晶瑩的命弦……
這條生長到鱗甲之下，變成鱗甲缺口的命弦……
這條凌雪王侯抓著他的手，幫他捅進去的命弦……
就是凌雪王侯，自己的命弦！
王侯已經不在，握住剪刀的，只剩小黃毛自己的手！
他流著淚水，狠狠把剪刀，向神君命弦深處攮進去！
小黃毛又側目，看到漫天飄碎的風雪，恍惚間，明白了王侯的話，心中也生出疑惑……如若曾看到悽慘的將來和悲涼的終局，那麼，要積攢多少勇氣，才能走過這苦等的千萬年？
凌雪成功殺青。。
我再繼續去寫，繼續研究其他角色。
額，，可能會寫到很晚。。大家也還是，先別等了。。
其實最後，白墨的登場，我都已經想好了。
但是，青月這個，最後的結局，確實還要再斟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