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渺,開門。」
沈顯敲響了301的門,沈父和沈母情緒低落的站在一旁,他們緊握著手,眼神不安的看向緊閉的房門。
劉姨打開了門:「你……」
還未等劉姨說完話,沈顯長腿一邁走進了屋內,他視線環顧四周,語氣帶著焦躁,「沈渺呢?」
剛剛超市老闆的話一定是假的,沈渺從小只有她欺負別人的份,怎麼可能會被沈進寶那個廢物欺負?
「渺渺在洗澡呢!」劉姨的面上滿是不悅,穿的人模狗樣的卻一點素質都沒有,她話沒說完呢就跑了進來,真當這裡是自己家了?
沈顯意識到自己失態,連忙低聲道歉。
這時候沈渺換上了乾淨的長褲長袖走了出來,當看到沈顯等人的時候,她臉上的笑容一僵,逐漸被淡漠疏離所取代。
「沈渺,剛剛那超市老闆說沈進寶常常打你,是真的假的?」沈顯問,「你不要試圖欺騙我們,我們動動手指就能查清楚。」
沈渺低下頭沒有說話,劉姨心疼的把人摟進懷裡,她憤然:「你什麼意思?懷疑渺渺欺騙你們?」
沈顯沒有說話,沈父沈母對視一眼欲言又止,他們實在不敢相信女兒會被沈進寶欺負,如果她被沈進寶欺負了,這麼些年為什麼不找她們求助呢?
劉姨氣的咬牙切齒,她拽著沈渺的胳膊將袖子擼了上去,胳膊上是觸目驚心的淤青,「這上面的舊傷新傷堆在一起到現在都沒有恢復好,你說她在欺騙你們?」
她又彎下腰擼起沈渺的褲腿,上面依舊是青紫交錯的傷痕,她沒有能力,實在無法幫助這個惹人心疼的女孩,只能眼睜睜看著她被關在屋內打。
劉姨抬頭看著他們,聲音哽咽道:「當初沈進寶喝酒喝死那天,渺渺被沈進寶打的昏倒在門口,是我下班發現把她送到了醫院,不信的話你可以去警察局問警察,警察總不能騙你們吧?」
「我的渺渺!」沈母再也忍不住,推開沈顯想要阻攔她的手,把沈渺摟進了懷中,當感受到沈渺入她懷中身子瞬間僵硬的時候,沈母崩潰大哭。
「傻孩子,你被打了怎麼不告訴我呢?」
沈渺任由沈母把她抱在懷中,她能清晰的感受到肩膀濕潤的淚水,沈渺垂下眼瞼,眼底閃過嘲諷,貓哭耗子假慈悲,如果真的在乎女兒,這三年內為何不親自過來看一看女兒生活在怎樣的環境?他們只恐怕在忙著和沈悅培養感情吧。
沈渺低垂眉眼唇角勾起一個苦澀的笑容,「沈阿姨,你又不是我的親生父母,我有什麼資格讓你們幫我呢?這些年代替你們親生女兒過了十五年的富貴生活已經夠虧欠你們的了,我怎麼好意思麻煩你們啊?」
每一個字,每一句話,都如同利刃一般扎進了沈父沈母的心臟上。
沈顯怔怔的看著沈渺,當看到沈渺那觸目驚心的傷痕的時候,他的心就跟刀攪一般的痛,思緒飄遠,腦海中浮現沈渺幼時纏著他撒嬌的場景,當時的他想,如果以後誰敢欺負他的妹妹,他一定會讓那個人生不如死。
「渺渺,不是這樣的,其實……」沈母心中悲痛,想要說出事情真相。
「媽!」沈顯立馬回過神,把沈母拉到了一旁打斷了沈母的話。
「阿顯?!」沈母不解的看著沈顯,臉上的妝容已經被淚水打花。
沈顯給沈父投去一個眼神,把沈母拉到門外。
他壓低聲音道:「媽,如果你現在告訴渺渺真相,以渺渺的性子一定會恨死我們的,還有悅悅,你忍心悅悅得知真相後離開這個家嗎?」
沈母左右為難,無助的看向沈父,兩個女兒她都不想傷害啊。
沈父抹了一把臉,無奈嘆氣:「就按照之前計劃的來吧。」
他自以為女兒得到了改變,卻不知道女兒受了多少苦難才變成現在這副模樣,沉默寡言,死氣沉沉,甚至說話語氣大些都會被嚇得瑟縮一下,當初那個被他們捧在手心裡嬌寵的沈渺被他們親手摧毀了。
當沈家三人再次進屋的時候,沈渺發現了三人都用帶有愧疚的眼神看著她。
沈渺低下頭,表現出一副唯唯諾諾的樣子,嘴角掛著一抹若有若無的笑。
第一步成功了。
原主雖然被磋磨了三年但骨子裡依舊是驕傲的,她不願在外人面前展露自己的傷口,被沈家父母接回沈家後,不明真相的她認為自己是寄人籬下,更不可能跟沈家父母說沈進寶長期家暴她的事情。
而沈渺做的第一步就是不動聲色的向沈家人揭露這些年她所遭受的可憐遭遇,從而引起他們的愧疚自責。
「渺渺,既然沈進寶已經去世,不如你就跟我們回家?」沈父開口問道,不管怎麼樣,沈渺是必須回到沈家的,他不允許他的親生女兒流落在外。
「渺渺,雖然是……以養女的身份,但是悅悅有的你也會有。」沈母嗓音乾澀,幾乎是強撐著想要大哭的衝動說完這句話的。
沈渺緩緩抬起頭看著他們,漆黑的眸中氤氳著霧氣,一滴清淚順著臉頰滑落至下巴。
她哽咽道:「我以為你們再也不要我了。」
沈母心中的情緒如洪水一般湧出,眼淚控制不住的落下,她把沈渺擁入懷中,「渺渺,我們應該早點接你回家的。」
「沈阿姨,你放心好了,等到了沈家,我一定會聽悅悅妹妹的話的,悅悅妹妹打我罵我都可以,我再也不想和你們分開了。」
這句話如一桶冷水澆下,沈母的心拔涼拔涼的,為什麼不叫她媽媽?渺渺怎麼把自己的姿態放這麼低?她忍受著心中的不舒服,強扯出一個笑容,抬手把沈渺凌亂的頭髮撩到耳後,「渺渺,叫我媽媽就行了,不用這麼生疏的。」
「可是悅悅才是你們的親生女兒,我代替她享受了你們十五年的愛,如果我叫你們爸爸媽媽,悅悅會不會很難受啊?」沈渺愧疚的低下頭,肩膀也跟著耷拉下來。
沈父和沈母面容一怔,張了張唇卻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難不成告訴眼前的女兒,這一切都是騙局,他們其實就是她的親生父母,那麼渺渺一定會恨死他們的。
「就先這樣,渺渺,現在跟我們回家吧。」沈顯神色複雜的看著眼前大變樣的妹妹,很難想像短短三年會把當初的天之驕子變成這副模樣。
「劉姨,我會常來看你的。」沈渺轉身撲進了劉姨的懷中,有些不舍。
沈母唇角揚起的笑意逐漸斂去,她死死的盯著抱在一起的兩人,她能感覺渺渺有些不適應與她接觸,甚至到現在為止從未主動擁抱過她。
但渺渺抱著面前這個女人的時候卻十分親昵,一個母親怎麼可能忍受的了十月懷胎生下的女兒親昵其他人,更別提還是一個處處不如她的普通女人。
沈母重新揚起笑容,從包里拿出一張原本打算給沈進寶的支票。
「劉大姐,這是一張10萬元的支票,這些年多謝你對渺渺的照顧,這裡的一切回憶對於渺渺來說是不美好的,以後請你不要再和她聯繫了。」
沈渺從劉姨懷裡出來,接過沈母手中的支票塞到劉姨手中。
「劉姨,你拿著吧,有了這筆錢你就能幫助更多的流浪貓狗了。」
劉姨是不婚主義,但極其的喜愛小動物,特地在附近農村租下一個院子救助流浪貓狗,平日裡掙的那點工資全都花在這上面了。
劉姨想要拒絕,卻被沈渺眼神制止,只好點頭應下,她緊緊的攥著手中的支票,擔憂的看著沈渺,「如果哪天你無家可歸了,來劉姨這,劉姨永遠歡迎你。」
「劉大姐你放心好了,我們這次接渺渺回家,一定會把她當親女兒一樣疼愛的。」沈母把沈渺拉到身旁,親昵的想要撫摸沈渺的臉頰,卻被沈渺側頭躲了過去。
沈母傷心的看著沈渺,嗓音顫抖,「渺渺……」
「沈阿姨,我被我爸打多了,有些不太習慣被人觸碰。」沈渺低下頭,低聲解釋著,她侷促的扣著手指,小心翼翼的抬眸看了沈母一眼,生怕沈母因此而厭惡她。
沈母聽到沈渺的話,原本心中升起的怨氣瞬間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愧疚,她眼神躲閃,不敢與沈渺對視。
沈父隱忍著怒火平和道:「渺渺,那個畜生那麼對待你,他不配讓你喊爸。」
沈渺扣手指的動作一頓,抬眸與沈父對視:「沈叔叔,他到底是我的親生父親,不管他待我如何,我都得喊他一聲爸。」
沈父臉上浮現出錯愕的表情,心裡就好像吃了一坨屎一樣膈應,沈進寶家暴他女兒三年,他女兒還得喊沈進寶爸爸,然後他的女兒生疏的稱呼他為沈叔叔,沈父覺得荒謬極了,他露出了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好在,好在渺渺的成績優異,考上了北城最好的大學,想到這,沈父心中稍稍得到了些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