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懷朔掐在我脖梗處的手漸漸收緊,我甚至能夠聽到自己的心跳被無限放大,呼吸變得不再通暢昏厥的感覺一陣陣襲來,更加令我恐懼的是,燕懷朔的長槍正沖我的胸口襲來。
這是我第一次距離死亡這樣近。
我聽到燕懷朔譏笑的聲音:「崑崙神女,不過如此!」
又聽到遠處顧九珩焦急的聲音:「搖箏!」
我眼見著燕懷朔的長槍漸漸迫近,有些絕望,腦子裡卻突然想起天命之說,按道理我是不能在天命降臨前死去的,否則誰還能去拯救天下蒼生呢?
果然,在那長槍的槍尖戳中我的胸口時,雖然被巨大的衝擊力震盪得胸腔疼痛,但那絕不是被穿胸而過的感覺,甚至我隱隱覺得,自己的身體正在撒發出另外一種力量,與之抗衡。
我低頭看見被長槍劃破的外衣缺口處,橫公魚鱗片製成的衣裙正散發著耀眼的赤紅色光芒,雪千城果然送了一件頂好的寶貝給我,刀槍不入竟然是真的。
燕懷朔頗有些意外,原本他的長槍便是這世間少有的精鋼製成,就算是再堅固的盾牌,都無法抵禦有靈力加持的全力一擊,如今卻被一件衣裙抵擋住了,便不由發出一聲讚嘆:「好寶貝!」
他伸手將我的衣領處的外衣盡數撕掉,露出那件赤紅色的衣裙,因為不太確定,所以上手觸摸了衣裙的材質:「橫公魚?」
我沒有回應他。
燕懷朔自顧自地繼續說道:「玉清真人果然疼你,要知道這橫公魚極其稀有,且不說它數量稀少,就那終年冰凍的石湖,一般人也萬萬潛不進湖底的。」
這麼難尋?
當日雪千城說得輕描淡寫,我才用一頓飯就以為報答了他贈衣之情,現下看來,不知道雪千城到底有多虧了。
燕懷朔卻突然加重了手上的力道:「不過沒關係,你這樣的修為,用掐的也行。」
他甚至還故作憐惜,戲謔道:「本想讓你死得痛快些,現下我的長槍傷不到你,那就只能痛苦一陣了。」
我感受著脖頸處不斷傳來的疼痛感,開始一陣一陣的喘不上氣來,心裡卻想著,若是再有下次,一定讓雪千城除了衣裙之外,再送一條橫公魚鱗片的項圈,好用來保護我脆弱的脖子。
死亡的感覺再次襲來,我不知道這一次是否還能逃脫,卻也不想放棄,雙腳不停的踢蹬,希望能夠讓自己掙脫出來,然而卻無濟於事。
顧九珩眼見來不及趕至我的身邊,只能將蘊雷投擲過來,卻被燕懷朔的長槍擋掉,再次陷入苦戰。
我心道:完了!
可就在我閉上眼睛的一瞬間,脖頸處的疼痛感卻突然消失了,能夠暢快呼吸的我趕忙大口喘息,讓自己因為缺氧而有些暈眩的腦袋快速清醒過來,眼神恢復清明後,發現一身紅衣的雪千城站在我的身側,一手輕輕攬著我的肩膀,讓我靠著他的支撐有力氣站立,一手為掌,正打在燕懷朔的胸口處。
我看得清楚,雪千城並未念咒,也沒有結印,僅僅只是一抬手,強大的妖力便化作掌風,掀起巨大的氣流,鋪天蓋地的直衝燕懷朔,將他擊退數十丈遠。
那掌風並無殺氣。
我心裡突然跳出來一個小人,叫囂著:殺了他!殺了他呀!
我被這個想法嚇了一跳,此前在西崑侖招貓逗狗,也曾被人報復過,殺人這種念頭卻從未有過。
「想殺他?」雪千城低頭,正瞧見我脖頸處被燕懷朔掐得青紫的傷痕,眼中的殺氣瞬間瀰漫開來:「好。」
剎那間,雪千城的妖力大增,就連濃重的瘴氣都被衝擊的翻湧起來。我被包裹在雪千城的妖力漩渦的中心,沒有受到任何影響,卻見雪千城以極快的速度,留下一道殘影,瞬間閃至燕懷朔的身前。
不知何時,雪千城的手中多出了一把長刀,輕輕一揮,便將四周的山石樹木削砍了大半,燕懷朔堪堪躲過,卻被雪千城的妖力壓制的吐出一口鮮血,動作也比之前與我和顧九珩交手時慢了下來。
「不愧是妖王之子!」顧九珩此時也脫身來到我的跟前,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看起來狼狽不堪:「雪千城的妖力竟然可以做到影響別人。」
我點頭,將手伸出去感知雪千城的妖力,似乎有灼燒之感。
「他那把刀……」顧九珩眯起眼睛仔細觀察著戰局:「好像有些眼熟。」
當然,眼熟並不是說我們之前真的見過雪千城的長刀,只是那刀身實在顯眼——刀身暗紅,刀刃隱有三道黑色長線,匯集處似有一隻緊閉的眼睛。
我曾經在《山海秘聞》中看到過,於是一眼便將那把刀認了出來:「是妖刀業火三災!」
這把刀是上古時期遺留下來的,不知是當時的哪一隻大妖,將凶獸饕餮、窮奇、混沌和檮杌的牙齒斬斷,用紅蓮業火焚化融合出刀身,再剜取畢方鳥的赤瞳,鑲嵌其中。
傳說此刀兇殘,所執之人都會受到影響,變得殘暴不堪,直至被這柄妖刀浸染靈魂,成為被它操控的行屍走肉。
那時候讀來驚奇,覺得竟有器具可以控制他人,於是說給顧九珩聽過,想來,他應當也認出了這把業火三災。
顧九珩隱隱有些擔憂,道:「雪千城會不會迷失心智,我們……」
「應當不會。」我搖頭,我剛剛所感知到的雪千城的妖力,遠遠超出業火三災的強大:「雪千城妖力強大,想來是能夠壓制住業火三災的。」
我們這邊如火如荼的談論著,另一邊卻是一種摧枯拉朽之勢。
燕懷朔明白自己並不是雪千城的對手,只能且戰且退,尋找脫身的機會。
於是在他看到處於妖氣漩渦中的我後,絲毫不猶豫的擲出手中長槍,沖我砸來,這明顯是想調虎離山啊!
雪千城似乎也看出了燕懷朔的計策,但還是在第一時間折身返回,擋在我的身前,一手握住長槍的槍尖,微微用力,那長槍便在瞬間被捻做了齏粉。
那可是精鋼所制啊!
是劈山開海都不在話下的精鋼所制啊!
就這麼輕易地被雪千城徒手捻做了齏粉!
相識這麼久,我這才真正意識到,雪千城的可怕之處,師父師兄們人人都說的那句「當心他將你捻做齏粉」竟不是玩笑!
我回頭去看顧九珩,發現他同我一樣的震驚。
果然被嚇到的不止我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