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著,魅玄大概是想罵我的。
我提溜著孟極,讓它將我們放出夢境的時候,確實有一絲絲的貪心了。
那時候看著孟極在我手中委屈巴巴的模樣,心中便不免泛起一絲憐愛之心,又加上它頗通人性,還十分聰穎的能夠聽懂人話,自然有了一個將它收服,養做靈寵的念頭。
孟極能夠製造夢境,自然也能夠窺視人心。
我暗暗想著走出夢境後,就將它往隨身的乾坤袋裡一放,等仙試大會結束,便能去師父那裡,讓他指點一番,為這個小傢伙稍開靈智,那樣一來,我便就有了一隻可可愛愛,還會製造夢境困住人的靈寵了。
孟極大概就是在那時,覺得我這人極不實在,是斷然不能與之為伍的。
這也怪我被孟極可愛的外表所迷惑,大意了,實在是大意了!
所以,這人在占據上風的時候決不可掉以輕心,也不能想些有的沒的。
天旋地轉之間,我同魅玄解釋了這個中緣由,只聽到她重重的嘆息:「這樣一來,就有些麻煩了。」
魅玄所說的麻煩,是指這隻孟極已經意識到了我這個特殊的存在,在它受到威脅之後,自然要想出一些對應之策。不過我倒並不在意,孟極這種靈獸,無甚攻擊力的,想來,頂多再為我製造一場夢境,在夢境中看是否能夠控制住我。
我現在雖然覺得頭暈目眩,但心裡卻十分明白,自己仍舊身處夢境之中,決計不能再一次掉以輕心。
我告訴魅玄放輕鬆,只要我能夠清醒的知道,所有的一切都是虛妄,那便沒有什麼能夠困得住我。
魅玄仍舊是重重的嘆息:「怕就怕……」
還不等魅玄的話說完,我的身體便突然迎來一種下墜的感覺。
這樣的感覺並不多見,自我學會御器飛行後,便沒再感受過了,於是為了防止這樣的下墜有些危險,便喚了軒轅弓出來傍身,關鍵時刻,不至於在孟極製造的環境中摔下山崖而結束自己的生命。
我記得,在孟極的夢境中死去,好像也是會永遠醒不過來的。
不過接下來的事情似乎出乎我的預料,孟極沒有選擇在夢境中將我摔死。待我毫無下墜之感後,便身處一片濃霧之中,眼前像是被人拉起了巨大的白色帷幕,抬手間似乎能夠感受到那些濃霧滑過指縫。
我輕輕喚了魅玄,得到回應之後才稍微放下心來。
現下這樣的情況,魅玄也毫無頭緒,甚至疑惑,孟極只是為了困住我,並未製造出夢境。
然而下一刻,在我毫無防備的時候,那些籠罩著我的濃霧以極快的速度散開,入眼便是一片鬱鬱蔥蔥、山水相映的景象,我漂浮於半空之中,腳下是一汪滿是盛開著的蓮花的池水,或粉或白的蓮花點綴在碧綠的蓮葉之間,有陣陣清香隨著水汽升騰,熏得人昏昏欲睡。
我正沉迷於眼前的美景之中,卻不料那令我安然漂浮於半空的力量突然消失,反應不及,整個人迅速下墜,連軒轅弓都脫了手,毫無用處,讓我一頭扎進了荷花池中。
不得不說,孟極製造的夢境實在真實,我從荷花池中浮水而起後,竟真的有幾分嗆水的感覺,使勁兒吸了兩口氣,才稍稍緩過勁兒來。
我一邊划水,一邊撥開身旁礙事的蓮葉,狼狽的爬上了岸。
正擰著濕透的衣裙,卻聽見魅玄的聲音響了起來:「我想,我大概知道,這場夢境……」
據魅玄所描述,我們現在所處的環境,是在極西的雲夢川。
雲夢川我只聽說過,並未見過,所以當魅玄脫口而出這三個字時,我也有些疑惑,孟極所能夠製造的夢境,皆需要夢境的主人真實到達過才行。
雲夢川我是沒去過的。
我把衣袖擰乾後,站起身準備好好查探一番,那邊魅玄便不好意思的說道:「我去過雲夢川……」
得!
原來這不是我的夢境,而是魅玄的。
我們兩個一合計,既然我們……我們姑且算是同一個人,所以孟極製造夢境時,自然會選擇我們記憶中最深刻的部分,好讓我們能夠永遠停留在夢中。
但是也許正是因為現在我們並沒有完全融合,原本應該是一個人的我們都有著各自的經歷與回憶,所以在這場夢境中,我們便都還能夠清楚的知道,這僅僅只是一場夢境。
那這樣便好辦多了。
剛剛在雪千城的夢境中,我們已經得知,只要能夠找到同樣在夢境中的孟極,那麼便能夠發現走出夢境的關竅。
當務之急,趕緊找到孟極!
就在我們一拍即合的時候,褚淵的出現徹底打破了我們的計劃。
褚淵站在雲夢川入口處向我招手的時候,我正擰著未乾的頭髮,狼狽至極,我清楚的看見褚淵一個翻出天際的白眼,似乎對我十分鄙夷。
我一想,這處夢境既是魅玄的回憶,那麼褚淵那時候見到的魅玄應當遠沒有現在的我這樣不拘小節。
所以,褚淵對一個傳說中的能夠以身殉道的神女應當是抱有期待的,而如今我這番狼狽模樣,實則與神女沾不上任何的邊兒。
我想,他翻一翻白眼也是在情理之中的。
也很符合我所接觸不多,但印象深刻的褚淵的性子。
待我走進,褚淵方道:「有些事總是要來的。」
我聽得一頭霧水,魅玄暗暗提醒道:「神尊說的是封印蚩尤炁力的事。」
經過魅玄的提醒,我才想到,既然孟極在夢境中給我安排了從前魅玄的身份,那麼整個夢境的走向,應當也是按著魅玄的回憶在發展著的。
這是不可抗力。
我看著褚淵,說出自己的訴求:「可我現在,有一件頂重要的事情要做……」
「有拯救天下蒼生重要嗎?」褚淵打斷我的話。
我想了想,在夢境的發展中,自然是沒有天下蒼生重要的。但這畢竟只是一場夢境,現實世界裡,我尚不能安安穩穩接受自己最終要以身殉道的命運,更何況一場夢境。
這場夢境,現在關乎的只有我的生死。
去他的天下蒼生!
褚淵只是這樣夢境的配角,我自然無法與他明說,想來也是說不通的,於是只能轉身拔腿就跑。
褚淵先是一愣,應是想不到一介神女竟能如此不知羞恥,卻很快反應過來,僅僅抬手一揮,神力便掀起滿池蓮花,化作一到屏障,將我圍困在其中。
當下我便一聲嘆息,想來就算是在夢境中,褚淵也是一個無比強大的存在;心中又傳來一聲魅玄的嘆息,想來是嫌我著實有損玄女後裔的光輝形象;另一邊的褚淵一手扶額,也是一聲嘆息,想來是想不到神女竟是一個這般貪生怕死之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