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中奔跑的影子實在詭異,但雪千城和渡罹都在集中精神查探雨水中可能藏匿著的微弱的妖獸的氣息,所以便不能指望他們去防範這個突然出現的詭異的影子。
於是,我便伸手喚出軒轅弓,用靈力凝結出一支飛羽箭,搭在弓上,瞄準了那個正向我們奔跑過來的影子。
「誰?」我大聲喝道:「來此作甚?」
那滿身尖尖的影子停下腳步,將自己那尖尖的腦袋一掀,露出一個人頭出來,我微微放心,原來是有人帶了斗笠出來,並不是什麼鬼怪。
接著便是一段熟悉的聲音。
「神女!您……」那人似乎跑得太急,大口地喘息著:「求您去救救我娘吧!她……她……」
聽聲音是王小虎,因為奔跑大口喘息,導致他張了幾次嘴,都沒能將一句完整的話說出來,我揮手讓他跨進屋檐來,看著已經被淋透的髮絲,問道:「我們離開時,已經同你說過要去清水鎮外的山頭,不會當晚回來,你怎麼……你是如何知道要來此處尋我們的?」
特殊時期,不得不更加謹慎一些。
「我……我不是來找你們的。」王小虎一邊擦著臉上的雨水,一邊解釋道:「我本是……本事想去找鎮子上的大夫的,我娘的情況不太好,怕就是這幾日……」
王小虎說話吞吞吐吐,但能夠推斷出他所說的情況不太好,應該不是需要我們出手的情況,畢竟他第一時間想到的是去請大夫,只是在途中碰巧遇到我們,所以便有了更加合適的選擇。
降妖除魔神仙能做,那治病救人就更加不在話下了。
渡罹悄悄靠過來,在我耳邊輕聲低語,道:「我們不妨去看一看吧,我這放出去的那些小遊魂們在鎮子上四處查探過了,並沒有什麼異常。」
雪千城也回到屋檐下,表示他那邊也沒有任何收穫,大雨中能夠捕捉到的氣息實在太少,別說妖邪之氣,就連他白日裡能夠聞到的清水河河水的味道,現下也有些模糊了。
雪千城連連搖頭,道:「也許……這場大雨,真的是突然而來的。」
既然如此,我們便可以說是毫無所獲。
但原本也沒有想過,只用一天便能將那妖獸誆騙出來,今晚找不到,明日繼續就可以了。
我輕輕嘆了口氣,只能答應王小虎同他走一趟,去看一看他口中所說的情況不好,能有多麼的不好。
於是,在王小虎的帶領下,我們再次……是我再次來到了他的家中,雪千城和渡罹是第一次來,不如我熟悉,所以也不用王小虎再指路,我便徑直走向了他娘所在的柴房旁邊的小屋。
一進門,我便將那小屋裡的陳設看了個全面,實在不是我注意力集中,而是這間屋子極其簡陋,總共只有正屋的一角大小,除了一張由稻草鋪成的床鋪,就只有一張已經頻繁掉落木屑的桌子了,上面放了一盞油燈,燈芯明明滅滅,就像此刻正躺在床上,呼吸微弱的王小虎的娘,只差一陣風,便要滅掉了。
渡罹悄悄同我說,這間屋子裡充滿了死亡的氣味,怕是王小虎的娘要活不過今夜了。
我看著躺在床上的小老太太,依然如同我見到她第一眼時的模樣,身上的衣物還是三日前,我剛到清水鎮時所穿的那身,我上前伸手為老太太探脈,雖然於醫學之道上沒有深究,但脈搏還是能把出來的。
果真如渡罹所說,這老太太的脈象已經軟綿無力,確實是將死之象了。
我回頭去看王小虎,見他滿臉擔憂之色,但也只能沖他搖搖頭,惋惜道:「令尊……令尊大概……」
王小虎似乎也已經有所準備,臉上的擔憂之色也變為哀戚,撇撇嘴,道:「神女不必多說,我已經心中有數,我娘她活了一百多歲,已經是鎮子上最最高壽的人了,他們……他們都說她是有福氣的,我知道……我知道總會有這麼一天的。」
既然王小虎自己能夠看得開,我也不必再多說些什麼,但王小虎口中所說,清水鎮的人都覺得這老太太活了這麼多年,是有福氣的,但我看她平日居住的小屋,似乎於生活上並沒有福氣可言,左不過少不了吃食罷了。
王小虎說來孝順,但卻也不算孝順。
不過那都是人家的家務事,我也不便多言,只能交代王小虎儘早準備後事,老太太應當是撐不過今晚了。
王小虎微微掩面,掉下來幾顆淚珠。
我們見狀,也就不打算在此多留,便踏出屋門,準備離開。
此時,雨已經停了,雪千城又抬頭看了看天空,一輪寒月正掛在夜空之上,他聞了聞,搖搖頭,道:「沒有妖邪之氣,那妖獸應當是沒有現身。」
這樣,我們今晚的行動便只能到此為止了。
我們離去時,我突然想起,這老太太的身邊應當也是有隻小白狗在的,於是便轉身去問王小虎,道:「我記得你家也有隻小白狗吧,怎麼沒將它帶去祠堂呢?」
「神女說那畜生?」王小虎站在門口,指了指屋裡躺在床上的老太太,道:「您在祠堂施法的時候,讓我們全都搬去祠堂湊活幾日,那小白狗就不見了。本來嘛,一隻畜生總是出門閒逛,跑掉了或者被人逮住宰了吃肉都是常有的事,我娘偏偏就不去祠堂,非要待在這裡等它回來,這不……三日沒吃飯,就……都怪那隻畜生!」
末了,王小虎暗罵一聲,一口唾沫啐到地上,似乎對那隻小白狗極其不滿。
原來老太太的氣若遊絲,還有這層原因。
我當即便像質問王小虎,為何明明知道自己的目前三日沒有吃飯,卻不從祠堂那裡出來看一看,哪怕只送來一點白飯,這老太太都不至於成了現在這副模樣。
渡罹卻將我攔了下來,輕輕與我在心海中傳音,道:「凡塵之人最愛這樣,老太太活了這麼多年,他怕是耐心已經被磨沒了,借著此事,讓自己從此輕鬆罷了。」
渡罹在冥界千萬年,這樣的事情已經司空見慣,凡塵之人的執念過重,死去後總是放不下,但情感卻異常脆弱,時日越久的磋磨,越能令人輕易放棄。
我搖搖頭,轉身出屋,腳邊卻忽然出現一個白色毛團,急急忙忙地往屋裡跑,等到了床邊,甩了甩身上的雨水,輕輕一躍跳上床,鑽進了老太太的被褥當中。
王小虎一眼認出,憤怒道:「你這畜生!竟然還知道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