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事情在我看來也有些詭異,甚至大膽猜測起來,老太太的身體還在,但身體中的三魂七魄已經換成了全新的。我摸了摸自己的眉心,想來魅玄那些鑽入我體內的精魄還在此處,也許老太太也是這樣的情況。
雪千城立刻便否定了我這種想法:「我查探的時候,並不覺得那些三魂七魄是多餘的或者不屬於她的,那些魂魄與老太太的身體契合得非常好,就像是她的一樣。」
「那這樣一來,不是很奇怪嗎?」我有些不解,繼續問道:「老太太的身體已是行將就木,昨日渡罹查探時,身體中的魂魄已經離體,如今不過短短一晚,不光靈魂重新回到體內,還強勁了許多,實在是不可思議。」
「我的想法是……」雪千城垂眸思考一番,說出了另一種可能:「也許有人在偷偷為老太太續命。」
續命?
這世間續命的法子千千萬萬,有用丹藥的、有用術法的,但那都是修行之人的辦法,雖然能夠有效的延長壽命,但卻不能生出全新的三魂七魄。
雪千城所說的續命,應當是說妖族之人所用的法子——以妖力灌輸,讓凡人擁有不死不滅的軀體,並且在妖力的催動下,凡人體內的三魂七魄十分容易便能煥然一新。
雪千城說,他的父親就是這樣做的,才能保他的凡人母親沒有在壽命已近的情況下先一步離開。
我想起那一場雪千城的夢境,雪寒滄溟和錦瑟的故事如今還歷歷在目,自然明白除了凡塵之人,其他族類都有各自的辦法,為凡人續命。
但若是以妖力灌輸進凡人的人體,催生凡人的三魂七魄永遠保持鮮活,那麼這個凡人的體內就會充滿那隻為他續命的妖的妖力。
可雪千城卻並未在老太太的體內查探到任何妖力,這正是令我們感到疑惑的地方。
我們一路回到祠堂,發現渡罹已經出現在了這裡。
正巧我心中還在思索,如何再去一趟冥界,能請渡罹幫一幫忙,看老太太的三魂七魄可有什麼異樣。
如今,渡罹倒是自己送上了門。
「有件怪事,我覺得應當知會你們一聲。」渡罹走近,眉目中滿是擔憂之色,道:「昨日我回到冥界忘川處,等著前來拘魂的鬼差將老太太的三魂七魄送來,卻是苦等一整夜仍不見任何魂魄前來,於是便找了鬼差來問詢,不問不知道,一問才知道,昨日根本就沒有要來渡忘川的魂魄,我就想……」
渡罹想的是,明明就在她回到冥界之前,還十分確定老太太要於今夜魂斷凡塵,於是便撐了船在忘川岸邊等候,結果她這一夜過得十分安寧,莫說老太太的魂魄,就連其他地方的也沒有,鬼差們告訴她,冥界今夜安靜得很,生死簿子上也沒有要勾掉的魂魄。
「我當時覺得奇怪,便去借了生死簿子來看。」渡罹皺著眉頭,繼續道:「鬼差們說得對,生死簿子上沒有任何被勾畫掉的魂魄,我又特意去尋了老太太的那一頁來看,結果發現,她的壽元竟然增加了,你們說奇怪不奇怪?」
「壽元增加了?」我自然也是心下起疑,連忙便將今日一早發生的事情也說了出來:「我也有件怪事,要說給你聽。」
見渡罹點頭,我便繼續說了下去。
在聽完我們這邊的遭遇後,渡罹若有所思地問道:「你確定那老太太是死而復生,不是借屍還魂?」
我點點頭,言明當時雪千城查探時已是非常仔細,那些完整的三魂七魄並不是憑空多出來的,並且與老太太的身體十分契合,所以雪千城才會猜測,是不是有什麼人暗中為老太太續了命。
渡罹對這樣的猜測倒是頗為贊同,但在聽到我們沒有在老太太的體內探查到任何妖邪之氣的時候,也與我們一樣,陷入了沉默。
一時之間,三人竟都是毫無頭緒。
於是,我們決定,再次返回王小虎家,對老太太再進行一次查探,看看雪千城用妖力無法查探出來的情況,渡罹是否能夠用冥界的力量,獲悉一二。
當然,現在回去是不行的。
我們決定,趁夜晚再去。
這樣一來,我們倒是很有可能,能夠碰巧遇到為老太太續命的東西,到時也就不必再費力查探,直接捉人就行了。
是夜,雪千城在祠堂中留下一絲妖力,以防清水鎮中那個妖獸意識到我們又要有所行動,然後三個人便悄悄地繞了鎮子中的小路,往王小虎的家中趕去。
這次,連正門都沒有走,直接翻牆進入院落,我將一張昏睡符捏在手中,防止那隻極能看家護院的小白狗突然冒出來吠叫,吵醒已經熟睡的王小虎一家人。
踏進院落後,我第一次有了一種偷偷摸摸做賊的感覺,不說心中有多麼的忐忑不安,但確實是有些提心弔膽的,好在那隻小白狗似乎並不在家,也許是出去尋鎮子中的其他狗們玩耍去了,所以我們三人順順利利的便摸到了老太太所在屋子的窗檐下。
我們三人都不是凡塵里的普通人,所以也不用找什麼照明的法子,悄悄將關上的窗戶推開一條縫,便貓著腰在窗檐下細細觀察起來。
老太太在牆邊的那張小床上平躺著,呼吸平穩,面色如常,已沒有了前一晚的死寂之色,渡罹伸手從衣袖中放出兩隻小小的黑色的遊魂,順著窗戶上的縫隙溜進了屋子當中,來到老太太的床邊,一點一點爬到老太太的胸口處,從口鼻進入老太太的體內。
我看著那兩隻遊魂化作一團黑氣,在老太太的體內不斷遊走著,渡罹壓低聲音,解釋道:「放心吧,對人體無害,只是讓它們在老太太的身體內找一找,有沒有其他人的三魂七魄已經被融合了。」
我頓時驚訝,原來還有這樣的法子呢?
我們耐心地等著,一炷香的時間後,那兩隻遊魂便又從老太太的口鼻處鑽了出來,依次下了床,原路返回窗戶邊,溜出來後,站在渡罹的手掌心中手舞足蹈,像是在表述著什麼。
我迫不及待的問道:「怎麼樣?它們說什麼了?」
「有問題。」渡罹見那兩隻遊魂已經傳達完了所查探到的線索,便又重新將它們放回衣袖中,向我們解釋道:「那老太太的三魂七魄雖然仍舊是自己的,但魂魄當中有些裂縫,是被其他凡人的魂魄縫補過的。」
縫魂之術?
這種術法可是相當高明的,一般神仙都是做不到的,難道一隻妖獸竟已經有了這樣的本事?
正在思索間,正屋裡突然傳來一聲驚呼,在安靜的夜晚顯得格外尖銳,我們三個齊齊回頭,便見正屋已經亮起燈光,庚娘悽厲的哭喊聲也隨即而來:「小寶!小寶!我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