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0章 不求於外,只求自身,似是故人來(二合一)
宋辭晚進入了一個從前從未有任何生靈達到過的美妙境界。
她身處萬魔絕壁,徐徐呼吸,竟只覺得宇宙也在與自己一同呼吸。
她在花海中隨意行步,又有種明確的感覺,此時此刻的她,只要她想,她可以在瞬息之間到達九州任何一個地方!九州在她足下,卻又仿佛是在她心中。
從前夢想中的朝游北海暮蒼梧,此刻已經成為現實。
甚至,她比神話傳說中的日飛十萬里還要厲害無數倍——
日飛十萬里,那是尋常合道境都可以做到的,而如今的宋辭晚,可以在轉瞬間跨越萬萬里!
這個跨越,不需要動用歸墟之門這等奇寶,只要她心念一動,天下便無處不可去得。
而在她的識海之中,那一棵心魔小樹,不知何時,竟已長成了一棵參天大樹!
這明明是紮根在她識海中的一棵樹,卻又仿佛是連通了無盡虛空、浩瀚寰宇,它來自無窮,去向無窮,連帶著宋辭晚的神明一起,擁有了無窮曠遠的未來。
這棵心魔小樹——
哦,不,這棵心魔大樹。
宋辭晚追根溯源,很快就明白了,這棵心魔大樹,竟是因為方才她觸及到生滅大道時,卻堅定選擇將其推開,從而得到了養料,於是於剎那間成長。
那一瞬間,她的魔念曾經無限高漲!
但是,她又以絕大魄力、絕大勇氣,克服了那一刻的魔念。
克服「長生」的魔念,這該是何等偉力,這棵心魔樹由此而成長是理所應當的。
宋辭晚的神思,卻是從未有什麼時候如此刻這般清晰透徹過。
她人在花海中行走,耳邊聽到的是大白鵝歡暢的鳴叫聲,澄澈清明的神思卻是悠悠然從自身內在的小宇宙流淌而過,一路來到了丹田,進入沉浮在丹田海內的……滄海洞天中。
洞天,是為洞中天地。
簡言之,所謂洞天,其實就是一種具備獨特規則,可以自成循環的小天地。
從前,宋辭晚的滄海洞天規則不全,除了可以儲物,並且空間等級高於許多普通儲物囊以外,其它方面似乎也沒有什麼太大的用處。
後來經過多番升級,這滄海洞天的規則倒是補全了不少,也能算得上是一個完整的小洞天了,但是宋辭晚卻還是甚少使用它。
不是滄海洞天不好,是宋辭晚自身的境界太高了。
什么小世界不小世界的,對她而言好像也沒有太的意義了。
做個隨身的藥園子,過一把隨身空間的癮,似乎倒是不錯。
但宋辭晚如今境界再度精深,此刻再看滄海洞天,卻又有了與先前截然不同的感覺。
她忽然覺得,自己所求的「生滅大道」,倘若不在此刻的大宇宙,或許便該在自身的小宇宙!或許,她還可以培養滄海洞天,再借其規則之形,最終在某一日實現真正的永恆!
不求外物,只求自身。
一個完美的內循環,一個只屬於自己的小宇宙!
稍稍暢想,竟有無限激越。
好得很,不是嗎?
新目標又出現了。
這一日,萬魔絕壁上,繁花盛開。
在這人跡罕至的絕境之地,一人一鵝以鮮花鋪路,悠然而下。
大白鵝回首鳴叫,似有不舍。
少女輕笑拍撫它道:「好了,不是都給你留了種子麼?怎麼還這麼捨不得?難不成你想在這裡長住下?」
大白鵝「昂昂」叫著,表示:留了種子,種子種出來且還要時間呢。晚晚,種子種出來以前,我們就要看不到這樣好看的花海了。
宋辭晚笑:「世間好看的風景千千萬,又何必非要拘泥於某一處?你此刻拘泥不舍,焉知不是在錯過更多更好的風景?」
大白鵝又「亢亢」叫,它的思維很容易就被宋辭晚帶著跑,當下十分實誠地反問:咦,果真是如此嗎?
不等宋辭晚回答,大白鵝又鳴叫著說:好像真是如此呀……昂昂,晚晚,你快看,出了萬魔絕壁,我們回頭再看,這山壁好生險峻!
險峻的萬魔絕壁,蜿蜒千里,豎立於青天之下,不必細看,只消遠遠瞧上一眼,那驚險雄壯之感便已是足夠令萬千有情生靈心神震動,當下生出極致凜冽之感。
大白鵝見此情景,真真只恨自己讀書太少,竟無法面此絕壁,吟出幾個絕妙佳句,以表達此刻內心之澎湃。
它唯有:「昂昂昂!亢亢亢!吭吭吭……」
鵝鳴鵝叫,鵝聲高歌,響遏行雲。
清亮的鵝叫聲,驚起絕壁腳下、稀疏草叢裡的一窩蚱蜢。
撲扇撲扇,小蟲飛遠。
大白鵝又「嘎嘎嘎」地笑了起來,不知怎麼,就是格外開心,格外快樂。
宋辭晚受到它的情緒感染,當即便也愉快地笑了起來。
陽光漸漸西行,一人一鵝的影子開始在夕陽下拖曳出長長的溫柔。
宋辭晚放開身心,什麼也沒想,也並不以任何法術道意來趕路,只是閒庭信步,走到哪裡算哪裡。
天下之大,我自逍遙。
入夜時,忽忽然心有所動。
宋辭晚便在一處蘆葦盪邊放出了晗光琉璃居,晗光琉璃居化作塵埃,落於草根旁的一塊土石上。
一人一鵝回了家,宋辭晚直接去了修煉室,取出造化玉碟進行煉化。
這一煉化,便是數日時間。
宋辭晚也沒有動用修煉空間的時間加速,只是自然而然地進行著這次煉化。
數日之後,造化玉碟煉化成功——
說起來,煉化一件寶物用去數日時間,這個時間好像是很長。
但實際上,這也就是宋辭晚……倘或是換做旁人,或是旁的合道境,別說是數日了,就是給個數百日、數百年、甚至哪怕是數百萬年時間,都未必能夠煉化得了造化玉碟這樣等級的寶物!
數日煉化,這實際上跟眨眼成功也沒什麼區別了。
煉化成功後,宋辭晚施展造化玉碟,又借用此寶開始進一步蘊養滄海洞天。
這就是個水磨工夫了,絕不是數日可成……也或許需要數百年、甚至數百萬年!
但是那都不算什麼,宋辭晚如今,有的是時間。
她也不打算閉關了,出了修煉空間,叫上大白鵝,對大白鵝說:「大白,如今無事,你可要與我離了九州?」
大白鵝「昂昂」叫,問:晚晚,離了九州?那我們去哪裡?
宋辭晚說:「去哪裡啊?去向無盡曠遠的宇宙啊,去看看九州大世界之外,又還有哪些大世界。你可知,寰宇之內,大世界三千,小世界無數?」
大白鵝頓時驚到了,連鵝叫聲都輕了。
它「亢亢」追問:大世界……像九州這樣的大世界,竟有三千之多嗎?
宋辭晚微笑說:「其實不止是三千呢,所謂三千,只是虛指,實際是許多許多的意思。只有我們想不到的,沒有這個宇宙存在不了的。大白,你可要與我同去?」
大白鵝頓時激動起來,它連點鵝頭,如同搗蒜:「昂昂昂!」
一邊叫,它一邊使勁拍打翅膀,直將自己剛剛種好的部分花苗又給吹得東倒西歪。
晚晚去哪裡,我就去哪裡啊!我還要做晚晚的坐騎,晚晚可不能離了我!
大白鵝大聲叫,叫著叫著又使勁往宋辭晚身邊蹭,生怕宋辭晚丟下它。
宋辭晚含笑將這隻大鵝摟住,扎紮實實的,又暖和又可愛。
不過,說是要離開九州,去看更廣闊的大世界,但臨行前,總還有些舊緣要回顧一番。
宋辭晚摟著大白鵝,又說:「大白莫急,如今這外頭又有一位故人恰好來此,我們先出去見一見。」
大白鵝連忙收住激動,只將腦袋往宋辭晚那邊歪。
表示自己很乖,但是還是要挨著晚晚,絕不離開。
宋辭晚笑起來,拍拍它,隨即帶著它跨步離開晗光琉璃居。
深夜的蘆葦盪邊,忽有清光一閃,一人一鵝便出現在了月光下。
月光勻淨如水,照射著蜿蜒的河流與茂密繁盛的蘆葦盪,卻聽得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響起,下一刻,忽然有「砰」一聲悶響,驚飛了蘆葦盪中的一叢野鴨子。
緊接著,就是「哎喲」一聲細細的痛呼。
那竟是個孩童的聲音,好像是個孩子摔跤了。
再下一刻,是另一道少年的聲音響起,帶著警惕與冷冽,他還低喝:「誰?出來!」
嚯——
小孩子一個,卻是挺凶。
宋辭晚並不遮掩,她帶著大白鵝,撥開蘆葦盪,輕輕行步,出現在了一大一小兩個孩子面前。
月光下,雙方對視。
以宋辭晚的目力,她其實都不需要用肉眼去看,就能清楚知道蘆葦盪中的兩個孩子都是什麼形貌。她也不必具體推算,只消心念微動,便能憑空抓取到兩個孩子一路行來的所有痕跡與信息。
當然,宋辭晚沒有做到這一步。
不是不能,而是沒必要。
她只是看向稍大些的這個少年,見其雖是小小年紀,卻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樣。
而對方的眉眼,雖是多年未見,對於宋辭晚而言,卻仍然是記憶深刻的。
這少年正是宋辭晚曾經修為低弱時,遇到過的雲國詭異,高小郎!
宋辭晚記得高小郎,也記得當年分別時,對方曾經贈她的一支筆。宋辭晚更清楚記得,從前分別時,高小郎還見過她的本來面目。
但是此刻,月光下的高小郎見到宋辭晚,眼神卻是陌生而警惕的。
很顯然,高小郎竟沒有認出宋辭晚來。
他不但沒有認出宋辭晚,還猛地一拉身邊摔倒的小孩兒,瞪著眼睛,兇狠而排斥地看著宋辭晚,像個小獸般怒聲說:「你是誰?你是不是他們派出來的打手?我告訴你,有我高十八在,今天誰也別想將阿敏妹妹帶走!」
說了這一句,他忽然從自己腰後抽出一根寒光閃爍的骨鞭,對著地上猛地一甩。
砰!
只聽泥水炸裂聲響起,高小郎這一鞭子,直將面前的濕地抽出了好生明顯的一道鞭痕。
四濺的泥水還有一部分好似有靈性般,對著宋辭晚的面門便直撲而來。這要是被這齣其不意的泥水給濺中了,宋辭晚就算不瞎,當下也必然是要視線受阻——
當然,會有如此反應的前提是,宋辭晚是個凡人、或者是個修為低微的小修士。
而她不是,那麼這泥水自然不可能對她造成任何影響。
宋辭晚甚至都沒有任何動作,隨著對面泥水濺來,她的肌體便自生感應。有一種無形的力場在她周身縈繞,那泥水完全未能近得她身,便在她身前三尺處……自然汽化了。
宋辭晚就站在那裡,彼時心念微動。
她稍稍控制了泥水汽化的速度,於是對面的高小郎與他身邊的阿敏妹妹便眼睜睜看著,高小郎熟練的泥水攻勢未曾奏效,對面那女子身前卻忽然有蒙蒙一層白霧生起。
白霧裊裊生成,似仙似靈。
對面的少女帶著一隻足有人高的巨鵝站在仙靈般的白霧中,含笑問:「怎麼?小郎,你全然忘記我了麼?」
高小郎本來是要帶著阿敏妹妹,趁著對方視線受阻時拔腿就跑的。
結果對方沒被泥水濺中,對方視線也沒受阻,反倒是他與阿敏看著對方一起莫名看呆了。
直到對方含笑提問,高小郎猛地便是一個激靈。他的腳下便好似是生了根一般,再也沒有了逃跑的動力。
他只能緊壓著自己的心跳,咬牙問:「你是誰?我為什麼要記得你?」
高小郎竟是真的忘記了宋辭晚!
他不但忘了宋辭晚,他自身的實力也明顯有著很大的問題。
要知道,高小郎原本可是小城級詭異。
小城級詭異,相當於修仙者中的地仙境,甚至一般的地仙都很難奈何小城級詭異。
這種存在,飛天遁地、製造災難都不在話下,又怎麼可能只是甩個鞭子,濺起一灘泥水來阻敵?
當是小孩子過家家呢?
可偏偏高小郎就是這麼個狀態!
他、他不但戰力低了,本身氣息也似乎是與從前截然不同。
宋辭晚細一看,只覺得他竟不像是個詭異,倒像是個真正的人了。
嘿,這可真是有意思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