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沒有任何停頓和滯留。
余琛和饕餮的目光，看向最南邊的方向。
只看那天際之上，已經被一片無窮無盡的鮮紅的光芒所填滿，遠遠望過去就好似一枚猩紅的太陽那樣，嬌艷欲滴，又充滿了無窮的危險。
而在那紅色的光芒當中，燭龍的氣息若隱若現。
與分別之前相比，簡直不知道被削弱了多少倍，完全是天壤之別。
所以壞消息是，燭龍恐怕完全不是對方的對手，只是在苦苦支撐。
但好消息是，至少……還活著。
於是沒有任何多餘的話語，余琛和饕餮化作兩道流光衝進了那「太陽」之中。
剎那之間，一股污穢，不詳，令人作嘔恐怖的氣息便好似無處不在一般，充斥在這其中的每一寸虛空。
——古仙一脈的標準配置。
穿越進去以後，余琛和饕餮就看到在那無比濃烈的紅光當中，有一枚無窮龐大的血肉之球。
它就好似整個世界的中央一樣，橫亘在眼前，占據了所有的視野。
無窮無盡濃郁的血腥味兒混雜著那股恐怖的威壓，從那血肉之球上傳來。
而在那血肉的間隙，一根根恐怖的觸手好似鞭子一般伸出來，所過之處帶起無盡猩紅的濃霧，迸發出嗤嗤嗤的聲音。
那鮮紅的濃霧嬌艷欲滴，美麗而又充滿了危險。
「毒？」
饕餮眉頭一挑，喃喃開口。
儘管他從未見過這般鮮紅色的霧氣，但那個沒有任何能量和法則波動卻充斥著無比危險的味道，加上那霧氣瀰漫虛空時幾乎將一切都腐蝕的刺耳聲響，讓饕餮一下子便想到了「毒」。
而出了那無比龐大的肉球以外，虛空之中，燭龍的身影同樣也在。
只不過相比起分別之前那副神威赫赫的樣子，如今的燭龍可以說是狼狽不堪，悽慘無比。
——他混身上下都籠罩在了鮮紅色的霧氣中，幾乎無時無刻不在受到可怕的侵蝕，那原本保護身軀的暗紅色的鱗片，早已經剝落的一乾二淨，露出了腐爛的血肉和經絡。
甚至有些地方，更是直接穿了孔，從前到後看得個通透。
——看著都疼。
「徒勞掙扎。」
與此同時，沙啞而冰冷的聲音從那無比龐大的肉球之中傳來，一隻只遍布在肉球之上的眼睛，望著負隅頑抗的燭龍，充滿了譏諷。
而燭龍自是臉色難看。
卻也沒有任何辦法反駁。
因為現實就是如此，他在這恐怖的毒霧之中，已經好似那風中殘燭，搖搖欲滅。
他的生機已經在無盡猛毒的侵蝕之下，基本上耗盡了去。
只等那猛毒入侵體內世界，便足以宣告他的死亡！
而也正是在這一時刻，燭龍感受到了兩股熟悉的氣息，他抬起頭來，正好便看到了余琛和饕餮，眼裡先是閃過一絲喜悅，似乎為余琛和饕餮戰勝他們各自的對手而高興。
然後便是濃濃的擔憂。
因為他知曉，如今眼前這個傢伙，絕不是什麼依靠「數量」能夠對付的存在！
「涪乩和天枯……失敗了？兩個沒用的廢物。」
既然燭龍都發現了二人的蹤跡，那龐大的肉球自然也有所察覺。
他看到了饕餮和余琛，一隻只幽暗的眼眸皺起，但話語之中卻沒有任何悲傷，只有淡淡的鄙夷和怨怪——對於那兩位曾經的同僚。
就好似他們並不是戰友，而且是無關的路人罷了。
「也罷……」沙啞的聲音再度從那龐大的肉球之上響起：「便讓吾來終結這場鬧劇。」
說話之間，無數根觸手再度從那血肉當中伸出來，向著余琛和饕餮襲來！
剎那之間，無窮無盡恐怖的紅色霧氣，浩浩蕩蕩噴涌而出，化作好似鉛層一般茫茫的紅雲，鋪天蓋地而來！
那一瞬間，燭龍急了！
「陛下！饕餮！小心……」
燭龍大聲呼喊。
可還沒等他說完，他的聲音便戛然而止。
因為他看到了，面對那鋪天蓋地的恐怖紅雲，余琛只是揮手一扇。
剎那之間，一股無窮恐怖的巨力瞬間在掌間爆發，好似天翻地覆一般浩浩蕩蕩碾壓而去！
那滾滾紅雲毒霧，一瞬之間灰飛煙滅！
那一刻，那龐大的肉球之上，一枚枚幽暗的眼眸瞪圓！
剛想要說點什麼！
突然，只看余琛伸手一抬，又猛然落下！
那一刻，一股古老磅礴的可怕氣息從天而降，虛空中響起來恐怖的轟鳴聲，好似什麼古老而龐大的事物被運轉起來了那樣！
一縷縷灰濛濛的霧氣從天而降，看似輕盈，卻輕而易舉壓塌了虛空，墜落在那龐大的肉球之上！
僅接觸的那一剎那，便只看無窮無盡的血肉盡數坍塌，好似承受了某種無法承受的可怕重量一般！
「啊！！！」
劇烈的痛嚎之聲從那肉球之上傳來，他釋放出忙忙的猛毒霧氣，似乎想要將那灰色之霧抵擋。
但最終確實徒勞無功，那灰色霧氣垂落而下，瞬間碾碎了所有的一切阻礙！
一枚本來圓滾滾的肉球，竟一瞬之間不成形狀，慘不忍睹！
「你！！！」
怒吼和咆哮迸發，那龐大的肉球剛欲說話！
便突然聽聞頭頂傳來更加響徹的可怕轟鳴聲！
抬頭一望！
——天黑了！
再仔細一看，這哪兒是什麼天黑？
這分明是一枚無比龐大的恐怖石輪，好似撞破了虛空那般野蠻而暴虐的鎮壓而下！
轟隆隆！
黑暗之中，隱隱能夠分辨其形，石輪之上，有六道同樣古老恐怖的門扉，其上刻畫無數大巧不工的雕刻，明明只是簡單的寥寥筆劃，卻好似蘊藏著某種古老而可怕的天理一般！
讓人望而生畏！
當然，這不是重點。
重點是……力量！
那一刻血肉之球感受到的是一股完全無法抵抗的恐怖力量，從上空鎮壓而來！
——先前他還以為那恐怖的灰色霧氣便是攻擊手段，沒想到……只是前奏而已！
眼前這恐怖的石輪，才是……真正的殺招！
「怎麼可能……你怎麼可能這般……強大……」
血肉之球上，一枚枚目光死死皺起，不敢置信。
但現實不會因為任何人的意志而有所改變，現實就是現實，冷酷而殘忍。
只看那輪迴石輪轟然落下！
落在那血肉之球的頭頂，然後，輕輕轉動了一個角度。
緊接著，在燭龍目瞪口呆的目光中，一股無窮恐怖的可怕巨力迸發，茫茫灰霧化作一個古老而龐大的漩渦，瞬間將那龐大的血肉之球完全碾碎！
灰飛煙滅，一切不存！
而跟隨著一同湮滅的還有漫天的恐怖紅光，以及那茫茫的可怕毒霧！
余琛目光冷漠，毫無波瀾。
——六道輪迴。
但這一次，不是什麼招數，道法，神通，手段。
而是……真正的六道輪迴，被他召喚而來！
那存在於陰曹地府，掌管整個人界無數生靈的死亡與投胎的六道輪迴，在方才那一瞬間真正降臨！
——這就是突破了天人境界以後的余琛，能夠做到的事！
不再臨摹六道，不再演化輪迴。
我所在之處，輪迴便在！
我身處之地，六道降臨！
瞬間便足以將一位皇族古仙，生生擊潰！
嘶——
隨著那無窮無盡的猛毒霧氣的潰散，燭龍那逐漸惡化的傷勢也得到了遏制。
在他所剩無幾的生機的修復之下，那慘不忍睹的傷勢開始緩緩癒合。
但此時此刻，他完全沒有半點兒心思管這些。
他的目光死死盯著余琛，難以置信！
——天人？
陛下突破那道果圓滿的境界才多久？
三個時辰？
五個時辰？
反正一天日子都不到！
轉眼之間，他就又已經突破了天人之境？
而且這一突破，便將一位皇族古仙隨手滅殺！
這是什麼怪物？
哪怕擁有帝主的傳承，也沒這麼離譜的吧？
「燭龍，你讓我們小心什麼？」
對於先前燭龍的提醒，余琛這才回應開口，問道。
後者臉色猛然一滯。
——小心個錘子！
你秒都秒了，還有什麼好說的？
「回陛下，沒什麼。」
他嘆了口氣，第一次感受到自己的……平庸。
雖然按理來說，能夠突破天人的，哪怕是在那三界的鼎盛時期，都已是機緣，氣運，資質，造化，悟性……全部都拉滿了的存在。
但在余琛面前，這位燭龍世家的老祖仍然感到……渺小。
余琛笑了笑，也不多說了，伸出手來，召喚出生死天道，只看無窮無盡的恐怖生機灑落而下，瞬間沐浴在外表恢復但內部還是一片狼藉的燭龍身上。
剎那之間，好似春日暖陽，燭龍所受到的傷勢和損害，緩緩恢復。
余琛深吸一口氣，看向他和饕餮：「——你們，辛苦了。」
這可不是客套話。
畢竟在余琛強行突破天人的過程中，他們倆真真正正抵擋了兩位皇族古仙。
否則以還未突破的余琛的力量，只能跟涪乩一對一，倘若再加上這倆，那別說突破天人，可能早就天人永隔了。
所以燭龍和饕餮在這場戰鬥之中的作用，堪稱功不可沒。
燭龍當即受寵若驚，連連擺手：「慚愧，慚愧，是陛下又救了吾一命啊！」
說罷，深深一拜。
而饕餮卻是輕哼了聲，別過頭去，似乎不太受用這些話，但眼裡的一縷得色，卻還是暴露了他真實的想法。
「真好……結束了……」
余琛沒理會饕餮，而是長長吐出一口濁氣，喃喃自語道。
然後。
哇一聲。
一口鮮血噴出來，氣息瞬間萎靡下去，虛弱不堪，那臉上也瞬間煞白一片，體虛不穩！
這一變化，可給饕餮和燭龍嚇了個不清，驚慌失措！
「看墳的！」
「陛下！」
余琛擺了擺手，「阻擋，這不過是應當付出的代價罷了。」
饕餮和燭龍對視一眼，皆能看出對方眼中的茫然之色。
代價？
什麼代價？
鎮殺兩位皇族古仙的代價？
難不成余琛方才如此輕易將兩尊皇族古仙鎮殺，竟需要付出什麼代價？
「莫不是……方才那毒霧有漏網之魚，鑽進了陛下體內？不對啊……那皇族古仙死後，他的毒應當已經失效了才對……」燭龍眉頭緊皺。
「那什麼天枯的皇族古仙……也沒對你造成什麼傷害啊？」饕餮也是滿眼不解。
「跟他們沒關係。」
余琛擺了擺手，搖頭道：「是我自己的原因，但放心，不是什麼大事，修養一段時間就好了。」
——任何事，都有代價，都有因果。
比如……強行突破天人之隔。
實際上，倘若把修行的突破比作是瓜熟蒂落，水到渠成。
那方才余琛為了活命強行突破天人之境，便完全不是那麼回事兒。
按理來說，突破天人境界，應當是在領悟到自己要創造什麼樣的世界以後，自然而然裂開道果，演化世界。
但余琛卻是強行打碎了道果。
強扭的瓜，不僅沒那麼甜，還會傷到莖葉。
余琛現在的情況，就是這樣。
因為他強行轟碎道果，強行開闢世界，是讓他從某種意義上突破了天人之境。
但那個時候開始，他身體裡就已經有暗傷了。
先前三位皇族古仙都沒伏誅，他一直在強行壓制，不顯露半點脆弱，以摧枯拉朽之勢將三尊皇族古仙鎮壓殺死。
而當這一切做完以後，心頭的那一根弦一松。
暗傷爆發。
這不是肉身的傷勢，是他的世界，靈魂，道基上的傷。
無法通過人參果種的生機癒合，只能慢慢恢復。
不過萬幸的是……
「那就好，那就好，不過不管如何，至少活下來了，不是嗎？」饕餮深吸一口氣，開口道。
「那太初費盡心思，大張旗鼓派出三尊皇族古仙來截殺陛下，最後卻這般鎩羽而歸，用人道的話來說，當真是賠了夫人又折兵！」燭龍也表示贊同。
「是啊……」余琛咳嗽兩聲，又咳出一口鮮血，抬頭望向天穹，突然眉頭輕皺，喃喃開口：「——可是，當真結束了嗎？」
饕餮和燭龍聽罷，都是一愣。
抬頭望去。
只看那覆蓋整個梧桐洲的太初人皮，在星空的星輝照耀之下，仍散發著微弱的光芒。
並沒有退散的跡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