域外虛空，遙遠彼方。
余琛當然並不曉得在這剎那之間的瞬息萬變。
他收起補天神石，並決定在煉製真正出那可以掌控的反世之力的載體之前，絕不再用。
——他又不是傻子。
他想做的只是打殺太初，當然這一切都有一個前提，在保證三界安穩的情況下。
別到時候太初是沒了，三界也塌了。
那不純白忙活一場？
而在黃金鄉覆滅以後，遠方的摩柯佛等人也有所感應，駕御極樂淨土，鐘山島和梧桐洲橫渡域外而來。
急得很。
他們本來想第一時間詢問余琛，剛剛到底是個什麼情況。
可稍微一靠近，便看見那黃金鄉消失之處，好似傷痕一般的巨大空洞。
嘶——
倒吸一口涼氣。
雖然先前便有所感應，但當真正看到那永遠消失的三界的一部分留下的傷痕以後，仍……觸目驚心。
幾人轉過頭來，看向余琛的神色，也帶著幾分驚悚。
其餘人等都還算好，畢竟他們認識余琛的時間要麼不長，要麼就是接觸不多。
但饕餮不一樣。
這傢伙破封脫困以後，幾乎就和其形影不離。
他很清楚余琛的所有手段，無論是斡旋造化，生死天道，六道輪迴，十八地獄，還是那羅酆兵馬……總而言之，可以說是了如指掌。
但他從不曉得余琛還有方才那般堪稱「可怕」的手段。
「看墳的，你當真是看墳的嗎？」饕餮沉默良久，方才問道。
摩柯佛也長嘆一聲，雙手合十：「施主，方才究竟是哪般？」
見余琛沉默，他也知曉對方不願意說，只得提醒道：「罷了，施主既然不願意說，那便算了——但貧僧只想告誡施主，那股力量對於所有一切來說都是劇毒和天敵，施主……慎重！」
余琛聽了，誠懇一點頭，神色沒有任何輕佻，認真道：「大師，我知曉。」
「如此甚好。」摩柯佛這才稍微鬆了口氣。
青女和神梧對視一眼，也沒有繼續追問。
一行人匯合，便打算朝那東荒航行而去。
可也正是在這時，異變陡生！
只看遠方虛空，視線盡頭，雖依舊浪靜風平。
但在那一瞬間，一股難以形容的恐怖和污穢的氣息，如海嘯那般鋪天蓋地湧來！
嗡——
頃刻之間，整個域外的虛空好似凝固，無形的重壓從天而降，充斥在每一寸空間！
眾人臉色驟變！
除了余琛以外，不管是摩柯佛，青女，神梧還是饕餮，那一刻都渾身戰慄！
這並非恐懼，而是身軀和靈魂本能對這股恐怖的氣息產生了反應！
「這是……誰？」
摩柯佛眉頭緊皺，揮手之間，只看極樂淨土綻放出無盡佛光，化作一層層黃金一般的屏障，將梧桐洲，鐘山島和極樂淨土本身籠罩起來。
——他們都是天人，雖然驚駭但尚且可以抵抗這股氣息。
但那些天人之下的僧侶，燭龍族人和梧桐洲的萬千生靈可就不一樣了。
若是讓他們繼續暴露在這如淵如獄的重壓之下，恐怖要不了一時三刻，便會被生生碾壓成一灘血水，生死道消！
更讓人臉色陰沉的是，似乎隨著距離的拉近，那股恐怖的威壓……還在無限地攀升。
就像是永遠沒有盡頭。
「這是……古仙之王？」
待那股恐怖的氣息稍微清晰一些，眾人驚駭之餘，頓感熟悉！
——在場之中，除了余琛以外，都是活了無數萬年的老傢伙了。
其中饕餮還曾親自和古仙之王交過手——當然，雖然說單方面的蹂躪和追殺就是了。
總而言之，瞬間就認了出來。
然後，傻了。
「他瘋了？他不是在主持域外戰場麼？」摩柯佛的臉色好像要滴出水來那樣，驚愕又不解。
「倘若他走了，那古仙一脈在域外戰場豈不是全面潰敗？」神梧也是眉頭緊皺。
「管不了那麼多了。」燭龍深吸一口氣：「諸君，且拼上性命吧！」
——沒人曉得古仙之王到底在發什麼瘋。
但來都來了，只能應戰！
一股股恐怖的氣息從天人們的身上升起，沖天而上，好似無邊火海一般滾滾席捲了整個虛空！
而下一刻，伴隨著那股恐怖的威壓和氣息達到巔峰，出現在眾人眼中的是一個佝僂的老頭兒，頭髮花白，一身灰色長衣，雙目渾濁深邃，帶著那股恐怖的壓迫力，踏空而來！
「他娘的……這傢伙還是那麼恐怖啊……」饕餮渾身環繞著滾滾的吞噬神力，感嘆了一聲。
而其餘天人，也完全做好了戰鬥的打算。
亦或者說，赴死的打算。
可讓人有些意外的是，古仙之王的目光沒有在他們身上有任何一絲一毫的停留。
自始至終，都盯著余琛。
那雙目當中，森冷的殺意像是寒冬的凜冽冰風。
「就是你了……」
他深吸一口氣，抬起袖袍，輕輕一揮！
陡然之間，一股恐怖的吸力從那好似深淵一般的袖口當中傳來，余琛的身子便好似不受控制一般被捲起，轉瞬之間就被收進了那袖袍當中！
然後，在眾多天人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
古仙之王理都沒理會他們，袖袍又是一揮，把自個兒也收了進去。
那股恐怖的威壓，驟然消散一空，煙消雲散，好似從未出現過一樣。
眾天人怔了。
茫然無措。
「不是，他到底在幹什麼？陛下值得這古仙之王放棄域外戰場？」
「這是……袖裡乾坤？看來就是衝著看墳的來的啊！」
「諸君，該當如何？」
「……」
大伙兒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卻是一時間想不到法子來。
最後還是神梧深吸一口氣：「古仙之王……哪怕只是沒有正體的古仙之王，但畢竟擁有鎮元子陛下的半身之力，不是吾等可以應付的……」
「能夠對抗鎮元子那老傢伙半身的，只有他的另外半身！」饕餮打斷了對話，臉色陰沉又焦急：「吾這便去找那個老傢伙！」
「或許，不必了……」青女輕輕搖頭，目光看向遠方。
剎那之間，又是一股幾乎要將整個域外都壓垮的恐怖氣息滾滾而來！
且看一身白袍的鎮元子橫渡虛空而來，枯瘦如老樹一般的右手抬起，羅酆山在其上緩緩旋轉。
「老夫，已經來了。」
蒼老的聲音迴蕩，那上一刻還在天邊的鎮元子，下一刻便出現在眾人面前。
「——古仙王呢？酆都又在何處？」
平日裡，鎮元子是沒什麼架子的，連饕餮隨便稱他為死老頭子，也不甚在意。
但這會兒，他很急。
因為他很清楚，域外戰爭的勝負對於古仙一脈的重要性。
而古仙王哪怕寧願毫無猶豫地捨棄域外戰場，一定是有什麼更加重要的事要去做。
所以在瞬間解決了戰場的勝負以後，鎮元子馬上就追了過來。
——他仍不清楚古仙之王究竟想做什麼，雖然心頭隱隱猜測可能和余琛有關，但並不能確定。
可這並不妨礙他的行動。
作為在存在的立場上便無法調和的敵對方，某種意義上來說，鎮元子並不太過於關心這個同他鬥了無數年的古仙王到底想要幹什麼。
最重要的只有一件事。
——讓他做不成。
隨著那略顯急切的發問，一股名為「上位者」的壓迫力讓眾天人難以抗拒。
用最簡短的語言，將一切講述出來。
其實似乎也並不複雜，無非就是古仙之王殺過來，然後用袖裡乾坤把余琛收走以後，自己也消失了去。
但鎮元子聽完以後，眉頭死死皺起。
「他的目的……是酆都……」
沙啞的聲音從他口中傳出來，
「袖裡乾坤的本質，是創造一個短暫的次元虛空，將外界的一切放逐進去。但除此以外，他自己也選擇了踏入那虛空當中，是要保證……不會被人打擾嗎？」
這一刻，鎮元子已經基本確定，那寧願讓古仙之王放棄域外戰場的勝負也要做的事。
——殺死余琛。
但……為何？
鎮元子的目光越過眾天人，看向背後那猙獰的巨大空洞。
——是因為……它嗎？
再一問。
眾天人方才道出，在遭遇古仙之王之前發生的事兒，包括黃金鄉的覆滅和那股完全毀滅一切的可怕力量。
鎮元子驚駭之餘，恍然大悟。
「冕下，您能想辦法打破那古仙王袖裡乾坤之術嗎？」青女有些著急，開口問道。
他們當然也能看出古仙之王的目的就是余琛，可他們面對那袖裡乾坤之術，毫無破解之法。
鎮元子聽罷，卻是無奈搖頭：「倘若他在此，老夫尚且能同他一戰，逼迫他將酆都放出來，可如今他也進了那次元虛空，無從……找起。
亦或者說，古仙王做這麼多的目的，就是為了不讓任何人，任何事物……打擾他。」
這話一出，眾天人臉色瞬間一變。
這話的意思豈不是說……余琛要一個人面對古仙王？
一時間，一股沉沉的陰霾，籠罩在眾人心頭。
同一時間，被心心念念記掛著的余琛，第一次感受到那袖裡乾坤之術，頗為驚奇。
他當時只感覺一陣地轉天旋，轉眼之間便來到這一方莫名天地。
這是一片廣袤無垠的天穹和大地，綠水青山，寰宇高遠，大日凌空……就好似真的是那一方乾坤。
但唯獨沒有任何生命。
荒涼而死寂。
而後，伴隨著虛空蕩漾起水波一般的漣漪，虛空裂開，古仙王的身影，邁步而出。
與此同時，虛空閉合。
見狀，他深吸了一口氣，喃喃開口：「如今，無人可以打擾了。」
然後低下頭，看向余琛：「又見面了，酆都。」
「啊，是啊，這是我們第幾次見來著？」余琛似毫無自覺，反而開口道：「第二次？第三次？算了，不重要了，因為這會是最後一次了。」
「吾亦……如此所想。」
古仙王輕輕點頭，深吸一口氣：「雖然你未曾取回曾經的力量，但吾知曉你手段頗多，又蒙蔽天機命運感應。但今時今刻，在這袖裡乾坤內，你外界的任何手段，都不會有任何作用。無論是鎮元子，還是你的羅酆山，都進不來！
所以，今日便是……你的末日。」
——說來諷刺，雖然是不死不休惡敵人，但鎮元子和古仙王之間彼此之間太過了解，太過默契，甚至超過了任何親密的關係。
所以古仙王的目的，鎮元子早就猜對了。
他跨無盡虛空而來，就是為了殺余琛。
同樣為了保證萬無一失，他創造了袖裡乾坤的空間，同時自己也邁入其中。
如此一來，哪怕是鎮元子跟隨著來了，也不能在廝殺結束之前，進到這袖裡乾坤來。
他便可以萬無一失地……殺死余琛。
「吾並不知曉，那位無上為何要徹底殺死你。」
鎮元子垂下眼帘，抬起手來，那一瞬間，整個天地大勢都好似百川歸海一般匯聚到那五指之間，溢散出無比恐怖的威能。
——就像是把整個天地，都握在手中。
「但無上之命，吾之所向也，今日……你必死。」
話音落下，再也沒有多餘的言語，輕輕一握。
那一刻，整個天地轟然震動，一隻半透明的，囊括了整個天地的恐怖巨手朝余琛握來！
轟！
天地之握，帶著足以輕而易舉碾碎皇族古仙的可怕力量，將余琛慢慢握住！
碾碎！
毀去！
生生磨滅！
震耳欲聾的恐怖轟鳴聲響徹天穹大地，就好似整個天地都化作了龐大的磨盤，碾壓旋轉！
但下一刻，古仙之王那淡漠的神色，驟然一變。
因為他感受到，哪怕天地合握，其中余琛的氣息……也未曾消失！
反而……
轟隆隆！
伴隨著又一聲恐怖巨響，那天地之握驟然炸裂，無盡的風暴肆虐翻湧，向周遭盪去！
而那一切動盪的中央，瘦削的身形，似笑非笑，衣袍獵獵。
那一刻，古仙王臉色驟變，似乎沒想到余琛竟能抗住這一招。
「你在……笑什麼？」他問。
「我想起……開心的事。」
余琛抬起眼帘，看向古仙王：「——你說，若是多年不見後的第一次重逢，我將鎮元子的半身當做禮物送還，他會如何感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