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金陵為爐,蒼生作藥
時間入夜,涼風陣陣。
周子恭被那擺渡人小姑娘敲暈拖走以後,余琛沒多逗留,而是回了萬家陵上。
守陵屋裡的桌上,擺著十幾張皺巴巴的紙卷。
燈火下,石頭正蹲在那兒,將紙卷擺弄來擺弄去,時而雙眉緊皺,時而抓耳撓腮。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一拍大腿,站起身來,笑得像個孩子一樣邀功。
「老爺!老爺你看!石頭拼好了!」
余琛也沒什麼不耐煩,順勢就往桌上一看。
——那些紙卷是他從周子恭房間裡順手拿回來的,每一張都是一座奇形怪狀的建築,然後以那些建築為中心,還有筆直方正的線條往外延伸。
據周子恭所說,這就是福鼎商會修的那些建築的最後一部分的圖紙。
當時余琛將其帶回來以後,還沒來得及看,就扔在桌上,去忙別的了。
沒成想被石頭看到了,閒著無聊開始把那一摞紙卷拼起來,鋪滿了整個桌面。
余琛定睛一看。
只看那一張張紙卷拼起來以後,那每一張的筆直方正的線條竟彼此相互連接了起來,形成一個……整體?
「老……老爺?」
石頭小心翼翼地喊了兩聲,見余琛這幅模樣,還以為他是生氣了,連連道歉:「石頭以後再也不亂動您的東西了!老爺您別生氣!別生氣!」
說著就要抽自己耳刮子。
余琛趕緊攔住了他。
深吸一口氣。
「不,石頭,我沒生氣。」
他搖了搖頭,死死盯著那紙卷上的圖案,「而且說不定……你立了大功!」
說話之間,余琛咽了咽口水。
因為這被石頭拼起來的圖案雖然不完整,但余琛卻能看出來,這可不是什麼胡亂的鬼畫符。
這是……陣法!
並且……眼熟!
雖說吧,余琛踏入煉炁入道之境已有些日子了。
但他從未涉足陣法一道。
倘若非要說在哪兒見過,就只有那近海和冷蒼山的煉生大陣!
所以,能讓他一眼就感到眼熟的陣法,早已不言自明!
——這福鼎商會招募人手修建的建築的圖紙,單看一個,可能什麼都看不出來。但倘若將幾張都連在一起,那就成了一個殘缺的陣法!
或者說,某個陣法的一部分。
——那煉生大陣!
那一刻,余琛的腦子轟然炸響!
怪不得福鼎商會要在完工後卸磨殺驢,把所有的勞工都殺了!
余琛還尋思他們有啥見不得人的東西,問周子恭,周子恭也不曉得。
現在,終於明悟!
——這玩意兒是當真見不得人啊!
余琛盯著那殘缺的一部分陣圖,又取出整個金陵的地圖,兩兩比對!
心頭一個咯噔!
這殘破的陣圖,已經將整個金陵地界兒的五分之一都籠罩在了裡邊兒!
而據周子恭所說,這還只是最後一部分建築的圖紙,至於先前那些已經完工了的,圖紙都被銷毀了去!
也就是說倘若將福鼎商會所修建的所有建築加起來,恐怕籠罩的還不止這五分之一的範圍!
甚至……是整個金陵城?
嘶——
余琛倒吸一口涼氣,頭皮發麻。
雖說吧,知曉煉生大陣的作用以後,他就曉得神武王沒憋好屁,估計是想把成千上萬人煉化成丹。
但他死活沒想到,他的目的竟然能是整個金陵!
那可是百萬人口啊!
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把神薹煉炁士淹死了的可怕數量!
瘋了吧?
把一個州的州府給煉了?
他真當朝廷是軟柿子好捏的?
不要命啦?
余琛趕緊把文聖老頭兒叫了出來,讓他一看。
後者也是眉頭死死皺起。
「不錯,這就是那煉生大陣的一部分。」
老頭兒雖然也不通陣法之道,但總比余琛要見多識廣,一錘定音!
「他娘的……」余琛揉著太陽穴,只感覺口乾舌燥。
他突然想起,萬晟樓的情報里,說福鼎商會的實際掌控人很有可能就是神武王。
倘若真是如此,都說得通了。
——那青冥妖王和黑玄妖王在冷蒼山幹的事兒,就是試驗和完善煉生大陣。
那近海的煉生大陣,就是更加完整和穩定的版本,也更加龐大。
而這福鼎商會修的建築,其實就是真正的、籠罩金陵的煉生大陣!
——將整個金陵當做爐鼎,所有生靈當做藥引,煉逆天神丹的惡毒大陣!
深吸一口氣後,余琛駕上九幽鬼輦,踏空而去。
他去了周子恭交代的二十幾處建築,那是一座又一座龐大祭台,都在金陵城周遭輻射出去幾十里的範圍,而每一個龐大祭台之下,都有一天天地底隧道,四通八達,彼此相連,將整個金陵城都完全覆蓋。
同時那作為「陣基」的祭台與作為「陣紋」的隧道裡邊兒,也布滿了稀土礦,將整個大陣連結成一個龐大整體。
好似一個龐大的地下迷宮。
整整晃了五個時辰,夜色已深。
余琛方才將整個大陣的全貌映入眼帘,記在了腦子裡。
這會了,親眼見了以後,他能斷定了——先前猜得沒錯,福鼎商會修的,就是將整個金陵城都覆蓋了的煉生大陣!
——有人要以金陵為爐,蒼生作藥,煉化那逆天神丹!
「瘋了……當真是瘋了,」
將一切知曉以後,九幽鬼輦橫亘在金陵城天上,而文聖老頭兒站在鬼輦之上,喃喃自語。
「怪不得老夫當初曉得厚土觀的稀土礦被搶和煉生大陣的時候,莫名心慌——恐怕老夫丟失的記憶和這要煉了金陵的大陣……有所聯繫。」
頓了頓,他又看向余琛:「這事兒,不是你獨自能兜下來的,得告訴楊羸和吳庸。」
余琛點頭,沒有回萬家陵上,而是直接去了長安城的監地司。
馬車降落,他走出來。
這會兒,監地司的兩個吏目正守著門兒,打著哈欠。
——倒也不是他們不認真,而是監地司這地兒,壓根兒就不需要什麼守衛。
畢竟沒人會來這兒為非作歹,就像沒賊會蠢到往官府里偷東西那樣。
——一般情況下,都是如此。
但凡事總有例外。
比如今兒晚上。
兩個守衛遠遠看到,大街上一條影子,走過來。
倆人立刻眉頭一皺,定睛一看。
可這不看不要緊,一看,直接傻了眼!
只看那人,黑白戲袍,怒目臉譜,好似那戲裡邊兒走出來的人。
一拍大腿,揉了揉眼。
對!
沒錯!
還真是那判官!
「判……判官?」一個監地司的守衛張了張嘴,說話都說不明白了,渾身都在抖!
不怪他。
畢竟這傢伙的名號太兇了!
別的先不說,就昨兒天!
雖然那些個平頭百姓不曉得周子恭的死是誰幹的,但監地司的人卻是因為那留影石清清楚楚地知曉,那把周子恭千刀萬剮凌遲處死的就是那鬼神判官!
「是我。」
來人沒有否認,直接點頭。
「大……大膽……」一個守衛剛吼出一句,就嚇得雙腿發軟,說不出話來了。
余琛嘆了口氣,也沒為難他們:「我找楊羸。」
「你站著別動!我去通報司命大人!」說罷,那守衛一溜煙兒跑了。
沒多久,才稍微鎮定一些,走出來,看向余琛:「司……司命大人有請。」
余琛點頭,跟著走了進去。
楊羸就在書房等他,見了余琛,抬起頭來,「怎麼,想通了?要向朝廷投誠了?」
當然,也是玩笑話罷了。
從上次見面開始,楊羸就已經知曉了,眼前這傢伙絕不是能被馴化的猛獸。
余琛看著他,沒說話。
楊羸頓覺沒意思,招了招手,「進來說吧。」
余琛點了點腦殼,跟著走了進去。
末了,楊羸看向兩個看門的吏目,意有所指,「今晚,沒人來過。」
倆人立刻小雞啄米地點頭,表示明白。
書房裡,燈火通明,楊羸和余琛相對而坐。
「周子恭該死,但你做的……有些過了。」
楊羸率先開口,聲音沉悶:「雖然你救了我性命,誅殺了平海妖王,但你做那些事兒……讓金陵官府沒法兒下台。」
像是在敲打。
但余琛翻了個白眼兒。
尋思他娘的金陵都快沒了。
你官府下不下台,還重要麼?
「以牙還牙,以血還血,我不認為有什麼問題。」
余琛毫不退讓,搖頭道:「但今兒我來,不是為了這事兒。」
「哦?」楊羸眉頭一皺,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
余琛也不賣關子,直接取出一張羊皮卷,放在桌上。
楊羸接過,打眼一看,繁雜的線條讓他有點兒暈,道看著看著,卻突然覺得眼熟。
想起來了!
「這不就是那近海的煉生大陣?」楊羸皺著眉頭,看向余琛。
哪兒知,對方卻是搖頭。
「楊司命,並非如此——雖然都是同一個陣法,但這卻不是近海那個。」
「嗯?」楊羸心頭一緊!尋思著莫不然哪兒還有這惡毒大陣?
余琛深吸了一口氣,看著楊羸的眼睛,一字一句,「楊司命,這陣……在金陵。」
那一刻,楊羸只感覺頭皮發麻!
金陵城裡,也有這煉生大陣?!
「在何處?」
這位監地司命突然變得急躁起來,站起身來,仿佛余琛一說地方,他就立刻殺過去!
——以金陵的人口密度,要是真有這玩意兒,都不用近海的那麼大,所能造成的恐怖的傷亡……楊羸不敢想!
「哪都不在。」
余琛搖頭,指著羊皮卷上的煉生大陣,「或者換一種說法——不是陣法在金陵,而是金陵……在這陣法里。」
楊羸,緩緩打出一個問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