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敕封鬼神,人鬼共治(終,二合一,4k+字)
世上最讓人頭疼的事兒。
莫過於你的好友、你的同僚、你認識的人兒這一個接著一個死了,往後日子,偌大金陵城,甚至找不到一個可以談心的友人。
但更令人頭疼的是,這明明已經死了的人兒啊,活生生站在你面前,如故人相見,談笑風生。
——講道理,也就是楊羸經歷的大風大浪多了,心智堅定。
否則你換了個尋常人來,怕是早就嚇得尿褲子了。
「嘖,楊羸,有些日子沒見,都突破神薹了?」這是文聖老頭兒。
「楊司命,別來無恙。」這是趙為先。
「楊羸,造化弄人,本官也沒想到,竟還能有見到你的一天吶!」這是吳庸。
那仨兒身影,這會兒就直愣愣站在楊羸面前,好似久別重逢,笑著招呼。
讓堂堂金陵劍王一陣頭暈目眩,愣在當場,不曉得該說什麼。
畢竟如今天地,人鬼殊途,楊羸哪怕已經突破了神薹之境,也還真沒見過鬼魂什麼的。
余琛也不買關子,上前一步接過話茬兒。
把眼前的狀況吧,都和楊羸說了。
包括陰曹地府的存在,江州如今的處境,文聖老頭兒等人如今的身份……
種種真相,一一道來,說得明明白白。
聽得楊羸一陣恍惚。
良久才稍微回過神來,他揉了揉太陽穴:「你是說如今的江州,已經不在大夏了?」
余琛點頭,拍了拍手。
楊羸就感覺一陣天旋地轉,視野無限升高,最後將整個江州盡收眼底。
他看到的,是一片孤零零的江州,沉浮在無盡濃濃幽冥里,就好像汪洋大海中的孤島。
而除此之外,便只有下方那完全不似人間的陰曹地府,滾滾黃泉,森羅鬼殿,無盡迷霧,萬千陰兵。
這不是人間應該有的景象。
嘶——
楊羸倒吸涼氣,卻也不得不接受了這荒唐事實。
良久以後,將一切都明悟的他看向余琛:「多閣下謝解惑,我已瞭然大致情況,便還有最後一問——閣下,又是誰?」
先前吧,余琛雖說把眼前一切都解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但唯獨沒有提的,就是他自個兒的身份。
——這個一直站在一眾人鬼之間,好似話事人一般的傢伙,又是誰?
「我麼?」
余琛擺了擺手,開口道,「我只是萬家陵上一個看墳的罷了,或者……」
說話之間,他的聲音變得沙啞,判官臉譜從他血肉底下長出來,覆蓋了整張臉。
「楊司命,也可以稱我……判官。」
那一刻吧,楊羸倒吸了一口涼氣!
哎呀!
判官啊!
老熟人了!
還救過自個兒命呢!
「原來……如此。」楊羸長長吐出一口濁氣,又是驚駭,又是恍然!
怪不得那判官神出鬼沒,來去無蹤!
原來竟是這陰曹地府之人!
「那判官閣下,在這陰曹地府里又扮演什麼角色?」楊羸壓下心頭驚駭,問道。
「嗯?」
余琛拍了拍腦袋,也不曉得該咋說了。
仔細一想,他在這陰曹地府還真沒什麼實質性的身份?
沉吟一會兒後,他才搖了搖頭:「你非要說我在這陰曹地府是個什麼身份,那好像還真沒有。」
然後,指了指背後的文聖等人,又指了指底下的茫茫地府,無盡鬼差。
「——但他們吧,都聽我的。」
與楊羸的見面,並沒有太久。
主要就是告訴他眼前到底是個啥狀況。
畢竟說白了,這會兒江州也算是陰間治下。
——不是那種輪迴大道復甦,生死輪迴管轄之下的陽間。
而是真真切切,從任何意義上都屬於陰間的地盤兒。
所以吧,這江州這會兒也得有人來管。
而本就是江州州府金陵監地司司命的,自然就是最好人選,所以余琛也就沒藏著掖著了,直接與他攤牌。
而楊羸聽了這些以後,猶豫半晌,也接受了余琛的敕封,成了陰間治下江州的管理者之一。
同時,還有那已是鬼魂之身的吳庸也沒跑掉,同樣接受敕封,回去當他的州牧去了。
一人一鬼,共治江州。
不由讓一旁的姬丘哈哈大笑,說這州牧也是夠慘的,死了還得被拉起來幹活兒。
但轉頭一想,好像自個兒也是,這就笑不出來了,回了渭水去,繼續當他的提燈郎。
——這會兒江州雖說是陰間治下,但那些百姓可還是活人,生老病死,輪迴之路,還是要走的。
事兒完了。
日子吧,就那樣一天天過。
楊羸回到金陵,吳庸也以鬼魂之身,重坐州牧之位。
當時啊,整個金陵,不,應當說是整個江州,滿州譁然!
這吳庸先前在神武王府背負一州氣運,粉身碎骨,乃是無數士兵與煉炁士親眼所見,瞞也不可能瞞得住的。
所以在楊羸帶隊返回金陵以後,心頭殉職一事就傳遍了整個金陵,滿城皆悲,披麻戴孝,大街小巷,盡皆縞素。
但這會兒,人家淚珠子還掛臉上呢!
你這突然墳頭詐屍!
誰受得了哦!
但江州的官吏和百姓想不到的是,大的,還在後頭哩!
州牧吳庸回城以後,大大方方宣布了自個兒乃是鬼魂之身。
這大伙兒還沒反應過來,他又說了——如今的江州,已不在陽間,這大伙兒往後啊,就是陰間之民了。
這話更是讓整個江州的百姓都茫然而驚駭。
有些不信邪的,往江州邊境一去,結果當真發現那邊境被濃濃的霧氣籠罩,走不出去了。
不得不接受了這個事實。
一開始吧,大伙兒還惶恐得很,不曉得接下來會發生啥。
但這久而久之,好像又啥變化都沒發生,除了沒法離開江州因此,日子還是該吃吃該喝喝。
沒啥變化。
逐漸的也就接受了這事兒。
日子照常過。
該種田的種田,該跑商的跑商,該做生意的做生意。
後來,吳庸更是直接下令免除國稅,說是這會兒已經江州已不屬於大夏,而由陰間治理,這陰間拿活人錢財也沒得啥用。
這消息一出,那些個先前接受不了這事兒的,立刻笑嘻嘻閉嘴了。
——這些窮苦百姓,哪兒管得了天下誰做主?辛辛苦苦大半輩子,落在自個兒嘴裡的多兩口才是實在事兒!
如此,吳庸回歸半個多月後,這陰間江州的日子,也走上正軌。
這一天吧,夜色入暮,萬家陵上。
余琛讓石頭做了一大桌子飯菜。
沒多久吧,一道道身影上了山來,有人有鬼。
文聖,楊羸,吳庸,姬丘,趙為先,青浣,楊清風……一位位友人落座,觥籌交錯,談笑風生。
席間,吳庸提到余琛先前在金陵化作判官懲奸除惡一事,說當時還給他上了通緝,卻沒想到一轉眼就成了自個兒頂頭上司,還坐在一起吃飯喝酒,不由感嘆世事無常。
趙為先和文聖等人也說,本以為這死亡便是一輩子的終點,卻未曾想乃是新的開始。
姬丘一口一個媽耶,說想不到他這輩子還能跟堂堂文聖,監地司命,金陵州牧同桌而飲。
至於那擺渡的黃泉則是大口大口吃菜,把腮幫子塞得跟只倉鼠一樣。
……
各人反應不一,但都吃得痛快。
直到那夜深了,方才一一離席,回了各自的地兒。
而余琛呢,和石頭一起把鍋碗瓢盆兒都收拾了,然後突然看向石頭:「石頭,我要走了,你跟我一起不?」
石頭先是一愣,然後立刻點頭!
「去!俺跟老爺走!」
余琛打趣他:「你都不問我去哪兒?」
「老爺去哪兒,咱就去哪兒!」石頭咧嘴一笑。
「好!」
余琛站起身,將大包小包都收進了芥子須彌袋裡,帶著石頭,走進夜色。
是應該走了。
這半個多月來,江州在陰間的情況穩定下來,又有楊羸和吳庸坐鎮,不必擔憂了。
同時,在江州墜入陰間歸屬於陰司治下後,這偌大一州也沒有遺願給余琛完成,也沒有獎勵了。
若是余琛還想長本事兒,那就還得去陽間,去別的地兒,完成更多心不甘,意難平,未遂願,去開闢更多崩碎的輪迴大道。
而他的目的地嘛,初步便定為——京城。
原因有二。
其一,自然是想去那天子腳下,人傑輩出,號稱大夏盛世之城看一看。
其二,還是文聖老頭兒的遺願。
這金陵地界兒大大小小的遺願,余琛都已經幫他們完成了,也從開海突破到了靈相圓滿,正在突破神薹的路上。
但說來也挺有意思,唯獨他踏入金陵接觸的第一個鬼魂,這文聖老頭兒的遺願,還明晃晃掛在度人經上。
——清君之側。
將那走火入魔、為非作歹的罪魁禍首,第四境的煉炁士,大夏三聖之一,占天司的話事人,大夏國師給殺了。
偏偏那國師不在別處,就在那大夏京城!
於是,余琛帶著石頭,通過陰陽相通的輪迴大道,半個月來第一次返回了陽間。
大夏地界兒,江州原本的地理位置。
除了那滾滾奔流的九脈之一的蒼江依舊,整個江州已經完全沒了,只剩下一個龐大的深坑,好似茫茫大地被硬生生剜去了一塊那般。
而在這一望無際的龐大深坑裡,影影綽綽。
一道道身穿朝廷衣裳的身影劃破天穹,在這深坑各處探查。
想來應當是朝廷和周圍州府的人。
見此一幕,余琛並不感到意外。
畢竟堂堂一個州直接沒了,你說朝廷一點兒反應都沒有那絕對是不可能的。
而那國師在煉丹計劃計劃失敗以後,也絕不可能再掩蓋得了消息。或者說他計劃都失敗了,也沒必要費心費力地掩人耳目了。
所以這半個月裡,估計江州消失的消息已經在大夏傳遍了,朝廷也必然要派人前來調查。
只可惜啊,他們註定是徒勞了。
——啥也不可能查得到的。
這般胡思亂想著,余琛乘上九幽鬼輦,飛上高天,順著蒼江主流,朝京城的方飛去了。
日升月落,三天日子,轉瞬而過。
九幽鬼輦搭著余琛,來到了同樣比鄰蒼江的青州的地界兒。
這會兒,他感覺有些疲了,便下了鬼車,帶著石頭進了城裡,準備歇一天日子,再繼續趕路。
古河縣。
這是余琛隨意選擇的落腳的縣城,它青州北部的一個小縣,人口不多,占地甚至還不如渭水,說白了就是個彈丸之地兒。
不過余琛進城的時候是正午,所以這縣城裡來來往往百姓還是挺多,頗為熱鬧。
大街小巷上,兩側是門庭若市的商鋪,街巷上到處是吆喝的小販兒和往來的行人。
這日子正值陽春三月,萬物復甦,加上城裡熱鬧非凡,盡顯勃勃生機。
余琛走進一家熱鬧的客棧,要了十多斤醬牛肉和一些米飯還有一壺茶,往那兒一坐。
石頭開始大口吃肉,余琛則一邊喝著茶,一邊聽周遭的食客們吹牛。
嘈雜的交談聲里,除去那些完全沒啥用的家長里短,余琛主要聽到的還是兩件事兒。
第一,自然就是江州消失的事兒。
這江州和青州比鄰,就隔了一座山,所以江州消失的消息自然第一時間就傳到了這青州地界兒。
據說是半個月前,一個準備前往金陵的商隊翻山越嶺以後發現,路沒了。
一片好似深淵一本的漆黑大地,占據了他們的所有視野。
當時那商隊還以為他們是走錯路了,拿出地圖反覆辨認,卻發現眼前就應該是江州才對!
但偏偏,眼前除了一望無際的黑土以外,啥都沒有。
那商隊的頭兒也是個謹慎人,立刻原路返回,同時順便向青州官府報了這事兒。
青州官府也派了人,往江州一去。
這不查不要緊,一查直接讓青州州牧差點兒嚇尿了褲子!
——沒了。
整個江州,都沒了。
青州官府趕緊萬里加急,上報朝廷!
後來吧,這事兒就這麼傳開了,成了縣城裡茶餘飯後最火熱的談資。
整整半個月,都沒一點兒消停的跡象。
不管是獵奇也好,恐懼也罷,還是純粹湊熱鬧,反正青州百姓對這事兒都挺上心的就是了。
余琛就在一邊安安靜靜地聽,各種傳聞都聽了。
有說江州遭遇天災,一夜消失的;有說江州被那上古傳說中的妖魔饕餮一口吞了的;甚至有陰謀論說江州壓根兒就不存在的……
各樣式兒的說法都有,余琛忍俊不禁,但也沒去摻和。
至於這第二件事兒嘛,就跟江州沒啥關係了。
說的是古河縣的事兒。
說這幾天晚上吧,古河縣城的百姓們,總能看見一隊車馬帶著幾車貨物路過,噠噠的馬蹄聲和喧譁聲,響徹在深夜的古河縣城。
本來這不是什麼大事兒,古河縣本就是青州邊城,不少來往的商隊都得從這兒過。
但偏偏啊,連著好幾次,都是在夜深的同一時間,同一車隊,穿街過巷。
也不出城,就那樣繞著古河轉圈兒,清脆的馬蹄聲加上那喧嚷聲,讓古河百姓們連著幾天沒睡好了。
當時,就有那在城裡黑白兩道都說得上話的「大人物」坐不住了。
特意在前天夜裡,叫上十多個青狀漢子,要跟這一隊車馬掰扯掰扯。
那晚,十多個人打著火把,就守在城南門口最大的一條街上。
沒一會兒,噠噠的馬蹄聲在長街盡頭響起來,伴隨著車隊裡交談喧譁聲,又響了起來。
十幾個漢子一拍大腿!
心說總算逮著你們這群兔崽子了!
當即舉著火把就往前走,要看看是哪隊車馬這般囂張!
可這不看不要緊,一看直接讓十多個青壯漢子年輕了幾十歲!
——嚇成了孫子!
只看那幽幽火光照耀下,一隊拉著三車貨物的車隊不急不緩地往前走。
可那高頭大馬啊,一一被斬斷了馬腿,剖開了馬腹,腸子都耷拉著,鮮血滴答流。
而那馬上的人兒啊,渾身布滿了傷痕,插滿了利箭,更有甚者,明明已經缺了胳膊斷了腿兒,掉了腦袋開了膛,渾身上下腐爛生蛆了,還坐在馬兒上談笑風生,渾然不知!
——哪兒是活人?!
十幾個漢子當即哇哇大叫,四散而逃!
也有那膽子大的,跑過一個拐角,回頭一看。
卻見那長街上啊,空空蕩蕩,哪兒有什麼車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