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言語,讓他帶孩子,我先行回家梳洗了。
判官送我回去,我說,「寧乾洲根本不支持土改,他認為我們做不到,為什麼還要縱容我呢。」
判官說,「你想想,統帥在那個位置上幹了幾十年,少說快二十年了吧。啥事兒他不知道?啥沒經歷過?動不了的。那些世襲殘留下來的東西根深蒂固,別說村上的小地主了,就算是咱們寧派內部機構同樣冗長繁重。上到內閣腐朽守舊,下到田間地頭兒的制度,自下而上地固化,自上而下的朽壞。你知道想要徹頭徹尾的變革,有多難嗎?」
判官像是過來人,語重心長,「還有外敵虎視眈眈吶,你動一下試試?」
「寧帥在那個位置上久了,久而不動,難免倦怠。你以為他沒有思考過嗎?他不想求新?求變?求突破?寧帥是有遠大理想抱負的人,他思想超前,想要進步。但他動不了,牽一髮而動全身。所以,這就需要第三方勢力介入,讓嶺南來做,利用嶺南試試水,瞧瞧他們能做成什麼樣子。說白了,就是拿嶺南做實驗,擋槍。成了,最好。不成,頂多維持現狀,也沒啥損失,明白了吧。讓嶺南把這一潭死水給攪活了!」
我噤聲。
「寧帥啊,想要創造一個新時代。」判官摸透了似的,「他想要的就一個字:新。他野心大著呢。」
「過於自信的男人,就很難猜。」我說。
「他們都是老狐狸了,深諳這裡面的玄機。」判官擺擺手,「尤其寧派幾個兄弟,都快成精了,你在他們面前就是個樂子。施小姐,照我說,你安安心心做寧帥的女人,就是別人望塵莫及的身份了。」
我看向判官,這傢伙能受寧乾洲器重,是有原因的。
不僅深諳官場,還看得特別透。
寧乾洲把龍燈節往後推遲了一個月,可這個月我去上班,時常見不到他人。離奇的是,辦公大樓里的同事,都不曉得他去哪兒了,都猜測他出差了。
但秘書室沒有出行記錄。
我問寧賢風,他不說。
寧瑜也經常不在。
寧乾洲的行蹤,似乎是高度機密。
連同卜遠遊都消失了。
而我的兩個兒子,似乎也被寧乾洲帶走了。
我頻繁問繡珍,威逼利誘。
繡珍沒忍住,偷偷告訴我,「寧帥住院了,上次你去偏遠鄉村幹活,寧帥就住院了。你回來那天,他來單位了一趟,所以那會兒辦公室人多,都是來匯報工作的。這是最高機密,你可千萬別傳出去。」
「孩子們呢。」
「寧帥保護著,你放心。」
我細細算了算,該是嚴重的時候了。
入了秋,他的身體狀態就不好了,戒了煙,依然時不時咳嗽。
這要是入冬了,怕是更嚴重了。
他的病,最畏寒。
他不在的這些日子,寧賢風主政,寧瑜主軍。
有次,我去寧乾洲辦公室拿文件,乍然看見寧瑜坐在寧乾洲的辦公桌後。
我愣了一下,寧瑜似乎在接電話,按照電話里的指示,翻找什麼東西。
電話那頭,好像寧乾洲。
講完電話,寧瑜在最下層的抽屜夾層里拿出一份密件,坐在那個位置上代簽,隨後拿起文件起身往外走去,他像是沒看見我。
我說,「寧乾洲身體怎麼樣?」
寧瑜低眉,徑直走了出去。快走到門口的時候,他步子遲疑一瞬,回身看向我,「最近注意安全,有人要動你了。」
我心頭一驚,「誰呢。」
他沒回答,只是說,「統帥會保護你,但你自己也要多加小心,別犯糊塗。」停頓後,他又說,「寧派雖不是你想待的地方,但這邊沒人想要你性命。權衡之下,你暫且別輕舉妄動。」
他頭一次跟我說這麼多話,我說,「你媽媽病好些了麼?」
他點頭,隨後轉步走開。
我偷偷向繡珍打聽寧乾洲身體狀況,繡珍也不知道,只說,「中西醫結合,好像是西醫要求必須住院的。」
別給治好了……
若是治不好,我就不用過龍燈節了。
只是想念我兒子,不知道他們什麼時候能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