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陽城。新𝟔𝟗書吧
白衍乘坐官府通用的馬車,方才來到咸陽城內的街道,便看到街道內,四處都是一片熱鬧景象,不論是寬闊的大街還是曲折的小巷,到處都是人流如織。
行人、百姓在為生計而奔走,士族們走在街道上裝束光鮮,優雅從容,談笑風生,身穿華美衣裳的紈絝子弟則高傲神氣,帶著些許輕蔑地走過路旁的市井小民。
沿街而立的古老府邸、高大的酒樓、賓客不絕的店鋪,無不彰顯著建築的特色,街道上的小販攤鋪橫七豎八,錯落有致地排列著,卻阻擋不了熙熙攘攘的行人步伐。
坐在馬車內,白衍聽著馬車外熙熙攘攘的聲音,想著嬴政急召自己的用意。
許久。
當一路艱難行駛的馬車,順著逐漸安靜的小巷,來到一處地方停下時,白衍方才回過神。
「將軍!到府邸了!」
牤的聲音從馬車前方傳來,白衍聞言,起身離開馬車,當自己的府邸映入眼帘,白衍鬆口氣。
進入關中,為防止碰到秦國宗親之人,以及相識的士族之人,白衍只能乘坐官府通用的馬車,就連隨行的親信,也在調用馬車後,兵分兩路,前往洛陰、咸陽。
一切都是不想被宗親之人半路約見。
白衍明面上婉拒李斯,其目的是為給宗親之人得知,若再在半路約見宗親之人,於嬴政眼裡,怕無疑是坐實推崇分封一事。
府邸內。
田非煙正在書房內看竹簡,裡面詳細記載著一些奇珍異寶,甚至連百越之地稀有的薄衣,以及月氏少有的白狐裘,都一一羅列其中。
「那些宗親之人倒是捨得!」
田非煙目光帶著少許笑意,說完後便把竹簡交給一旁的侍女:「命人分別登記在冊,夜裡將所有東西,送至呂氏府邸。」
侍女點點頭,低頭上前。
白君竹手持古籍,跪坐在木桌後,聽到田非煙的話,俏臉忍不住露出疑惑的神情,抬頭看向田非煙。
「非煙,不將財物退還?那些宗親之人……」
白君竹有些擔心,宗親之人以及那些公子附庸,明顯是因為得知白衍要回咸陽,故而提前送來奇珍異寶,若是貿然收下,恐白衍得知,會心有不滿。
「不著急退,此時退還,便是陌路之選,樹敵之眾,孤立之患,不智之舉!待白衍歸來,面見嬴政,無患,便由呂氏置換,同禮而還,若逢危難,尚有此簡……」
田非煙笑著看向白君竹,拿起竹簡搖了搖,隨後交給侍女。
「至於奇珍異寶,可換錢財,無論離開咸陽、或保命,皆有大用!」
田非煙話音落下,白君竹眼中儘是錯愕,看著比自己年幼的田非煙,白君竹不敢想像,在看過竹簡後,田非煙便想到那麼周到。
還不等白君竹說什麼,這時一名僕人前來稟報,說武烈君已然回到府邸。
田非煙俏臉上的笑容瞬間散去,輕咬薄唇,聽到白衍回來,略微急促的呼吸中,美眸漸漸泛紅。
院子內。
回到府邸的白衍,正在與僕人交流,隨即便看到遠處走來的田非煙與白君竹。
許久不見,白衍看向二女,眼中露出思念的神情,不過隨著田非煙走近,看到田非煙那氣鼓鼓、直眉瞪眼的模樣,頓時哭笑不得。
顯然,此前急於離開,讓田非煙耿耿於懷。
片刻後。
房間內,田非煙沒好氣的看向白衍,特別是看到白衍投來的目光。
一旁白君竹看到這一幕,望了望抬起雙手的白衍,隨即看了看田非煙,眼中露出一絲擔心。
但最終,在白君竹的目光下,田非煙還是默不作聲的上前,輕輕伸手,為白衍寬衣。
「父親囑咐過,等你回來,便讓你去見他!」
田非煙沒好氣的看向白衍。
「……好!」
白衍臉上得意的笑容逐漸散去,一想到自己的丈人田鼎,白衍便有些頭疼,昔日為了安撫田非煙的父親,便把秦國二世而亡的事情,盡數告知,最終得以成功勸說田非煙的父親,放棄在齊國的地位、權勢,放棄抵抗秦國。
如今,隨著迎娶田非煙為妻,田鼎也成為自己的丈人,眼下,更是已經來到咸陽。
昔日自己的所作所為,田鼎定是已全然清楚!
不過說起來……
白衍看著田非煙,眼中忍不住露出一絲愧疚,當初迎娶田非煙之時,由於情況特殊,並未行六禮之事。
所謂「六禮」,分別就是有六個步驟,其一:男方要是看上了哪家的姑娘,就要派人帶著彩禮,到女方求婚,這是所謂的「納采」。
其二:女方族中長輩若是許了婚約,男方還要向女方家裡確認許婚的是哪一個姑娘,這是「問名」。
其三:問名之後,男方則要到宗廟裡去占卜問卦,若是得到了吉卦,就要派人去告知女方長輩,是為「納吉」。
其四:若得到了凶卦,就是說男女的生辰八字不合,這樁婚姻可能就得作廢,只有得到吉卦後,男方要帶著更為厚重的禮物,到女方家中去正式訂立婚約,如此,稱為「納徵」。
其五:納徵之後,男方與女方商量良辰吉日,這叫「請期」。
其六:到了吉日男方就要親自到女方家去迎接新娘子回家成親,就是「親迎」。
親迎完畢,所謂的六禮才真正的完成。
這六禮十分繁瑣,並且秦齊之間,相隔萬里,加之沿途常有流寇、賊人、地方豪強、他國之敵搶親,故而這套六禮僅在諸侯王與諸侯公子之間,就連宗親大族,都會心驚膽戰,更別說一般士族。
但如今田鼎來到咸陽,沒有那麼多忌憚,白衍還是想為田非煙彌補這套六禮。
「昔日之事,父親都已知曉,好好想想與父親如何解釋……」
田非煙褪下白衍的外衣,交給侍女,見到白君竹遞來官服時,輕輕拿起,美眸隨即看向白衍。
「齊國今已滅亡,父親遲早有一日會慢慢習慣!」
對於白衍欺騙父親,田非煙比任何人都要清楚,一切都是為了父親好,否則當初父親的所做所為,別說父親會同意齊王建降秦,就是齊亡後,父親還活著,以父親在齊地、楚地、燕地,乃至魏地的聲望,必為秦國隱患,必為秦國所除。
如今父親能安然無恙的在咸陽,安享富貴、權利,這一切,都要歸根於白衍,那一日私下對嬴政的請求。
「就算不習慣,莫不成,父親還要親手拿著荊棘,追打自己唯一的女婿不成?」
田非煙沒好氣白了一眼白衍,隨後來到白衍身後,將官服給白衍穿上。
白衍咧嘴笑著。
房間內。
隨著田非煙的訴說,很快,白衍逐漸知道丈人田鼎來到咸陽城後,這段時間所發生的事,當得知自己暗地裡給嬴政出主意,田鼎並未介意,白衍也不由得鬆口氣。
不過這也有可能是自己的丈人田鼎,尚不知曉何為推恩令!
「等會吾便過去!」
白衍說道。
白君竹見到田非煙說完,美眸掙扎一番,還是內疚的看向白衍,開口把祖父、大伯以及整個白氏一族的念頭,告訴白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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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常與宗親走動?」
白衍聽到白君竹的訴說,並沒有因為白氏的舉動,而對白君竹有一絲不滿,有些事情,乃是女兒身的白君竹,根本沒有參與的權利,更別說決定。
況且白氏的行徑,反倒是替白衍安撫住宗親之人,以及諸多公子背後的勢力。
「白氏之中,君竹姐姐的父親,可是一直都在替你說話……」
田非煙見到白君竹微微低頭的模樣,看著面露思索的白衍,隨即為白君竹辯護一句,把當初發生的事情,以及白岩一直以來的言行,都告訴白衍。
白衍有些詫異的看向白君竹。
而白君竹,卻滿是感激的看向田非煙。
咸陽城內。
呂府之中,得知白衍回到咸陽,正在書房內,享受數名美妾伺候的呂奇,肥胖的身體連忙掙扎著起身,最後還是在美妾的幫助下,方才穿好靴子。
伴隨著呂奇朝著書房外跑去,頭上的爵弁左右晃動。
當初呂奇在齊地為秦軍冒險籌集糧粟,揮散家財,滅楚之後,嬴政並未虧待呂奇,不僅僅彌補呂奇的損失,更是賜予呂奇客卿的身份。
卿,便能呈簡於王宮,如李斯為客卿之時呈書於嬴政,著名的諫逐客書便由此而來。
在一些特殊的情況下,客卿不僅限於他國之人,有時本國之人也會被授予此位,在百餘年前,客卿的職位更是僅次於國相,在朝堂擔任重要官職,如軍事、外交等事務,有時也會被賦予一定的實權,直至昭襄王時期,外戚增多,客卿的人數增多,實權方才被收回。
另一邊。
咸陽王宮內,方才下朝的嬴政,跪坐在木桌後,看著手中的竹簡。
這時候,蒙毅帶著尉繚、王綰、李斯、馮去疾等一眾秦國大臣,來到書房之中。
「王上!」
「王上!!」
贏侃率先開口,其他大臣也紛紛對著嬴政打禮。
禮畢後,看著木桌後,面色不喜,微微皺眉的嬴政,贏侃與王綰不由得對視一眼,都清楚嬴政是因為在朝堂上百官的爭論。
各地呈送而來的消息,都顯示各地秦國官吏,遲遲難以管控偏遠之地,而隨著商議解決之法,問題再一次回到郡縣之制。
秦行郡縣,為六國舊族所不喜,明里暗裡都在反抗著。
「王上!武烈君已經回到咸陽!」
韓謁者急匆匆的走到書房,來到嬴政面前,低頭打禮道。
書房內,聽到韓謁者的稟報,木桌後的嬴政,瞬間放下手中的竹簡。
「白衍!」
嬴政一想到白衍終於回到咸陽,原本看起來有些陰沉的臉色,終於好上一些,就連目光,都不複方才那般攝人。
「召白衍前來王宮!」
嬴政對著韓謁者吩咐道。
而同樣聽到白衍回到咸陽的消息,別說贏侃、王綰、尉繚、馮去疾等人,就是李斯,目光都有瞬間閃爍,但好在面色並未表露什麼,然而突然注意到嬴政的神情,李斯卻忍不住有些疑惑起來。
此前李斯一直猜測,嬴政急召白衍,是因為雲陽君前往齊地接觸白衍的原因,這讓嬴政不喜,故而借祭祀一事,調白衍返回咸陽,從而剝奪白衍兵權。
但此刻,突然看到嬴政那轉瞬即逝的神情,卻讓李斯,有一絲絲困惑。
按道理,若嬴政想要卸掉白衍兵權,不會提及白衍,而流露那般目光才是……
奇怪!!!
不過還不等李斯多想,餘光就注意到贏侃、王綰無意間投來的目光,瞬間,李斯便不由得惆悵的嘆息,面色儘是陰鬱。
幸好得到消息,白衍返回咸陽特地隱匿行蹤,未曾接觸任何宗親之人,這讓李斯鬆口氣。
顯然,白衍雖不想得罪眾人,但私底下,也不願讓嬴政不喜!
……………………
田府內。
田鼎正在涼亭下,與兩名秦國官員飲著茶,與兩名官員一同到來的,還有魏高懿、偃漳二人。
「嬴政久久不欲行分封之事,恐其志,乃在郡縣!聽聞茅大人已有歸隱之念……」
魏高懿喝著茶水,餘光看著田鼎說道。
「自周始,天下八百年分封,此乃天下人心,他嬴政想要一人坐擁天下疆域,無異於痴人說夢,看看當今秦國宗室、秦國朝野功臣之眾,他嬴政莫不是想要失去人心,就不怕親離眾叛?」
偃漳拍著木桌,神情憤慨的咆哮道,似乎恨不得看到嬴政,失去所有人心。
「有功而不分封……」
偃漳還想說什麼卻被魏高懿阻攔。
「偃漳!」
魏高懿放下茶杯,見偃漳一臉怒容,憤憤不平的坐下來,這才鬆口氣。
「田大人,吾等相識多年,今日便不瞞田大人,吾等皆擁立分封,昔日魏公主為嬴政誕下子嗣,是為秦公子,魏雖滅,然嬴政分封,亦乃了卻吾等魏氏宗親之夙願,嬴政仍是天下共主!」
魏高懿對著田鼎說道。
話音落下,一旁的兩名秦國官員,紛紛點點頭,對於魏高懿的話,二人也深以為然。
涼亭下。
田鼎拿著瓷杯喝著茶水,並不著急開口,這也不是魏高懿第一次登門說這件事情,對於魏高懿打什麼主意,田鼎心中一清二楚。
眼下,雖說無數勢力皆推行分封,但田鼎,卻並不著急表態。
回想女婿白衍昔日的所作所為,田鼎必須要見到女婿,方才知如何決斷。
「大人,武烈君帶著夫人,已到府邸外,送來一乘財物、綢布!」
魏高懿正要說些什麼,一名僕人急匆匆的走來,對著田鼎稟報導。
聞言,魏高懿、偃漳頓時起身,一臉喜出望外的看向彼此,眼中露出激動的神情,隨後看向田鼎。
「恭喜田大人,女婿武烈君歸來,田大人日後在咸陽,再無顧忌!」
魏高懿拱手說道。
偃漳也笑著拱手,一想到當初在大梁見白衍時,白衍與他們和顏悅色、神態親近的模樣,眼下聽到白衍回到咸陽,偃漳的激動,不比任何人少。
「去看看!」
田鼎得知女婿白衍到來,臉頰上,也難以抑制的露出激動,帶著少許笑意,看著十分激動的魏高懿等人,田鼎起身示意前去門外看看。
府邸外。
白衍看著僕人把一個個木箱,不斷來回搬入府邸,不由得看向身旁的田非煙。
「算你還有良心……」
田非煙見到白衍的目光,美眸瞪一眼白衍,隨後轉頭看向忙碌的僕人,不再理會白衍,而就在白衍看不到的時候,田非煙的眼中,卻掩蓋不住一抹喜悅、滿足。
白衍看著田非煙那小聲嘀咕的模樣,面露笑意,相識多年,早已經習慣田非煙的口是心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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