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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1章 蕭關善後(上)

2024-12-30 10:09:42 作者: 孤獨麥客
  第1011章 蕭關善後(上)

  克復涼州的消息當然用快馬送回了。

  而這個報捷的人選競爭非常激烈,差點打了起來,最後決定從府兵、秦州刺史轄下及涼州降官中各選一人,一同前往關中。

  這個時候,邵勛已在扶風境內。

  一大早,秦王府左常侍(正八品)袁耽就來到了一座別致的院落外,與前來報捷的桓溫等人撞了個正著。

  袁耽是袁沖幼子,今年十八歲,少有才氣,熟讀經典。

  他成長的階段,正是邵氏如日中天、步步崛起的時候。

  上頭有三個兄長。長兄早早南渡,在建鄴附近置辦了產業,但在一次組織莊客開闢荒田的時候,突然就得了急病,數日即死。

  二兄是大梁駙馬都尉,尚城陽長公主。

  三兄現為濮陽太守。

  他去年出仕,被秦王闢為左常侍,今歲天子西巡,他是隨駕官員之一。

  在過去一個月內,他奉秦王之命,走遍了扶風郡西邊幾個縣,主要任務是清理戶口。

  此事就連天子都很關注,今日他便奉命覲見,匯報成果。

  待看到桓溫等人時,略略打了招呼,認識了一下。

  「令兄原為東曹,極受信重,惜天不假年。」桓溫主動提起了袁耽長兄袁略之事,只聽他說道:「若江東能編纂《風土病》一書,或能有些轉機,可惜了。」

  袁耽聽了,行禮致謝。

  老實說,這個兄長他都沒見過,指望有什麼感情那是扯淡的。但畢竟是兄長,人家告訴了你詳細的情況,還是要感謝的。

  「此番征涼,元子都上達天聽了。」袁耽笑了笑,道:「陛下還問過龍亢桓氏的近況呢。「

  「哦?」桓溫一驚,他何德何能,居然令天子垂問?

  「秦王亦遣人打聽君之近況。」袁耽左右看了看,低聲道。

  桓溫暗道這定是庾公為他說好話了。

  想到這裡,看袁耽的目光更加熱切,已打定主意多多結交。

  他是河南士人,天然就該向著秦王。除非秦王看不上他,他可能才會走走溫嬌的門路,轉投燕王一一說起來,溫泰真也是個奇人,遊走在秦、燕之間,偏偏都被兩方視作自己人。

  離他們七八步遠的地方,敦煌太守辛憑之子辛髦、左羽林衛別部司馬劉鋒(邵勛表兄劉賓之子)也在竊竊私語。

  「劉將軍可曾娶妻?」辛髦問道。

  「勿要喚我將軍,不過一小校耳。」劉鋒擺了擺手,道:「未及娶妻。」

  「將軍如此年少有為,或已尋好了人家?」

  「亦未曾。」劉鋒退後半步,對辛髦的熱情有點吃不消。

  看到他這樣,辛髦笑了笑,不再糾纏。

  流寓涼州的辛氏族人要融入大梁官場了,現在就得行動起來。

  東海劉氏雖非漢室後裔,但比真漢室後裔還好使。況且他們沒有門第,被很多人歧視,隴西辛氏願意與他們結交,甚至願意嫁女,還不喜出望外?

  至於辛氏會不會被人譏諷嘲笑,那肯定是有的,攀附皇親國戚嘛。


  但管不了那麼多了。雍州士族都深感力不從心,何況秦涼士族?魚和熊掌兼得的美事,那是給河南士族準備的,還輪不到他們。

  「吱嘎」一聲,院門打開了。

  親軍督黃正將眾人請到了偏院,用些食水,等候召見。

  ******

  草壁鎮的春色也甚是撩人。

  邵勛其實一大早就起來練武了,不過回房更衣時看到玉體橫陳的場面,有些意動,又趴到匈奴皇后身上盡興了一番。

  靳月華面現痛苦之色,感覺幾乎要被捏爆了。

  好在男人很快死命鑽進了她身體深處,一跳一跳之後,癱在了她的背上。

  靳月華靜靜等了一會,才輕聲呼喚宮娥進來清理。

  宮人目不斜視,手腳麻利。

  年過四十的邵勛喘氣良久方才起身,大馬金刀地坐在那裡。

  靳月華悄悄將腿夾緊,往身下墊了點東西,一動不動,

  「劉粲曾在此大破氏羌,朕今在此損兵折將。」邵勛開了句玩笑。

  靳月華臉上有些燒,轉過頭來,嗔了男人一眼。

  「平定涼州之後,朕欲召你父入覲。」邵勛說道:「以其為河州都督。」

  靳月華很聰明,一下就就猜到了什麼,立刻說道:「萬一賊眾叛亂,我父恐有性命之憂。」

  「昔年俘獲劉漢禁兵甚眾,此皆罪人,今救免一部。」邵勛說道:「盡數發往河州。」

  劉漢敗亡時,禁軍分散在蒲津關西城、潼關及長安三地,共一萬五千人,並其家屬,編為汴梁役戶,這會還在洛南地區興修水利。

  邵勛打算赦免其中一部分,遷往河州,編為良民或鎮民,監視乞伏部、禿髮部甚至是河州刺史辛晏。

  他實在是找不到能常駐隴右的部隊了。

  派誰去呢?真的太遠了。

  像當初那樣派黑稍右營去已經不合適,那會右營全是新兵,如今卻成軍數年了,還打過幾次仗,不太捨得。況且,他還準備在大規模度田完成之後,新建黑稍中營呢。

  府兵也不合適。

  邊塞地區的第一道防線就不能是府兵,第二道、第三道防線布置府兵還差不多。

  思來想去,只有這些罪人、降人可以用了。

  但他們是存在叛亂的可能的,所以需要一個相對受信任的人統率。

  以靳准為河州都督,是沒有辦法的辦法。

  說實話,有點對不起老靳,舉目四望,盡皆鮮卑,一不留神就叛亂了。若他掌控不住手裡的部隊,被人殺了是大概率的事情。

  「河州都督駐何處?」靳月華擔憂地問道。

  「西平郡。」

  靳月華眼淚流了下來,這是要和禿髮鮮卑、慕容鮮卑(吐谷渾部)拼命,背後還有乞伏鮮卑,

  幾乎身處敵人正中心了。

  這是什麼意思?

  涼州叛亂和吃飯喝水一樣尋常,她父親死了不可惜唄。

  赦免的匈奴禁兵即便全軍覆沒也不可惜唄,


  邵勛一看,也有點不好意思,道:「在河州幹個幾年,朕就將他調回來,入台閣為官,如何?」

  靳月華也顧不得別的了,猛然起身,委屈道:「合著靳家女人就專門服侍你,男人就專門給你賣命。」

  邵勛笑了笑。

  這個女人很有靈性,極會察言觀色,知道什麼時候可以稍微「得寸進尺」一些,可以略略「恃寵而驕」,真是把他的性格琢磨透了。

  「趁著大軍還在涼州,罪人可從速押往彼處。」邵勛說道:「朕可以將繳獲的財物、牛羊分一些給他們,消解怨氣,剩下的就靠你父的手段了。若還不放心,可從靳部、綦毋部中挑選一些健勇之士,以為爪牙,朕會給他們授予官職。」

  「劉漢禁兵心氣已經被消磨許多了,料不難掌控。況此輩嘗居平陽、長安,沐浴華風日久,其家人且牧且耕,與鮮卑並不一樣。中原若有災患,百姓衣食無著、家業盡毀之時,朕亦會趁機徵發災民發往河州,移民實邊。如此數年,局勢會慢慢好轉的。」

  「靳氏的功勞,朕會一直記得。」

  靳月華聽到這裡,心下稍安,但眼淚卻更多了,只見她撲進邵勛懷中,道:「你方才還對我那麼凶。」

  手緊緊攬住了邵勛的腰,俏臉埋在他脖頸處,哀婉、委屈、難過的抽泣清晰可聞,聲聲入耳。

  邵勛心中愧疚更甚。

  若非好大兒們還不夠格出鎮一方,他又何須讓靳准賣命?

  當然,即便兒子們能力夠了,也不會這麼搞,因為他們沒有足夠的基本部隊,去河州比靳准還危險,但這就不足為外人道了。

  ******

  用早飯前,邵勛就收到了報捷文書,喜悅之下,立刻請辛髦、劉鋒、桓溫一起用飯。

  三人剛剛吃過,這會卻不敢多言,挨個坐下,端起粟米粥便喝。

  邵勛很快吃完,漱口之後,又拿起捷報看了看。

  三人幾乎同一時間放下筷子。

  邵勛笑道:「涼州平定,朕了了一樁心事。」

  說完,目光在三人身上一轉,最後落在桓溫身上。

  桓溫眼角餘光注意到了,心砰砰直跳,興奮無比。渾身起了雞皮疙瘩不說,背脊竟然微有汗意「桓卿是隴西都尉吧?」邵勛問道。

  「正是。」桓溫感覺聲音微微有些沙啞,心中暗惱自己不爭氣,更感慨權力的誘惑讓人迷醉不已。

  「溫泰真是你舉主吧?」邵勛又問道。

  「是。」

  「去了隴西,可有所得?」

  桓溫暗暗平復心情,儘量用沉穩的語氣說道:「秦州雜胡甚多,一旦叛亂,緩急之間難以自保邵勛點了點頭,這是有見識的。

  其實秦州就是叛亂風險稍低版本的河州。

  士族豪強就那麼幾個,鄉野之間多為氏羌、鮮卑及少量屠各匈奴。

  溫嬌可是沒帶兵就去上任了,活蹦亂跳到現在並不簡單。

  「有何解法?」邵勛問道。

  「唯有強遷部落一途。」桓溫答道。

  「涼州、河州可有需要強遷之部落、豪族?」


  「有。」

  「哪些?」

  桓溫一時間竟然卡殼了,因為在他看來,涼州豪族、酋長有一個算一個,通通不可靠,全都得遷走。

  大梁朝怎麼打下的涼州,作為親歷者,桓溫再清楚不過了,但這顯然不可能。

  看到桓溫那副窘迫樣,邵勛笑了,十七歲的「桓大司馬」還是嫩啊。

  「卿有斬將之功,朕該如何獎賞?」邵勛用玩味的表情看向桓溫,問道。

  桓溫低下頭,道:「上陣殺敵,乃武人本分,不敢邀賞。」

  「怎麼年紀輕輕,卻和王夷甫一樣言不由衷?該是你的就是你的。」邵勛說道:「我兒看中你了,想讓你入秦王府為中尉,你可情願?」

  桓溫心下一緊,腦子都快轉冒煙了,最後艱難說道:「臣嘗視己身,頗覺不足,願在邊塞歷練。」

  邵勛滿意地點了點頭,道:「卿有此志,便是不俗,且先隨駕吧。」

  「臣遵旨。」桓溫沒有二話,直接應下了。

  邵勛旋又看向辛髦,道:「辛晏首倡義舉,乃此戰頭功。朕向許河州刺史不變,罕營兵仍歸其統領。晉興郡改為罕郡,治罕縣,亦為刺史駐地,領金城、罕、西平三郡。卿回返之後,

  可與辛公明提及此事。」

  「遵命。」辛髦應道。

  「如此,大事定矣。」邵勛高興地說道。

  五月初十,聖駕往西北方向行去。

  與此同時,他下令涼州降官、諸部酋豪悉數趕來蕭關覲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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