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見微牽著小魚兒往前院走去,邊走邊問:
「殿下今日和誰一起來的?」
「是姑姑帶我和哥哥來的。姑姑有別的事,哥哥讓夫子叫走問功課了。」
小魚兒垂頭喪氣的,並不敢抬頭看謝見微。
謝見微觀察了他片刻,停下步子,放軟了聲音:
「殿下,方才的事你知道錯了麼?」
「我知道了姨姨,我真的不會再玩了,我本來只想……嗚嗚,只想把給你編的草編拿回來。」
小魚兒忍了一路的眼淚還是落了下來。
他每次見到姨姨,總是會犯錯。
姨姨會不會不喜歡他了?
可是他真的很喜歡姨姨啊!
謝見微蹲下身,手輕柔的按在他肩上,溫聲道:
「殿下,先人有話,惟以改過為能,不以無過為貴,你可知道其意?」
小魚兒兩眼含著淚,迷茫的搖搖頭。
「先人的意思是,不犯過錯的並不是真正的可貴,可貴的是有了過錯能夠改過自新。人非完人,不犯錯的多是不作為的,犯了錯卻能改過,才是可貴。殿下懂了麼?」
「懂了。」
小魚兒擦了擦眼淚。
謝見微點點頭,壓下他的手用絹帕輕柔地給他擦淨了臉。
手拿起他攥著的草編花環,笑問:「殿下可以幫我戴上嗎?」
「嗯!」
謝見微低下頭,小魚兒親手把花環戴在了她頭上,激動得小臉通紅。
「姨姨我們去找哥哥好不好?」
他想讓哥哥也看到,姨姨戴上了他們兩個編的花環。
謝見微牽著他到前院,沒刻意去找,就撞上了正四下詢問弟弟行蹤的淵哥兒。
「哥哥!我在這兒!」
小魚兒被謝見微抱在懷裡,激動地揮舞著胳膊。
淵哥兒看見他鬆了口氣,小跑了過來。
謝見微將小魚兒放下,淵哥兒強忍激動,行了個禮。
「薛夫人。」
「大殿下。」
人前不能失了規矩,淵哥兒身為嫡長子,是不能像小魚兒這樣隨性的。
他看著從謝見微懷裡下來的弟弟,眼底閃過一抹羨慕。
小魚兒牽著哥哥,笑著說:「哥哥看姨姨頭上!」
淵哥兒呼吸一頓,眼珠都亮了三分。
謝見微笑著說:「要謝謝兩位殿下給我做的花環,我必好生收著。」
「你喜歡就好……」
「誒呀!原來你們在這裡!」
傅長枝從廊下走來,先是和兩小隻打了個招呼,抬頭才看見謝見微。
「好巧!哈!你頭上這是什麼?我瞧著怎麼這麼眼熟!」
「姑姑,是我和哥哥做的!」
「我知道!你們兩個,平日白疼你們了!我都沒有呢!」
小魚兒伸手讓傅長枝抱她,在她臉上親了一下。
「我和哥哥也喜歡姑姑的。」
但更喜歡姨姨。
傅長枝被鬨笑了,放下他招呼貼身的媽媽來。
「前頭快放膳了,你們先和郝媽媽去吃些東西,等會兒我再帶你們姨姨過去!」
等兩個孩子走了,傅長枝才斂下笑容,和謝見微來到一處安靜的角落。
擰著眉道:「怎麼回事?你綁的那個太監,怎麼了?」
謝見微把方才的事說了一遍,傅長枝臉色難看極了,指甲戳得掌心生疼。
「好個刁奴!看我不把他剝皮抽筋了!」
「太子殿下在哪兒?他怎能如此疏漏於對兩個小殿下的照顧,讓這樣的人跟在身邊,幸好是我及時發現了,若再晚些還不知要怎麼樣!」
「你不知道,他前些日子奉命剿匪去了,現在不在京城。那個太監……是我父皇給的!」
謝見微瞳孔一縮。
二人相對沉默了下來。
傅長枝嘆息聲說:「幸好被你發現了。我也有藉口把人處置了。我真要謝你晏晏,若真出了什麼事,無咎回來我都沒臉再見他。」
傅長枝錘了下掌心,「懷恪家的那個也是個混不吝!看我如何報復回去!」
姐妹兩個說了半晌的話才分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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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見微正要去前院設宴的園子裡,就聽身後有人喊她:
「晏晏!」
謝見微猛地一回頭,笑容剛牽起來,就僵在了臉上。
謝景沅一身石青色直身,身形筆挺高大,寬肩窄腰,面若冠玉,嘴角常抿著一抹笑,正應一句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
他身側的姑娘一襲白衣,兩彎柳葉眉,嫻靜端莊,單看外貌二人堪稱絕配。
謝景沅道:「晏晏,這是白娉婷白姑娘。白姑娘,這是我妹妹,謝見微。」
「早聽說廣陽侯府少夫人美名,今日得見實乃娉婷三生有幸。」
白娉婷聲音細細的,一口吳儂軟語聽得人耳根發麻。
謝見微皮笑肉不笑,「姑娘過譽了。」
她看向二哥。
「哥哥,母親上回叮囑我,要我幫你看看那些送來的賀禮,我現在空著,不妨現在去看?」
謝景沅愣了一下,點點頭。
謝見微沖白娉婷頷首,「白姑娘,那我先告辭了。」
三人就此分開,走出了園子謝景沅才說:
「晏晏,賀禮都是母親把過關的,何至於要你再看一遍,你喊我可是有要緊事?是不是薛蟾那混帳欺負你了?」
「與我無關。是二哥,不應和白姑娘走得太近。今日宴席來的人很多,人多嘴雜,口耳相傳有害你二人名聲。」
謝景沅咳嗽了一聲,顴骨處泛起淡淡的紅暈。
瓮聲道:「是我魯莽了。」
謝見微心沉到了谷底。
看來她插手的晚了,沒想到二哥竟然這麼早就已經和白娉婷結識。
謝見微看著謝景沅春心蕩漾的模樣,眼前一陣發黑。
二哥,你可知你因為她,死無葬身之地?
謝見微緩和了一下心緒,試探道:「二哥,你是怎樣和白娉婷相熟的?」
「上次救下她以後,我又在京中見過她一次。她被高家的紈絝調戲,我又救下她,才知她是國子監祭酒的庶女,進京後備受冷落。那次以後便熟識了,她精通詩書,是個才女,還頗懂棋藝……」
謝景沅夸到停不下來。
謝見微面無表情。
白娉婷的確是貌美又有才華。
若不是這樣,七皇子也不會養她這麼多年,靠她四處籠絡朝臣。
可憐她二哥一片真心,錯付在一個女探子的身上。
謝見微:「二哥若是真拿她當知己,就該與她保持距離。她身份這樣特殊,二哥對她的優待只會給她惹來麻煩。」
謝景沅愣了愣,道:「你說得對,我竟然忘了……」
「二哥有心,也該我和母親去說和。」
謝見微如是說,謝景沅竟未否認,還低聲道:
「我求母親去就好,不用晏晏你分心。」
謝見微心裡一咯噔,「我與她年紀相仿,問清了也好再談。母親去反倒像逼她了,她這樣的出身和經歷,最是敏感,二哥信我,我來幫你。」
「那、那就勞煩三妹你了。」
謝見微回到園子裡,心事重重。
這時,耳畔響起一聲呼喊:「母親?」
謝見微回過神,薛又寧挨著她坐下,臉上紅撲撲的。
「母親到哪裡去了?我方才找您好久……」
「去轉轉而已,你找我做什麼?」
「侯夫人叫我去,我怕做不好,就想找母親陪著,可是找不到母親,我就只好自己去了。」
謝見微見她紅光滿面,就知道和安盛侯夫人聊得不錯。
她笑問:「侯夫人都和你聊了些什麼?」
「倒沒什麼,只是問了些家常,誇我給小世子選的賀禮好。我還將那對鐲子送給侯夫人了,侯夫人還禮,給了我一個釵子。」
釵子現在就在薛又寧的頭上,謝見微看看,連連點頭。
宴席說話就開始了,府上的下人有條不紊地上膳,園內賓客有說有笑,氣氛都很融洽。
突然,謝見微瞥見一個眼熟的媽媽,從側門跑進了園子。
直奔上首的安盛侯夫人,附在她耳畔說了兩句什麼。
侯夫人臉色大變,蹭得站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