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雲蒙離開後,大廳里再次恢復了沉寂。
商夏對面,她這具身體的父親,正以一種陌生而愧疚的眼神看著她。
看得出來,商丞相併不了解自己的這個女兒。
父女二人在一起,讓他堂堂一國丞相也有些無所適從。
商夏的記憶中,她父親並不冷酷,也沒虧待過她,只是,耳根子太軟,容易被亓鳳美吹枕邊風。
「時間不早了,父親為朝中大事多有操勞,還是早些回房歇著吧,女兒這就告退了。」
商夏對父親欠了欠身,轉身離開。
她瀟瀟灑灑,大大方方,對於父親這些年來對自己的漠視沒有絲毫微詞。
更是不曾埋怨相府對自己不公。
「夏夏?」
一道略顯蒼涼的聲音喊住她。
「父親,可是還有什麼事?」商夏回眸一笑,輕問道。
商仁正沉浸在愧疚與自責之中,不知道該怎麼面對這個突然醒來的女兒,沒想到商夏對過往事情隻字不提。
也許,蒙世子對她的青睞,不是沒有道理的。
她如此消瘦,臉上一絲血色也無,這些年來一定受了很多苦。
「你回來,坐下,陪為父聊聊天。」商仁說了一句自己都挺驚訝的話。
他是天幽國三朝老臣,位列丞相之位已有十餘載,整日裡忙於公務,很少和子女聊天,更不會想去了解哪個子女的想法。
但此時,他竟想和自己的這個女兒聊聊。
他想看看,蒙世子為何會對這個女兒刮目相看。
「是,父親。」商夏輕應了一聲,轉身回到位置上重新坐下。
商夏知道,丞相已經對她這個女兒起了憐憫之心。
而這,正是她的一個機會。
商仁的記憶中,這個原配夫人給他生的女兒性格懦弱膽小,從不曾這般大氣,沒想到昏睡五年,突然轉了性子了。
今日看她懲治商圓圓的手段,吩咐下人打掃屋子,頗有些乾脆果斷,雷厲風行的樣子。
「你的病好了?」商仁問道。
「是。」
「是穆大夫治好的?」
「不是。」商夏輕搖頭,眼裡泛起一絲無聲的波瀾。
商仁確實專門為商夏請了一位大夫給她治病,只是這位穆大夫早就被亓鳳美收買了。
他們沆瀣一氣,不但不給商夏對症下藥,還一手造就了她這幾年的腦子不清醒。
「這些年,穆大夫一直負責你的病,不是他還能是誰?」商仁問道。
商夏陷入了沉默。
她臉上面無表情,雲淡風輕,卻好似有萬千心事不能吐露。
「有什麼事情,你盡可告訴為父,父親定會為你做主。」
「沒有。」
商夏乾脆果斷的回答。
商夏太了解自己這位父親了,他整日勞心於公務,最討厭有人拿家裡的瑣事去煩他。
別看他現在說要為商夏做主,但只要商夏一拿自己被亓鳳美虐待的事情出來說,恐怕立馬就會失去他的庇護。
商仁一陣語噎。
她的語氣冰冷淡漠,就好像在她面前的不是能夠保護她的父親,而是一個毫無用處的廢物。
「這些年,是父親對不住你。」商仁有些歉意的說道。
「父親不必如此,我們做子女的不能為父親分憂,也不該為您增加負擔。」
商夏這話,直接就是夏天裡的一泓清泉,沖刷進了商仁的心中。
同樣是女兒,商圓圓就從不為他考慮,今日更是在蒙世子面前丟盡了他的臉。
這讓商仁心中情不自禁地生出對這個女兒的憐愛。
「你是不是受了什麼委屈?告訴為父,為父定會為你做主。」
商仁神情嚴肅,一副非要為女兒主持公道的模樣。
如此,商夏也就不客氣了。
「過往的事情,父親還是不要勞心費神地去追究了,父親是頂天立地的朝廷棟樑,已經為朝中之事操碎了心,女兒實在不忍父親再為家裡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勞心費神。就算是繼母對女兒苛待一點,女兒也都能承受,女兒不希望因為自己,影響到父親和繼母之間的感情。」
商夏的語氣,淡然得如同一絲風。
那麼平靜,那麼溫和,卻瞬間就在商仁內心裡掀起一陣颶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