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琅讓人把地上的屍體抬出去，太監宮女們則壯起膽子，打來了水清理地面。
斬殺了韓川一眾人，新皇雖然大大地出了一口惡氣，可心中的沉重感卻並沒有減輕多少。
他知道，艱難的事情還在後頭，並且，沒有姐姐和三哥他辦不成。
宗寰轉頭看向靜默的商夏，咬了咬嘴唇：「姐姐，我衝動了。」
「陛下做事兒，沒人敢置喙。」商夏雲淡風輕地回了一句。
「姐姐，你在生氣？」新皇詫異抬頭，他做錯事了嗎？
「陛下做事兒，沒人敢生氣。」
商夏臉上甚至露出一絲笑容，一絲毫無溫度的笑容。
新皇卻覺得有些心慌，姐姐的態度……不對！
「姐姐，我可是做錯什麼事了？如果我有什麼想得不周到的地方，還請姐姐指點。」
新皇看著商夏如此神情就有點著急，連帶著眼神里都染上了憂色。
商夏到底是沒繃著臉，只心平氣和地輕聲問道：「宮裡出了這麼大的事兒，你三哥的暗衛卻一直沒來回稟，可是陛下吩咐的？」
新皇眼神躲閃了一下，到底還是點了點頭：「是。」
「為何？」
「我想看看他們是否聽我的命令。」宗寰回答。
這是表面上的理由，私心裡，他想讓三哥以為他出了事，進宮來救他。
他想看看名聲赫赫，卻一直不顯山不露水的三哥究竟藏了多少本事！
他想看看他父皇究竟給了三哥多大的權勢，多少兵力！
他知道這不是試探三哥的時候，但這是一個最好的契機。
他在宮裡忍受了五年，三哥手握父皇給他的黃金龍鱗匕首，卻遲遲不出手，他對三哥是有怨氣的……
商夏聽著新皇這帶著些孩子氣的理由，就知道他在想些什麼。
宗寰雖然年輕，但畢竟是帝王，對宗雲蒙有這樣的試探，也不足為奇。
商夏沒為宗雲蒙說話，這種時候，她越是說宗雲蒙的好話，越是會讓新皇對宗雲蒙更加不滿。
有些事情，需要他自己體會。
商夏只是開口問：「結果呢？」
「嗯？」
「結果是他們聽你的，還是聽你三哥的？」
新皇愣了一下，臉色也是一白。
「聽我的。」他啞著聲音開口。
突然間，宗寰就意識到了三哥對自己的這份情義。
明明是三哥派去保護他的暗衛，結果卻聽了他的命令，而不是三哥的，可見，三哥早就吩咐過他們該怎麼做。
商夏沒再多說什麼，新皇是聰明人，一點就透。
帝王的猜忌和試探，自古以來就必不可少，商夏並不奇怪，只要解釋通了就行。
新皇突然就紅了眼眶，一把抓住商夏的手：「姐姐，你和三哥會不管我嗎？」
「不會。」商夏很肯定地回道，「我和你三哥都不會。」
宗寰突然就難過起來：「正因為我知道三哥不會不管我，所以我才……」
宗寰話沒說完，商夏卻好像聽懂了一般，笑道：「沒事兒，沒人怪你。」
他既然已經知道了，商夏又何必多說？
新皇正是因為知道宗雲蒙受先皇所託，不會不管他，所以才有底氣試探他。
宗寰發揮自己知錯就改的優點，咬著嘴唇說道：「姐姐，我錯了，我回頭跟三哥道歉。」
「不必，你沒錯。」商夏有些好笑地看著新皇，開起了玩笑，「你是皇帝，你就是錯了也是對的。」
宗寰也忍不住笑了，他還是第一次看到姐姐如此生動的一面。
岑非正在擦地板，聽到這笑聲不由偷偷朝這邊看了一眼，見陛下和商夏姑娘都在笑，他也扯開嘴角笑了起來。
玩笑過後，商夏神情嚴肅地看著面前青年，開口問道：「陛下接下來打算怎麼做？」
「和太后大幹一場怎麼樣？」新皇問道。
「可以。」商夏點點頭，乾脆直接地問，「陛下想怎麼大幹一場？拿什麼大幹一場？」
新皇的頭低垂了下來，聲音里的雄心壯志也少了幾分：「姐姐，其實我只有三分把握，另外七分把握都在你和三哥身上。」
「陛下的三分把握是什麼？」
商夏覺得他能有三分把握已經很不錯了，至少不是只會空喊嚎叫而什麼都不做。
這五年時間，太后如盯犯人一般盯著新皇，他能有自己的一股勢力，已經很好了。
宗寰也知道現在不是隱瞞的時候了，便把自己手上的勢力說了一下。
「皇宮禁軍之中，太后盯得緊，原本我是一點插不上手的，但三哥給了我龐統領，便可與太后平分秋色，甚至韓川死後我還略占優勢。但城內的六路禁軍，我用了五年時間也只敢保證兩支禁軍會支持我，一是白虎衛，一是赤炎衛，他們首領都是我的人，而京郊三營，只有一營在我的掌控之中。」
商夏默了一下，點點頭：「陛下有此籌算，可以一拼。」
新皇一聽商夏這話，就有些激動：「姐姐，若非有你和三哥，朕也不敢在此時……奪權。」
新皇終於說出了這兩個字，只覺得心裡這口氣都舒暢了許多。
他已經等了太長時間，無論如何也要搏一搏。
商夏看著新皇紅光滿面，神情激動，卻不得不給他潑點兒冷水。
「可陛下是否想過，國舅傅榮身為虎威大將軍，早已暗中調兵遣將。」
傅榮手中有虎符，可調動天幽國各地駐軍的兵馬，而且，他已經這麼做了。
「想過。」新皇點點頭，眉頭不由自主地皺了起來，「朕以為，傅榮與太后不同，傅榮心裡有天幽國，他的眼光要比太后更遠。」
「目光再遠，太后也是他親妹妹，陛下萬不可把希望寄於一人對天幽國的熱愛，傅家與太后不可分割，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商夏很清楚，傅榮會支持她對付戰九州，對付叛軍，卻不會任由他們爬到太后頭上。
「是啊。」宗寰想到傅家就有點頭疼，傅家有兩個掌兵權的人，一個搞不好，他們便會功虧一簣，還得搭上許多人的性命。
「姐姐，你可是有什麼主意？」
「陛下，你親政可以，但是若想動太后，目前條件尚不成熟，陛下可能忍住這口氣？」
「呃……」新皇心思被看穿，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頭，「也就是說，朕不能將太后怎麼樣，不能廢除她，不能把她打入冷宮，也不能秘密處死她？」
「除非陛下現在就要在南黎國虎視眈眈的情況下，和傅榮麾下的大軍干一場。」
新皇搖搖頭，這肯定是不行的，天幽國經不起這麼折騰了。
宗寰看著對面神情鎮定的商夏，誠心請教道：「姐姐覺得我怎麼樣做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