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望這幾日忙得腳不沾地,孫家販賣私鹽一案,牽涉廣大,本縣富商,無一倖免,裡面甚至還有京城某些人的手伸了進來。
自孫家下獄後,他便讓人放出消息,明確的告訴所有人,孫家翻不了身。並暗示他們只要棄暗投明,一切從寬處理。
若能夠提供一些關鍵性的證據,還能以功抵過,若立下大功,朝廷還會獎賞。
原本還在觀望中的人,這下哪裡坐得住?生怕慢一步,被別人搶了先,紛紛投誠。
沈望忙得每天都歇在衙門,等回到府中,都已經過了好幾日了,至於孫珠珠也早就被他拋之腦後,一回府,他又進了書房。
直到孫珠珠身邊的貼身丫鬟跪到他面前,他才想起孫珠珠這個人。
「大人,救救夫人吧!」
丫鬟跪在他面前,額頭磕得咚咚作響。
自那日孫珠珠從府衙離開後,沈望就沒再過問她的事情,聞言,不由問道:「她怎麼了?」
「夫人……夫人她快不行了!」
孫珠珠那日聽了沈望的話,放棄馬車,從街頭走到街尾,她被百姓打得傷痕累累,幾乎丟了半條命。
她從來不知道,百姓們過得這般苦都是被她父親壓榨的。
那一刻,仿佛天都塌了。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府上的,回來後,就發起了高熱,若非丫鬟連夜守著她,不斷更換帕子為她降溫,她早就沒了。
最讓她痛心的是,她病了這麼多天,差一點一條腿邁進鬼門關,她的夫君,卻始終沒有回來看自己一眼。
或許,過不了多久,她就會等來一紙休書。
孫家已經沒了,若她再被休,孫珠珠覺得自己真的活不下去了。
與其被休,還不如死了算了。
就跟她的家人一起,去下麵團聚。
她難受地咳嗽著,丫鬟將熬好的藥遞過來:「夫人,把藥喝了吧。」
孫珠珠卻是悽慘一笑,扭過了頭,不願意喝藥。
「夫人,您還是把藥喝了吧,大夫說您寒氣入體,不喝藥會加重病情的。」
孫珠珠置若罔聞。
沈望過來時,就看見她拒絕喝藥的一幕。
他從丫鬟手中接過藥碗,將所有人都屏退後,坐在了床邊的凳子上。
他用湯匙攪動著黑乎乎的藥汁,複雜的眼神落在背對著他的孫珠珠上。
「怎麼不喝藥?」
他的聲音響起的瞬間,孫珠珠內心的某處防線,轟地一下就塌了,眼淚似斷了線的珍珠嘩啦啦的往下掉。她死死咬著唇,才沒讓自己哭出聲。
可肩膀的顫抖,還是出賣了她。
沈望伸手摁在她的肩膀上,將她轉了過來。
短短几日不見,她整個人消瘦了一大圈,整張臉更是透著病態的白,沒有半絲血色,額頭上還纏了紗布,臉上、脖頸處,還有幾道劃痕。
這應該是那日在大街上被老百姓打的。
沈望將她扶起來,一勺一勺餵她喝藥。
孫珠珠一眨不眨地盯著面前的男人,眼淚再次決堤。
沈望拿出手帕遞給她:「孫家的事情,不會牽連到你,你不必如此。」
孫珠珠的眼淚卻是掉得更凶了,最後抽抽搭搭道:「妾,妾以為……夫君不會再搭理妾身了。」
「別多想。」沈望將湯匙遞到她唇邊。
孫珠珠一邊哭,一邊喝。
一碗藥就這么喝完了。
沈望將空碗放在床頭的小柜子上,「你好好休息,我還有公務要處理。」
孫珠珠抓住他。
「怎麼了?」
孫珠珠欲言又止,有兩個小人在她腦海中瘋狂拉扯。
理智告訴她,不能開口,一旦開了這個口,他們夫妻間最後的情份也就沒了。
可是……
那是她的家人啊!
她真的沒有辦法做到不管不顧。
「我知道我父親犯下了滔天大罪,他應該要為自己做的事情,付出代價。不孝之人罪逆天,為人子女,我還是想為他求個情。」
沈望的眼神一點點冷了下去,他抽出被她拽著的衣袖,「我以為,那日在街上吃的苦頭,會讓你想明白,到底是我高估了你。」
他轉身就走。
身後傳來重物落地的聲音,他的腳步也未曾停頓半分。
孫珠珠哭訴:「可他是我父親啊!」
回應她的是,是男人推門大步流星決絕離去的背影。
「夫人!」
丫鬟們進來迅速扶起趴在地上哭泣的她。
孫珠珠也不知道是哪裡來的力氣,在站起來後,忽然一把甩開丫鬟的手,踉踉蹌蹌跑了出去,連鞋都沒穿,她還在病中,外面這般冷,哪裡受得住?
「夫人,夫人!」
丫鬟們大驚失色,一人去拿鞋,一人去拿大氅,然後慌慌張張追了出去。
沈望的書房並未設在主院,而是隔壁的院子,孫珠珠一路追著沈望來到了書房。
沈望前腳到了書房,她後腳就到了。
門被她用力推開,沈望回頭,就看見孫珠珠往地上一跪,滿臉決絕:「若大人不願意為我父說情,那就……」她咬牙:「將我一併下獄吧!」
沈望氣笑了:「那便如你所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