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8章 世無淨土！冥河捲起三千浪（五）
「天仙？」
摩昂太子揚起頭來，聲音一頓道：「真是麻煩啊。」
陽間的西海與幽冥界冥河交界處，是大團大團粘稠且濃郁的黑水。
黑水殺陣殺氣透出水面，沖天而起，濃郁的殺機被風一吹生出一顆顆冰粒。
摩昂仰著頭與迦樓羅對視，一顆心逐漸跌落入谷底。
迦樓羅可不是一般的天仙，林動在沒有鎮獄刀前，一身大自在天魔詞綴也不過與其斗一個旗鼓相當。
當然打鬥時林動貌似占據上風，可背地裡的算計。
卻是林動被迦樓羅設計了好幾次，以至於最終無量山基業險些被天庭拔除。
天仙層面，迦樓羅絕對是數一數二的強者。
黑水泛起沫子朝著天空噴薄，摩昂太子騎在豬婆龍背上，淹沒於水中，一柄三棱鐧斜指蒼穹。
迦樓羅神色淡漠，背負的金色翅膀緩緩撐開。
上萬裏海域一瞬間被一股恐怖的氣壓所籠罩，天空中傳出接二連三的碰撞聲。
雷霆在空中翻滾，金色的羽翼劃破天穹，從空中一端傾斜而下。
一根根金色的翅膀，宛如黃金澆鑄的巨柱撐開了天幕，同樣也遮蔽了百萬，千萬水中露頭的精怪視線。
迦樓羅從天空俯衝而下，帶起璀璨的金色毫光。
「你沒時間了，三十息已至。」
金色的巨爪襲來。
摩昂太子的雙眸被一道道血色填滿，在其身後黑水激揚蕩滌而起，水波中凝結出數道鋒銳冰柱，密密麻麻的冰柱宛若矛鋒一般斜指上空。
冰柱對著空中落下的金色巨爪猛地撞去。
噗呲，噗呲。
冰塊碎裂四濺而出，腳踏在豬婆龍背上的摩昂太子騰空而起，手中的三棱鐧朝著空中那道金色身影狠狠抽打而去。
迦樓羅身形翻轉，不帶半點的畏懼，直接採取最為強硬的手段與對方硬碰硬。
其左手猛地朝前一抓，尖銳的四指上匯聚一抹璀璨的金色毫光，毫光滾動形成一道張揚的刀鋒。
砰！
一聲巨響。
摩昂太子身形被活生生倒劈入海中，血花蔓延開來，他手中的兵器三棱鐧直接斷成兩截。
昂！
黑水中的小鼉龍一聲怒吼。
儘管修為不足，但有殺陣的護持，削弱迦樓羅的威壓後小鼉龍竟然也敢於發起進攻。
一瞬間上千頭豬婆龍躍出水面，形成拱橋。
豬婆龍的身上竟還騎著不少的蝦兵蟹將。
而這些精怪無一例外，雙瞳都被一股黑水控制。
密密匝匝的海底怪物宛若一個倒扣的圓形鬥獸場把迦樓羅給圍攏起來。
黑水死士！
受黑水操控的精怪，在殺陣之中，能爆發出比平時強力兩籌到三籌的真元並且悍不畏死向敵人發起進攻。
「休傷我哥哥！」
小鼉龍一聲咆哮。
一隻只精怪在陣法加持下接近地仙的實力。
「哼！」
迦樓羅一聲冷哼，身後無數道金色的羽毛宛如刀劍一般飛出。
百十頭豬婆龍和蝦兵蟹將直接被金色羽毛扎中，一頭頭栽入水中。
屍骸滾入黑水隨即發出咕嚕嚕聲響，血肉消弭。
而周圍其他的豬婆龍，精怪則變得更為嗜血。
在小鼉龍的指揮下數十頭豬婆龍氣勢突然一變，黑水大陣中多出一股怨毒，冰冷的氣息。
迦樓羅挑了挑眉，心知這些怪物想要自爆。
他的臉上卻帶著輕鬆的笑容，一個俯衝，速度快得出奇，空中只留下數道迦樓羅的殘影。
下一刻，他竟然直接出現在小鼉龍身後。
鳥爪一把抓起小鼉龍的尾巴，橫掃向四面游來的水怪騎兵。
砰！
迦樓羅抓住小鼉龍尾巴一甩直接用小鼉龍的牙齒撞碎一頭蟹將的鉗子。
數十米長的龐大體型，在迦樓羅手中宛如無物。
小鼉龍的軀殼直接被迦樓羅當作兵器玩耍。
一時間，黑水上空，沾血的鱗片不住翻飛，聲聲巨大的哀鳴響起。
「沙沙……」
正值此時。
迦樓羅耳朵一動，捕捉到一股不同尋常的聲音。
海底深處，摩昂太子躍出水面，黑色的巨龍昂首躍出水面，鱗片反射著金屬寒芒，龍鬚飛舞，爪牙猙獰，兩道錦鯉般的觸鬚上是陣陣盤旋流動的黑色光華。
一瞬間百丈黑龍環繞妄圖把迦樓羅纏繞起來。
「龍蛇？呵呵。」
迦樓羅咧嘴一笑，眼睛瞪得滾圓。
「你是不是從來沒見過什麼是金翅大鵬鳥？」
迦樓羅頭顱旋擰一百八十度，雙瞳與那頭纏繞自身的惡龍對視。
碩大如燈籠狀的龍瞳，卻是眼睜睜看著迦樓羅的那對豎瞳之中，被一點點金色顆粒填滿。
一股來自物種層面宛如天敵的威壓臨近。
摩昂太子在靈魂層面陷入一種無力與恐慌之中，好似變成了普通人被剝光，丟在冰天雪地之中。
那種沁透入骨子裡的寒冷一瞬間填滿了每一顆細胞。
摩昂張開嘴，喉頭卻發不出一點聲音，身形不斷變小，百丈的龍軀開始一點點縮水。
「我，我，小人願意投降。」
摩昂太子戰戰巍巍說道。
「滾出西海！」
迦樓羅此刻完全能夠一記鳥爪捏碎摩昂太子的心臟，可一方面確實是有顧忌蛟魔王所說的話。
另一方面則是心中對崇恩聖帝有著三分的忌憚。
摩昂太子在崇恩聖帝一大群弟子中算是最出色的幾個。
隨隨便便殺了，那個老匹夫脾氣暴躁非凡，大概率會直接殺過來。
就好比迦樓羅自己能夠輕鬆克制摩昂太子這種龍類一樣。
迦樓羅也被崇恩聖帝手中的金鐧克制，那對金鐧專打凶禽。
出於種種顧慮，迦樓羅到底是收斂了三分殺性。
只不過，世事豈能盡如人意。
迦樓羅這邊自詡放過了摩昂太子，翅膀一震，就準備飛回水晶龍宮，最好是能夠與那頭突然造訪的無支祁交流一二，揣測一下對方來歷。
莫名其妙跑來一頭上古時期大妖。
並且是天地之間，最是絕頂的人物，說到底讓迦樓羅心中有幾分不安。
西海上血雨瓢潑。
豬婆龍死傷大半，小鼉龍在血腥黑水中浮浮沉沉，其背上馱著變成了人形，口鼻溢血，腦殼破開一半，四肢斷裂，頸椎碎成三段，甚至就連魂魄也渾渾噩噩的摩昂太子。
四海第一戰力陷入瀕死，小鼉龍靠著僅存不多的理智，打算把表哥馱回三道十州請出那位天庭大能，身為五方老的崇恩聖帝救治。
可惜還沒走到半路。
「嘖嘖，本座琢磨著要是就這般放你們回去，別人只道本座怕了崇恩那老東西，罷了，送你們一程！」
金色的羽翼撐開空間。
一隻巨大鳥爪輕輕鬆鬆撕裂出一條空間通道。
下一刻，「迦樓羅」那張凜冽的張狂面容，去而又返！
「你不是說放過我們？你……」
小鼉龍口吐人言，結結巴巴道。
「放？本座餓了呀。」
血盆大口撐開，沒待小鼉龍把話說完，迦樓羅露出尖牙森森的巨口。
一口下去，本就快四分五裂的摩昂太子，被撕成粉碎。
滾燙的鮮血揚起數丈高。
「迦樓羅」大快朵頤地咀嚼，森寒的目光朝下一瞥，落在小鼉龍的身上。
「你這鱉孫，長得太醜，不符合本座胃口。」
迦樓羅翅膀一扇，一股激烈的旋流，瞬息就把小鼉龍給吹走。
一時間水面激盪起三千浪濤。
「你這樣的栽贓嫁禍，未免也太明顯了一些？」
渾濁瀑浪下，一道聲音遙遙傳來。
「什麼？」
迦樓羅眉毛緊擰，摸了摸下頜，徐徐轉身，隨即就見一襲灑脫無比的青袍。
御劍乘風的純陽劍仙呂洞賓正一手提著酒壺候著自己。
「是你來了啊。」
迦樓羅咧嘴一笑，隨即，身形變成一團模糊不清的光影。
下一刻，一頭巨大的龍首白猿踏碎那團模糊光影而出。
沒錯，第二次出現的迦樓羅，正是林動變化而成。
早年迦樓羅變化成林動的模樣，在天庭為非作歹，可謂是給林動扣下了一口好大的黑鍋。
如今算是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竟被呂洞賓給一眼戳破。
「你是那魔主林元覺？」
呂洞賓面無表情，聲音卻又有兩分驚疑不定。
他收到韓湘子，何仙姑的消息，足以對林動身份有一個大概的判斷。
可親眼看到林動的化身，血肉與元神融為一體。
於常理而言，眼前站著的就應該是無支祁，而非其他的魔頭。
正因為如此呂洞賓心中才有幾分疑慮。
林動唔了一聲表明身份才道：「人我可以放，西海的衝突我也不想多管，不過，你得去替我辦一件事情如何？」
呂洞賓面色微沉，他不可能放棄同為八仙中的何仙姑，韓湘子兩人，事關乎他成道。
況且上一次藍采和，漢鍾離之死就耗盡了他在老君那裡的情分。
想要再次把人復活？幾乎沒有可能。
但同樣，呂洞賓也不想輕輕鬆鬆就被魔頭拿捏，是以陷入短暫的沉默。
「你欲何為？」
呂洞賓神情淡漠問道。
「替我殺個人，混天大聖迦樓羅。」
林動眼都不眨提出要求。
「迦樓羅？混天大聖？」
呂洞賓眉頭緊鎖，他腳下的劍氣激盪，皺眉問道：「為什麼你自己不去？憑你的實力殺掉一個鎖天級的天仙應該也不是什麼難事。」
「當然是因為有更為重要的對手。」
林動咧嘴一笑露出尖森白牙。
與他一同出來的深沙大王沙悟淨早就被他一巴掌拍暈丟入了無量山監獄。
無論是蛟魔王，亦或是眼下的呂洞賓都不過是林動拿來完成自己復仇目標的一件工具。
「……」
呂洞賓罕見地再次沉默起來。
「我可以答應你，你把他們都放了吧。」
呂洞賓終究還是選擇妥協。
「不行！」
林動無比果斷決絕道，大手從虛空中一探，空間被絞碎，露出漆黑幽深的一面。
韓湘子宛若死狗一般被林動給拖拽出來。
「先交付一個，我知道何仙姑算是你相好。不想戴綠帽子就早早動手。」
說罷，林動果斷爽快直接把韓湘子丟了出去，表示誠意。
呂洞賓緊了緊拳頭，張口吐出一道劍光把昏迷的韓湘子給托起。
「好！」
呂洞賓言簡意賅道，甩下一句話，直接轉身就走。
天空中掠過一道驚世劍光，朝著迦樓羅消失的方位飛去。
成功謀算到迦樓羅之後，林動虎著臉目光望向遠處。
「崇恩聖帝，接下來，咱們應該算一算舊帳了。」
……
十八重黃泉深處。
黃泉水中林立著一根又一根的黑色石柱子，石柱子之上，盤膝打坐的崇恩聖帝驀地睜開雙目，眉頭轉瞬結出兩縷白霜。
哈。
他張口輕輕吐出一口寒氣，冷冽的氣息吐出，一撞入空氣就凝結為冰碴子。
「有門人弟子遭遇了不幸？」
崇恩聖帝臉上滾起一團濃郁的煞氣，呢喃自語道。
在摩昂太子死亡時的一刻，黃泉水上的幽綠燈火直接熄滅一朵。
作為三島十州，旁門散仙的領頭人，傑出弟子的死亡，崇恩聖帝自然不會不管不顧。
他施展先天梅花易數，掐指一算，一瞬間心頭湧上一股明悟。
「摩昂？」
崇恩聖帝弄清死者身份，通過易數探查，最終從虛空深處傳遞迴來的畫面是——迦樓羅撐開血泊大口，一口把受傷幾乎四分五裂的摩昂太子給一口吃掉。
尤其是畫面中迦樓羅驀地扭頭，那隻兇惡的鳥首一百八十度旋轉，邪氣森森的眸子死死瞪著畫面另外一端的崇恩聖帝。
「混天大聖，西海龍宮，蛟魔王！血菩提？」
崇恩不徐不疾起身，通過掐算，遠在萬里之外，就已經窺視到了蛟魔王的一二盤算。
「地藏與血河老妖之間的爭鬥，我本不欲多插手，可既然如此……」
「一切妖魔統統當誅，其中興許有幾分誤會，可那又如何？當初老君殿盜丹，老夫沒有過多過問，可既然如今你又跳出來，如何能饒你？」
崇恩大手虛空一握，怒卷的黃泉水中驀地飛出一柄蒼龍纏繞的金鐧。
崇恩聖帝倒持神兵，一步跨出。
下一刻，時間，空間急速坍塌。
虛空之中露出一道漆黑大洞，崇恩聖帝一腳邁步出來。
再仰頭時，白髮飛揚的老頭子，已經來到了西海海面之上。
天仙巔峰的戰力，吞天級強者。
准聖之下，除了紫微大帝興許敢於開口必敗崇恩聖帝之外，三界之內，又有幾人敢於在這位五方老跟前放肆？整個西海，無盡的精怪，此刻都感受到了一股恐怖的意志降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