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猴怪
「好,那就一個不留。」
林動手中九環大刀耍出一個驚人弧度。
太快了!
那館主眼皮一抬,斬出的鋒銳刀線,已在身前,刀風颳面,刺得人臉頰生疼。
叮鈴鈴,鐵環在風中清響。
「來的好。」
漢方館主大叫一聲,腳下一划,身子後仰,輕輕鬆鬆躲開了林動的橫斬,在後仰的同時,他一腳杵地,一腳如陰毒之蛇,狠狠鑽向林動的喉結。
喉結坍了,呼吸道阻塞,人可就沒法活了,這撩腳的一招就是奔著奪命而來。
左手發燙,詞綴【手疾眼快】發燙,明明快如黑色閃電的動作,在他眼前不斷放慢。
陰毒的鞋尖,逐漸變大。
咯嘣。
林動的脖子迅速往左邊一偏,左手瞬間抬起,一掌抽在了對方的腳踝之上,漢方館主是萬萬沒想到,自己慣出的螳螂腿竟被一個毛頭小子給破掉了。
他的反應也未免太快,而且手掌間的力道,也大得驚人。
巴掌抽中腳踝,漢方館主就覺得酥酥麻麻的感覺,爬遍了大半條腿。
而另外一邊。
話落音之際,黑影朝著馬新貽襲來,手上的短矛探出,竟被爪子刮擦出星火,恍惚間,似有一尊齜牙咧嘴的惡神,朝他打來。
馬新貽見慣了風波,心底只是微微一驚,他當年隨左公鎮亂,什麼殭屍惡鬼羅剎沒有見過,區區一尊凶神算得了什麼。
馬新貽身上凶戾的氣機狂涌,渾身上下虎氣四溢,蚩尤大練,蚩尤乃是魔中魔,短矛順勢一抽,將那湊近的,猙獰的,怪物臉龐狠狠打了回去。
嗷嗷!
那尊凶神痛叫兩聲,縱起一躍,爬到了對面房屋的木樑上面。
呵!
原來是一隻古里古怪的大馬猴,這猴子臉上的彩繪直接被劃破,流出一行猩紅的淚來。
本欲搭把手的幾個幫閒,看老祖宗一個照面,就吃了大虧,腳步立即放緩了不少,只是圍著林,馬二人打轉。
「好生了得的小子。」
漢方館主陰森森言道。
他的胸膛被林動趁機斬了一刀,不過,這吊毛身上披著軟甲,一刀只劃開了衣裳,露出這人胸膛一抹黑褐色的皮革來。
呼呼。
林動喘了兩口粗氣,剛才一剎那的爆發,費了他不少心力。
「你不過是粗通武藝,打法雜亂無章,可就這身蠻力,不講理的體魄,就勝過千萬人矣。」
漢方館主直言贊道,並不因敵對身份說些酸話,他的右腳有些彆扭的動了動,顯然是剛才被傷到了。
「一般一般,世界第三。老東西,你如此蠻橫,謀奪我們的馬匹,顯然也平日裡做慣了惡事,你若是能夠自廢手腳,再將這群幫閒打散,我和我大哥兩個,也不是不能考慮,放伱一馬。」
林動故意拿話刺激對方道。
這老不死的顯然是想讓林動放鬆警惕,輕慢自大,要真以為這人在誇獎,那可就中了賊人的捧殺惡計了。
「哼哼,狂妄自大。」漢方館主冷笑一聲,又咆哮道:「你們還不上,莫非,真以為,祖宗我死了,他們能放過你們!」
這話一出,幾個幫閒,對視一眼,提著刀,朝看起來好對付一點的馬新貽砍去。
馬新貽手上是柄短矛,而林動手上握著的可是大刀。
馬新貽對陣的是只大馬猴,林動對陣的可是他們家的老祖宗,柿子要挑軟的捏,顯然馬新貽好對付一些。
他們那有限的腦細胞,實在是思考不出——其實老祖宗的一身修為,泰半都是在馬猴身上。
馬猴被破了臉頰反倒是激發了凶性。
昂!
大嘴張開,露出森森尖牙,雙足發力。
大馬猴猛地蹬腿,速度快得不可思議,一道灰濛濛的影子,電閃而過。
咻咻。
漢方館主吹了口哨聲,拔出腰間的對刺,擺出個猴架,對刺當中最為有名的當屬分水峨眉刺,不過漢方館主用的這號全稱是顛倒一對刺,形制獨特,兩刺一正一反,握法講究。
除了如尋常對刺一般廝殺,還能施展幾手峨眉白猿劍招。
這就是厲害的地方。
你以為是刺,可真正攻來,眼前一花,驀地,恍恍惚惚飛出把劍來,輕易也就取了人首級。這東西陰毒著呢,是漢方貼膏館主劉氏家傳。
那猴子本是電閃般躍向馬新貽,可當口哨一響,落地時,尾巴狠狠一掃,竟生生折了個彎,殺向了林動。
而這時候幾個幫閒也已操刀向馬新貽砍去,揮舞的刀光中,漢方館主已經提著顛倒刺從中殺來。
「小心。」
馬新貽只來得及提醒林動一句,就將心思擺放在當前的大敵身上。
爪風震空。
馬猴一縱,四爪揮舞,驟雨狂風向著林動打來。
詞綴手疾眼快,燙得好似烙鐵,林動咬唇忍著,口腔飆出一口血來,如此才緩緩放慢了馬猴的速度。
可同樣,在這種極度損耗精神的減速下,他的速度也變慢了很多,想要舉刀劈砍是根本沒有辦法,只能勉強將刀架起。
刀鋒斜著朝向馬猴。
在外人眼中,這就變成了林動羚羊掛角的一刀,大馬猴揮舞著爪子,徑直往刀口上撞,刀鋒狠厲,這猴子皮骨筋膜是快要練出了金剛的形來,可惜如今被刀一破,刮開了胸前的皮毛。
徹底破了形,點點獸血濺出,林動頭一歪避開過去。
「我殺了你!」
那邊的漢方館主,也是勃然大怒,左手的陰刺在指尖,輕輕一繞,打著旋,朝林動的後腦勺追魂而來!
「和我斗,還敢分神!」
馬新貽手上短矛順勢擲出,反手洞穿兩人,矛頭扎入牆壁,兩個舉刀的幫閒,不敢置信地捂住心口,渾身濺了一牆頭的血來,緩緩倒下。
馬新貽握緊拳頭,如長槍,狠狠扎向漢方館主的心臟,「蚩尤大練。」這不僅僅是詞綴,更是馬新貽的一門功夫,準確來講,馬新貽的詞綴其實是由功夫演化而來。
他早年投身左公,上打逆賊,下鎮殭屍,得授了一身驚天業藝。
這拳法慘烈氣息撲鼻。
馬新貽的背後好似升起了一尊赫赫凶神。
漢方館主看不清晰,可渾身氣息一滯,身子骨僵住,「糟了。」他心頭大叫,寒氣順著尾椎骨衝上天靈蓋,避不能避,退不能退,瞳孔極度收縮中,就看到那凶戾駭人的一拳,印上了自己的心口。
「我有熊羆皮編織的軟甲,打胸口,這拳殺不死我。」
漢方館主腦海里閃過這樣的念頭。
噗呲!
他口中噴出一口血霧,蹭蹭蹭,後退了三步,臉上卻又還掛著笑容:「哈哈,你果然殺不死我。」他張口道,緊接著,嘔,又吐出小半塊碎裂的肺臟。
「這……」
漢方館主目眥欲裂,直挺挺的後仰倒下。
轟隆。
陰刺朝著後腦勺襲來時。
林動渾身上下每一根毫毛都炸立了起來,生死中,一張臉上密密麻麻全是汗珠,肌肉扭緊,繃直如發條,前撲一躍。
顛倒刺里的陰刺,差著毫釐的距離,從肩頭上空划過,釘進旁邊的木樁。
林動前撲的同時,那失了心智的馬猴,哀啼一聲,尖爪一彎,薅向了林動的一對招子。
被擦到了,最輕的傷勢就是這輩子眼瞎,運道不好腦子裡的血肉都要被扣出來。
電光石火間。
林動抬頭正對上那張花里胡哨,血痕侵染的怪臉,馬臉猴頭的眸子裡凶光大盛,全是暴虐獸性。
林動一口咬住血肉模糊的下半唇,心中強提一口氣來。
九環刀發出刺耳的聲音,不住震顫。
刀尖一豎。
那馬猴的爪子還未勾到,喉嚨已經撞上了刀尖,一抹獸血嗆進林動的左眼,又痛又辣。
舊時武行有個說法叫做刀頭三寸才叫刀,指最頂尖的用刀技,靠的就是刀頭三寸,也就是刀尖來殺人。
凡是武師,大劈大砍,驚人業藝者,必定用到刀尖。
當然,這只是某地的一家之言,是不是真這麼回事,馬新貽也沒給個準確說法,只是同他聊天,林動知道,馬新貽一身業藝脫於武術,卻又素來瞧不太上武行江湖,乃至於自身的功夫。
馬新貽言談中脫離不了大清王朝,脫不了高官俸祿。
當然,俗就俗點,誰還能沒個愛好。
做官好啊,萬人敬仰,威風凜凜。
別人的夢想,林動不多加評論,他自己想的則是集中天地偉力於一身。
明明有了詞綴如此珍貴的機會,作為一個有一點小小野心的傢伙,又怎麼能不重視,說句萬般珍重也不為過。
血流遍地,人畜皆亡。
林動捂住自己完好的右眼,又睜開疼痛難忍的左眼,眼前一片漆黑,他的心不由沉了下去,戰馬在風中嘶鳴。
「你沒事吧?」
馬新貽緊張問道,他看見林動模樣有些古怪。
林動趕忙又將左眼閉上,用手遮住,睜開右眼道:「傷了點眼睛。」
這個時候,他自然不會裝腔作勢,說自己沒什麼大礙,來強撐。
一隻眼睛看不見,那可是天大的問題。
「走,我們馬上去醫館。」
馬新貽當即沉聲言道,這兄弟天生萬人敵,若是就這般傷到了眼,那可就太不值得。
林動把九環刀抽出,跑去摸了摸屍體,從已死的漢方館主的胸口處掏出一塊寫滿了小字,密密匝匝的破布。
「還真出秘籍了?」
林動一臉欣喜道,又在其餘幾具屍體中共計搜出了六七兩的紋銀。
馬新貽將幾匹戰馬牽好,就欲帶著林動離開這裡。
便是這個日頭夕落的時候。
一道細細的嗓音,從陰暗中傳來,聽上去不辨男女。
「兩位英雄,這是要去哪兒?」
林動,馬新貽悚然扭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