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5章 張太岳的個性
徐階府邸。
裕王爺被罰杜門思過,不能開門見人,高拱和張居正等人在這個關鍵的時候,也只能靠近徐階這位清流領袖,讓他想想法子,到嘉靖皇帝那邊探探口風,看看皇帝陛下是不是動了移儲之心。
而對於這樣的聚會,海瑞是沒有參加的,海瑞相信正道常在,皇帝哪怕是一時的被人蒙蔽,聽信了誹謗裕王的讒言,也不會一直如此的。
所以,現在的海瑞根本就沒和高拱張居正等人一起,而且盡心盡職的履行著屬於自己的責任,他要趕在朱載坖沉冤得雪重新開府之前,把朱載坖交代給他的事情辦好。
因此就在高拱張居正等人聚集在徐階府上想法子的時候,海瑞就叫上道路工程局和勘測工程局的負責人,以及現如今建築司的負責人潘季馴等一起踏上了考察京師至天津收費公路建設的行程。
海瑞和潘季馴兩人走在一起,身後跟著一隊專業的道路工程人才和勘測人員,他們每到一處就會停下查看相應考察地段的土地情況以及勘測情況,爭取找到一條距離更近,路途更平整的規劃路線完成京師和天津衛之間的新路勘測。
要知道以當先京師與天津衛之間的路程來走,是要走上一整天的時候才能從京師走到天津的,如果再遇到一些特殊的風雨天氣,導致道路泥濘難行,可能要花費的時間會更多。
而現在也不符合如今京師和天津衛之間的道路時間需求,現在的京師特區越來越好,聚集來的各地商賈和貨物也是越來越多,如果天津衛到京師的路還如從前那般難走,還要花費一整天乃至更久的時間,才能完成兩地之間的聯通,這肯定也不符合京師的利益。
畢竟京師的大部分需求都是要靠京杭大運河來滿足的,而現在的京杭大運河也只能通行到了天津衛,無法直接聯通京師,所以這條已經被放在計劃之上的收費硬化路,也是迫在眉睫,早一天開工就能早一天緩解京師特區的發展需求。
要不然大量的貨物都擠在天津衛的碼頭不能及時的運抵京師,這其中的損失可是無法估算的。
因此當今之時,不管是裕王那邊的情況究竟如何,海瑞都不能把這件事情停滯,他一定要趕在既定的計劃之前,完成京師到天津衛之間的新路勘測工作,爭取早日拿到北方建設銀行的貸款,順利開工此路。
潘季馴走在海瑞的身邊,他有些憂心的看著海瑞,「區尊,我們現在這樣做會不會惹上面不高興?」
海瑞回頭看著潘季馴,經過了這一段時間的共事,他也很認可潘季馴的工作能力,但對於潘季馴這樣患得患失的個性,海瑞還是不滿的。
海瑞板著臉道:「你是特區的官員,一切都應該以特區發展為中心,有些事情不該我們考慮的,我們就不用去管,只需做好我們本職工作就好。至於所謂的上面,我們的上面只有大明朝和大明律,其他的我們一概不用理會!」
潘季馴聽著海瑞的話,心裡雖然還是沒底,但看到海瑞都這麼頂事了,他只是一個從行聽命的官員,還有什麼好怕的?
天塌了也有高個子頂著呢,而且海瑞人家也是帶著山西的功勞回京的,也是出了名的剛正之人,誰要動他的話,沒點真憑實據簡直想都不要想。
而且在官場誰不知道海瑞還在默默無名的時候就敢當面懟嚴世蕃,雖說他當時也是裕王府的審理正,可是這算個屁的官呀?
但是人家海瑞還是渾然不懼,直接把嚴世蕃懟到牙齒咬碎都沒辦法他。由此可見海瑞就是一個讓人無從下嘴的鐵疙瘩,不僅有原則,還有的是手段,根本就不怕所謂的暗箭。
潘季馴道:「但收費公路此事,下官還是有些擔憂,擔心會引起朝野非議,畢竟自古以來修橋鋪路之事除了是朝廷的分內之事外,平常人家做這些事的時候,也是都本著善心善意,還沒聽說要收錢的。這要是真的公布出來了,下官很擔心區尊。」
海瑞又看了潘季馴一眼,「我知道你的擔憂,也清楚你在害怕什麼。說實話我在第一次聽聞此事的時候,心裡也如你這般想像,但在經過了王爺的訓示和反覆的思考之後,我發現道路收費才是長久之計。」
「一條好的公路若想長久保持好的狀態,就必須有不斷的人力物力投入,而這些銀子和這些人力,雖然可以發動當地的民工來做,可是他們又有幾人能做的用心?而且又有哪些官員可以一直如此不恤民力的一直修修補補自己轄內的路呢?」
「所以,只要收費公路這條路走通了走順了,那麼以後的大明就會有無數輕便順遂的好路讓人不懼風雨,都可以放心行駛。」
「還有我們要修的路,要收的錢也都是駕的起馬車的富裕之家,普通小民們哪裡有這樣的機會花如此的費用?因此我們做的這件事,細究到最後根本就不用考慮非議之事。倘若將來某一天大明的百姓們都可以駕的起馬車之時,我想那時候的大明百姓肯定也不會差這點趕路的費用。」
海瑞的思想經過了朱載坖的開導和解釋,再結合他在山西地區的所見所聞,現在的他可以說大明最務實的一顆腦袋了。
別人都以為海瑞只是剛正,只是喜歡抬槓,喜歡拿大明律說事,但實際上這也只是海瑞的表象而已,而原來的歷史記錄之中,海瑞擔任淳安知縣和應天巡撫的時候,人家可是很會結合實際辦事的,從來都沒有拘泥於死板的教條。
吳淞江和白茆河在海瑞到任應天巡撫之前,兩條江河都不知道修了多少次,一直都沒修好,可是在海瑞的任期內,人家不僅把這兩條江河給修好了,而且還花費的最少。
由此可見海瑞不僅僅只是一個剛正敢言之官,還是一個敢作敢當敢於任事的幹才之官,像這樣的官簡直就是寶貝,誰撿到誰就等著笑醒吧。
所以朱載坖才會把修收費公路的事情專門交代給海瑞,因為也只有海瑞敢為天下先,敢把這利國利民的先河開出來!
另一邊,也就在海瑞和潘季馴在京師和天津衛之間勘測新路路線的時候,高拱和張居正陳以勤等人聚集在了徐階府上。
徐階看著自己的弟子張居正,又看著有些性情急躁的高拱,還有陳以勤等人,他的心裡也是微微一嘆。
說實話這個時候徐階根本就不想蹚這趟渾水,他只能安穩的渡過這次危機,等到未來有了轉圜的時候再出手,要不然就這麼直愣愣的跟嚴世蕃對上,徐階是很不情願的。
畢竟他還沒琢磨透嘉靖皇帝的聖心,還不能確定在這段時間裡嘉靖皇帝就會用他取代嚴嵩,所以此時此刻的徐階真的不想見人。
可是誰讓他又是清流的領袖,天下正義之士所期望的未來,所以徐階就算是再有不願,他也得硬著頭皮出來見張居正等人,要不然這些人一寒心,以後不來他這裡了,他這個清流領袖的名頭不就沒了嗎?
張居正對著徐階微微一拜,「閣老,今天我等貿然登門,也是情非得已,還請閣老海涵。」 張居正也清楚徐階的為難,可是他們現在也沒辦法,誰讓現在他們這幫人中就只有徐階才能進出西苑,得到嘉靖皇帝召見呢?
要不然的話,這些人也早就想盡法子去見嘉靖皇帝為裕王爺陳情,也不至於低聲下氣的來求人了。
徐階道:「無妨無妨,老夫也知道你們現在的迫切心情,也明白如今的形勢已經緊張到了關乎國本的時候。現在我們要做的就是同心協力,共保裕王!」
張居正和高拱等人聽到徐階這句話後,個個心裡也都很是振奮,覺得這事有譜了。
但接下來徐階的一句話也給了他們當頭一棒。
徐階繼續道:「如今裕王爺因為汪直一案,而被陛下斥責,所以當今之計,我們就是要立刻擬出策略,想法子為汪直辯解。只要汪直脫罪了,王爺這邊才能平安無事,要不然的話,等到汪直被刑部帶走定罪,那麼裕王爺之後就算被陛下解了禁足,他也再難像之前監國那樣做事了。」
徐階說完這段話後就停頓了下來,目光掃向眾人,意思很明顯,就是要看看在座的人有沒有好點子幫著出一出。
張居正和高拱等人,此刻也全都露出了一個沉思之色,他們也明白當務之急是要為汪直脫罪,只要汪直沒了罪過,那麼之前命胡宗憲押送汪直入京的裕王爺自然也就沒有什麼過錯了。
可是現在汪直的罪過被王本固咬的那麼死,還是在翻汪直在海上做海盜這些年的舊帳,很顯然王本固就是想拿汪直當做自己仕途和官聲墊腳石,他就是想通過法辦汪直,為自己賺取政治利益。
而且現在更要命的是,嚴世蕃那邊的人也動起來,也在為王本固助威,也在為他搖旗吶喊,響應著王本固的正義之舉,譴責著汪直的大逆不道。
雖然有時候徐階張居正他們這幫人會以清流自居,在道德上鄙視和譴責嚴嵩嚴世蕃為首的嚴黨,但實際上所謂的嚴黨也並不是一成不變的,很多官員都是在兩個陣營里來回跳的。
而且這些官員們即便是跳到了嚴世蕃那邊,他們也不認為自己嚴黨,因為在他們看來,這所謂的嚴黨標籤也不過就是那邊閒得蛋疼的人非要貼出來的東西。
如果非要硬鋼的話,人家嚴黨也會說他們這邊是徐黨,所以在本質上不管是嚴黨還是所謂的清流,其實就是一類人,只是他們抱大腿不一樣,但利益爭取的方式都是一致的。
根本就沒有所謂的「嚴黨」,「清流」之別。
所以現在王本固在「嚴黨」陣營里仗義直言,對於他自己本身而言,他還是依然認為自己就是為正義而言的道德清流之士,根本就不是某些人張嘴就來的所謂貪官污吏。
而且就算是有一天嚴嵩嚴世蕃倒台了,只要他們這些人並未真正參與過嚴嵩和嚴世蕃的核心謀劃,最後他們照樣也是可以搖身一變成為「正義」的一方。
所以在大明的官場有的只是一個個為了自己而活的活生生的人,並不是只分黑白和立場的棋盤棋子。
張居正思考了一會兒道:「閣老我有一個法子,不知當不當講。」
徐階看著張居正,他就知道以張居正的聰明才智肯定是可以想到辦法的。
這一刻眾人的目光也不由的集中在張居正身上,徐階說道:「你先說來聽聽。」
有了徐階的這句話後,張居正也好像是有了底,他說道:「為今之計,想要為汪直脫罪,那麼我們就應該肯定汪直投降詔安的事情,而不是王本固所言的罪過。」
「而且據我所知王本固之所以能抓住汪直,也是因為汪直先在胡宗憲處投降了之後,有了胡宗憲的交代和指點,才去杭州拜訪的王本固。」
「而王本固不知是出於何居心,居然仗著他巡撫欽差的身份,否認了汪直的投降詔安,將汪直誘捕起來,當做了自己在浙江的功勞。」
「所以,我認為當前如果要想解救汪直,就必須先從汪直投降詔安說起,只要我們能讓陛下認可汪直在被王本固誘捕之前就已經投降了朝廷,那麼王本固誘捕汪直之事,就是他貪心功勞,而非現在口口聲聲所言的正義!」
張居正這番話一落,在場之人也都不由眼睛一亮,這麼淺顯的一點他們這段時間居然都沒注意到,真是不應該呀。
徐階道:「那如此一來,豈不是要問罪王本固?他可是素有正直之名的清流之士。」
張居正道:「閣老,王本固身為巡按欽差不能安定地方,卻貪心他人功勞,誘捕了已經投降的汪直,其心怎可言正?他雖自言為清流之士,但其沽名賣直之心已經是昭然若揭,我等若是畏懼了這種人的所謂正義,而不能就事論事,以後的朝廷豈不是就要被這種只會沽名釣譽,而不真實才幹的人占據?」
「如此一來,我大明朝的希望又何在?所以,居正認為不管此事最後結果如何,我們也一定要擺明態度,嚴厲駁斥王本固這等沽名釣譽貪心功勞和所謂正直之名的下流之士,他們不配清流之名!」
張居正有些話既然說出來,那也就豁得出去,而且在原來的歷史上張居正的脾氣雖然不如高拱那麼沖,但他做起事情來也是狠辣決絕的,要不然也不會有萬曆新政的十年中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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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