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0章 傷你媽的頭
嘉靖皇帝肯定了朱載坖推薦朱載圳為下一任錦衣衛負責人的提議,但是現在陸柄也還沒死,汪直案也還沒有結束。
所以嘉靖皇帝也只能暫時的把這個提議壓在心裡,等一切塵埃落地,一切就緒之後,再把這件事操作起來也不遲。
已經結束禁足且重新開府的朱載坖也沒有偷懶,在第二天一早的時候,他就讓孟沖派人去把海瑞找了過來,而且這個消息也沒有刻意的宣傳,也沒刻意的隱瞞。
但依然還是在京師之中颳起了一場強大的政治風暴。
京師的所有人都知道裕王被嘉靖皇帝下旨嚴厲申斥禁足思過的事情,可現在裕王不僅悄無聲息的解除了禁足之事,而且還派人召見了如今的京師特區副長官海瑞。
這個消息就像是一場風暴一樣,在海瑞還沒有到裕王府的時候,就已經傳遍了整個京師。
嚴世蕃在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整個人也愣了一下,不知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了,他也不由回頭看了一眼此刻還沒走神的嚴嵩。
嚴嵩低沉的目光突然一縮,眼中凝出一道滲人至極的駭人精光,他抬著頭看著嚴世蕃問道:「你是不是有事瞞著我?」
嚴世蕃聽到老爹的質問,頓時叫屈道:「爹,這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懷疑我?我們父子才是一條船的人。」
嚴嵩聽到嚴世蕃的委屈,心裡微微一嘆,但為了兒子他還是無比嚴厲的說道:「現在不管你有沒有事情瞞著,你都要停住你現在做的所有事情,那個王本固你不要再幫他了,是時候該讓他自生自滅了。」
嚴世蕃聽到嚴嵩提到王本固這個名字,心裡也咯噔了一下,要知道這段時間的嚴嵩可是一直都在深居簡出,而且有時候還會莫名的發呆走神,他怎麼會知道王本固的事情?
肯定是他的身邊有人告密!
嚴世蕃的腦子轉的極快,他想到了自己的管家嚴寬,也想到自己頭號狗頭軍師鄢懋卿,這倆人是他在京師最信任的人,可是這倆人也沒有背叛的動機和理由呀?
所以最後嚴世蕃也不由把最後的目標鎖定在了趙文華身上,趙文華這個狗東西是嚴嵩認的乾兒子,有時候就會在嚴嵩和嚴世蕃之間來回左右逢源,他出賣自己的概率是最大的。
想到這裡嚴世蕃氣急道:「爹,你相信一個外人,都不信我?我跟王本固根本就沒有來往,而且你也知道那個狗東西一直都自詡清流,自詡剛正不阿,他幹的事情怎麼可能和我關聯?」
嚴世蕃這番話對自己的認知還是很清晰的,他不自詡清流,也不自詡剛正不阿,所以他在說這句話的時候,就是這麼的自然而然,好像自己純潔的跟一朵白蓮花一樣。
嚴嵩微微轉動著身體,又定睛看了嚴世蕃一眼,「你好自為之吧。」
說罷嚴嵩就不理嚴世蕃了,他知道自己現在已經老到了說什麼話嚴世蕃都不會聽,也不會當回事的時刻了,他現在也只想安安穩穩的渡過一個安寧的晚年,讓嘉靖皇帝看在這麼多年的君臣情分上給嚴家留個後。
嚴世蕃看著嚴嵩不理自己了,心裡的氣也不打一處來,感覺自己的老爹居然都不跟自己一條心了。
嚴世蕃氣道:「爹,你老了,我現在忙前忙後為的又是誰?我為的不還是我們嚴家嗎?徐階那個老匹夫看似溫順實則包藏禍心,他時時刻刻都想取代你,你怎麼就能一直容忍他,還信任他呢?這世界上任何人都會坑你害你,唯獨兒子我不會,你難道真的老糊塗了,這道理都想不通嗎?難道你百年之後,不想讓兒子給你送終嗎?」
嚴嵩聽著嚴世蕃的氣話,他欠著身子往前一頃,呵呵笑道:「我不需要你給我送終,你走吧。」
嚴世蕃氣的拂袖而去,他真不理解嚴嵩為什麼會老糊塗到這種地步,真是氣煞人也!
離開之後的嚴世蕃怒氣沖沖找到了鄢懋卿,鄢懋卿看著火氣正旺的嚴世蕃也好言問了一聲,「小閣老這是怎麼了?」
嚴世蕃看著鄢懋卿,心裡的火氣也沒有消退,他怒道:「趙文華那條老狗居然敢在我爹面前搬弄是非,離間我們父子之間的關係,真是可惡至極!」
鄢懋卿聽到嚴世蕃這句話,也不由一愣,趙文華不是和他們穿一條褲子嗎?什麼時候要分道揚鑣了?
鄢懋卿連忙道:「小閣老這裡面會不會有什麼誤會?趙中丞他怎麼會離間小閣老和閣老之間的父子之情呢?」
嚴世蕃氣道:「他怎麼不會?他當初舔著臉認我爹當乾爹的時候,我就看出來了,他就是一個攀附富貴的小人。利用我們的助力,現在爬到了尚書的高位上,居然還是反過來咬主人一口,真是其心可誅!」
鄢懋卿聽著嚴世蕃的氣話,還是沒聽明白,到底是出了什麼事。
而也就在這個時候,嚴寬到了嚴世蕃的書房門口,「老爺,趙中丞來了。」
嚴世蕃氣道:「告訴她,讓他滾!我們嚴家沒有他這樣忘恩負義的狗東西!」
嚴寬也懵掉了,不知道自家老爺這又是發的哪門子邪火?
嚴寬小心道:「這麼說會不會太傷他了?」
嚴世蕃氣的抓起眼前書桌上的一方硯台就砸了過去,「傷你媽的頭!」
嚴寬嚇的脖子一縮,險之又險的躲過了嚴世蕃砸過來的硯台,硯台咣當一下就砸在了門框上,最後掉在地上摔了個粉碎。
嚴寬嚇的連忙轉身就跑,去找上門的趙文華傳話。
當然即便是如此嚴寬沒有真的原話傳給趙文華,只說道:「老爺現在在氣頭上,不見客。趙老爺請回吧。」
趙文華聽到嚴寬的話,也無奈的嘆息了一聲。
現在裕王被解除了禁足,還召見了海瑞,這可是天大的事情,結果嚴世蕃就生了一場無名之氣,居然都不願意和他見面商議對策了,這可怎麼得了?
但即便是如此趙文華也沒有繼續再讓嚴寬傳話了,因為他有了解嚴世蕃的臭脾氣,這個時候非要和他見面的時候,只會弄的不歡而散,而且還不會有任何好的對策商議出來。
所以趙文華在嘆息一聲之後,就轉身了走了。
嚴寬看著立刻的趙文華,心裡也不由鬆了口氣,他就怕這個時候趙文華還要堅持見嚴世蕃,如果是這樣的話,他就難做了。
嚴世蕃在書房裡繼續生氣,他對著鄢懋卿說道:「裕王解除了禁足的事情你知道嗎?」
鄢懋卿為的就是這事而來,他立刻回道:「我也是剛剛知道,在得知裕王召見了海瑞,我就立刻來找小閣老您了,您說這是怎麼回事呢?」
嚴世蕃哼了一聲,「你問我我問誰?皇帝莫非也是老糊塗了不成?」 嚴世蕃的這句話也把鄢懋卿嚇的不輕,鄢懋卿連忙道:「小閣老慎言慎言啊!」
嚴世蕃聽到鄢懋卿的提醒,也感覺自己是被氣過頭了,他努力的讓自己冷靜下來,然後又問道:「汪直還是沒辦法從東廠的詔獄提到刑部嗎?」
鄢懋卿嘆息了一聲,「我找過陳公公了,也給他塞過了好處,可他就是不收,也不鬆口,我也沒辦法了。」
嚴世蕃哼道:「這個死太監自私自利,平時我們給他的好處那麼多,關鍵時刻他就這樣,真是過分至極!」
鄢懋卿聽著嚴世蕃對陳洪的吐槽,他也只能在心裡嘆息一聲,陳洪現在可是皇帝陛下跟在的貼身太監們,在司禮監還有批紅的權利,比起內閣閣老也是不遑多讓的。
人家能收你的好處,也是給你面子,你居然還想指使人家做事?當自己是皇帝嗎?
當然這樣的話鄢懋卿也不會說出來的,只能讓嚴世蕃自己消化,自己想透了才行,要不然誰說都是觸霉頭。
鄢懋卿也不糾結於陳洪的事情,他直接又問道:「小閣老,那我們怎麼辦?」
嚴世蕃眼神一冷,低聲道:「繼續讓我們的人為王本固搖旗吶喊,一定要在氣勢上壓倒張居正和高拱這倆攪屎棍,爭取讓皇帝改變心意,把汪直給殺了,要不然我們現在所做的一切都要白費了。到時候羅龍文在海上沒法做大,也沒法把在海上賺的銀子弄回來,我們的損失誰能補償?」
嚴世蕃把話說到了這個份上,鄢懋卿自然省得其中的厲害,如果這事真的辦砸了,汪直沒有死,那麼不僅之前的努力全部白費不說,就連羅龍文現在在海上的好處也都會全沒。
而且在嚴世蕃他們的謀劃裡面,也是想著等把汪直弄死了,海上的水攪渾了,等到羅龍文也依靠著倭寇做大了,他們就會建議重開寧波或福建的市舶司,讓羅龍文弄個正經身份大搖大擺的回來。
可是現在第一步弄死汪直的計劃都沒達成,後面的事情肯定也是不能做的,所以現在的情況就是如果要獲得海上的巨利和好處,他們就必須先把汪直弄死才行。
否則就算是羅龍文在海上在倭寇那邊混的風水水起,也與嚴世蕃和鄢懋卿無關,他倆還是一點好處都沒有。
因此無論如何都要弄死汪直!
所以現在針對王本固這場關乎到未來利益的鬥爭,他們必須要贏!
鄢懋卿立刻拜道:「我現在就去安排!」
嚴世蕃嗯了一聲,「要快,要多多的聯絡一些人,把我們能用上的人也都用上,一定要把聲勢弄到最大,把高拱和張居正這倆攪屎棍的聲量給壓下去!」
鄢懋卿重重的點頭,然後也轉身走了,去按照嚴世蕃的吩咐為王本固搖旗吶喊去了。
而比起自亂陣腳的嚴世蕃等人,張居正和高拱等人在聽到裕王召見海瑞的消息之後,他們的心情都是無比振奮的。
「天佑王爺啊!」
高拱激動的對著張居正說道。
這段時間他和張居正一直都在徐階這裡積極的謀劃針對王本固人品問題的攻擊,也可謂是耗盡了精力,現在聽到朱載坖已經重新開府,而且又召見了海瑞去見面,他倆的心情可以說激動的無以復加。
顯然在此刻高拱和張居正的心裡,他倆認為的結果就是:朱載坖之所以能被解除禁足並召見海瑞,就是他倆的一直以來的功勞。
張居正道:「我們去見王爺吧?」
高拱嗯了一聲,準備和張居正同去。
但在這個時候徐階卻叫住了他們兩個人,「回來,現在還不是主動去見裕王的時候。」
高拱和張居正聽到徐階這麼一說,兩人也疑惑道:「為什麼?」
徐階思考了一下,「避嫌。」
高拱和張居正聽到這兩個字後,更是不解了,「要避什麼嫌?還請閣老明示。」
徐階道:「避汪直案的嫌,裕王之前之所以被禁足就是因為汪直案的事情,我們現在針對王本固的事情,歸根結底也是為了汪直案。如果現在裕王剛剛解禁,你們就迫不及待的去見裕王,這豈不就坐實了王爺有干擾此事的嫌疑嗎?」
「你們要記住這次針對王本固的事情,乃就是因為王本固人品不端,企圖貪功破壞浙江抗倭大局的事情。所以決不能在這個關鍵時刻去見裕王,將世人錯以為你們彈劾王本固的事情,乃是裕王的指使。」
高拱和張居正聽到徐階的這話後,兩人也瞬間醒悟過來,現在確實是一個非常敏感的時刻,確實不能這麼輕易的把把柄遞出來。
兩人對著徐階感激一拜:「多謝閣老指點。」
徐階撫著鬍鬚微微的露出了一個滿意的微笑,他也很看出高拱和張居正兩人的辦事能力和反應能力,很多事對他倆一說都不用點到明處,這倆人就能領悟奧義,可見他倆都是很有資格問鼎內閣大位之人。
而這樣的兩人卻都能在他的門下行走,這對徐階而言也不吝是未來的一個保障,而這一點也是徐階驕傲於嚴嵩的地方。
嚴嵩雖為首輔,但他太倚重自己的兒子了,可是朝廷的官位又豈能讓兒子繼承?所以,現在垂垂老矣的嚴嵩,最現實的問題就是他之後,就無人能繼承他的事業,為嚴家的將來保駕護航了。
而這點對於徐階來說,是完全不存在的問題,只要高拱和張居正能夠前後擔任兩任的首輔,這至少也能保他徐家未來二十年不敗。
所以徐階自認在這個事情上,他是要比嚴嵩高明的多,因此徐階現在也不會擔心自己有一天離開了內閣中樞之後被人清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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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