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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長生十二宮

2024-08-08 03:55:12 作者: 西璐
  在這衣香鬢影,貴賓雲集的畫展中心。

  顧南枝一直跟在陸之柔身後,傾聽他們談話的內容,他們聊的話題異常高端,一會是對鑑證會重啟ipo的看法,一會又是股市近期震盪下挫的預測前景,還談到美國非農數據對於qe計劃的影響,話題基本圍繞著財經金融在轉。

  顧南枝站立在他們身旁,感覺到無形的巨大壓力,心想,不是來參觀畫展嗎?都快兩個多小時過去了,就連一幅畫都沒認真觀賞過。

  也真夠奇怪的!

  幸虧身旁有幾位中年男士留意到她的窘境,好心把話題散開來,延伸到別處,聊了些關於她專業上的知識,她才得以輕舒一口氣,偶爾搭上一兩句話。

  陸之柔眼觀鼻鼻觀心,適時把她推拉到前,熱情向在場男士逐一介紹她的身份,還特意強調「單身」兩個字。

  男士們個個兩眼放光,藏匿不住的驚艷色與小竊喜,紛紛開始行動起來,大膽向她索要聯繫方式,卻被她含笑糊弄過去。

  這時,又有一批商界大佬過來寒暄,顧南枝愈加感到壓抑與不適,禮貌退讓之際,恰好有幾個穿著燕尾服的侍應端來洋酒,將她與陸之柔隔開。

  她原想等著侍應們全部離去後,再次回到陸之柔身邊。

  湊巧,又加入了幾位燕瘦環肥的貴婦人過來攀談,陸之柔笑不攏嘴,忙不銜接地應酬著,已然忘記顧南枝的存在。

  顧南枝垂眸瞧了眼腕錶,想著還有半個多小時,畫展即將閉幕,她得捉緊點時間,別白白浪費了這麼好的機會。

  於是,悄無聲息走開,獨自觀賞起來。

  由繁到簡,是需要逐漸適應的過程,這麼些年來,她早就不畫畫了,但天賦這種東西與生俱來,她對自我的鑑賞能力還是非常有自信的。

  賞析得越多,越加發現畫面風格的驟變。

  記得幾年前,她在德國留學時,這位畫家的畫風還是趨於保守與寫實的作派,而現如今,色彩鮮明大膽,筆觸爽快利落,畫面給人一種割裂的視覺衝擊力,震撼之餘,你能細細體會到畫家隱喻的部分超現實主義諷刺。

  譬如,眼前的這幅《山溪的裸女》,女人微眯著雙眼,一張年輕的面容享受在清晨繚霧的山溪之間,原是清純與甜美的形象,卻運用大膽的色彩,與抽象的構圖意境,把畫面裸女的姿勢勾畫出一種浪蕩、沉淪、迷離……一系列非常複雜的暗黑情緒。

  顧南枝看得心悸,感到陣陣不適,快速移步到下一幅畫。

  走著走著,走至畫廊末端,已遠離了中心地帶。

  明亮寬敞的展廳人跡斑駁,幾乎為零,讓她混亂的思緒,悉數歸於淡然。

  靜謐於她來說是一種享受,她享受著獨處的分分秒秒與剎那的永恆瞬間,在繪畫中感嘆造物主神乎其技的賜予,正調動自己全身所有感官與覺知,細細體會畫家藏蘊其中的豐富哲理與獨到見解,一幀一幀欣賞著,慢慢走入一間不對外開放的私人展廳里。

  面前,正中央掛放著一幅名為《那雪,那橡樹》的作品。

  高大而粗壯的橡樹,因厚厚的白雪覆蓋,不堪其重負,被壓成一個v字形的斷裂。

  她記得,橡樹是德國的國樹,其象徵著不屈不饒的偉大精神與榮耀。

  可畫中橡樹卻處處強調著無力掙脫的束縛,與瀕臨死亡的恐懼,特別是樹幹斷裂口鋒利尖銳的部分,透出一股殘忍的肅殺之氣。


  她看得有些朦朧,一時聯想到在德國的那幾年遭遇,還有那件抑壓在心底,永生永世懺悔而不可原諒的蠢事……漸漸地,她的意識飄渺隨畫而去,手腳冰冷,全身僵硬,眼神逐漸渙散,空洞又乏力,像是陷入一種深深的孽障輪迴里,永遠沉淪終不得救贖!

  「誰允許你走進這裡?」

  這聲音……她意識猛然回籠,快速轉身回眸,便見祁硯川身著一套純灰色西裝,站姿儒雅閒散,雙手插進褲兜里,正倚在門檻邊處,目光灼灼緊盯著她。

  她的心噔了一噔,猜想這裡應該是不對外開放的私人展覽廳,心中有愧,正想要道歉,卻又在看到眼前這個令她不爽的某人後,仰起下巴,冷著張臉,霸氣懟回去「你不也走進來嗎?我為什麼不可以!」

  那人盯著她細細看了好一會,垂眸哂笑,邁著穩健的步伐來到她身旁,問「你喜歡這幅畫?」

  她聞言並沒有立即表態,轉身又把注意力集中到那幅油畫上,靜思幾秒,突然來上這麼一段話「祁先生,你聽說過嗎?人的一生由他的命和運主導,人的命運之盤上有長生十二宮,胎、養、長生、沐浴、帝旺、冠帶、臨官、衰、病、死、墓、絕……生命里的每一年,會依次落入其中一個宮,當你某一年開始落入衰宮,接下來的四年時間就是病、死、墓、絕。一年比一年慘……」

  男人聽罷,眉頭一跳,波瀾不驚的視線,正緩慢從油畫移至顧南枝的臉上,涼薄的唇線彎起一抹性感的弧度,像是欣賞,又像在嘲諷,淡淡問「這就是你從這幅畫中悟出的真理?」

  顧南枝仍看著那幅畫,口吻與他一樣淡「我不喜歡這幅畫。」

  也許,她不喜歡的並不是畫的本身,而是生命長生十二宮的每一次衰、病、死、墓、絕……

  男人面容透露著散漫,口吻卻輕挑得有些瞧不起人「沒想到顧小姐對命理知識如此感興趣,不過命運這種東西,哪是區區凡胎肉體看個命盤排布就能窺知一二?像顧小姐這種活在象牙塔里的人,最好不要算,小心越算越倒霉。」

  她沒生氣,轉過身去,只是問他「祁先生,你信命嗎?」

  祁硯川只覺得她幼稚,不過還是囂張地答「當然信!」

  顧南枝快速把眼睛挪開,笑了笑「怪不得你過得這麼好。」

  他挑眉,一問「此話怎講?」

  她已經把目光重新歸攏到油畫上,眼底暗暗藏有一抹神傷,悲觀地說「因為……只有不信的人才會過得遍體鱗傷。」

  聞言,他怔了怔,睫毛小範圍翕動了瞬,仿有感觸,想要繼續追問下去。

  卻未料,凝聚的思緒倏然被門檻突兀飄來的女音所打破「硯川,原來你在這裡,我找你好久了。」

  *

  祁硯川是這次畫展的舉辦商,今天是畫展的閉幕式,為了給這次畫展寫下完美的句號,在閉幕這天,他草草結束高層會議,特意從公司趕過來行閉幕祝酒儀式,誰料!他那個特立獨行的『畫家表弟』瞧不上他的臭錢,硬說他玷污了藝術的崇高殿堂,被他強行拉過來之後,又死活不肯出去見人,還吵著鬧著說明天要打包票回德國去,再也不會回來了。

  試問,畫廳里的來賓,哪個不是有頭有臉的?

  他是個護短之人,為了表弟的名譽,不好說清原因,大肆發散人去找,便叫來幾個親信到處裝模作樣閒逛,看能不能找到那個食古不化的『作精』。

  眼看著時間越來越緊迫,他只好主動加入到搜羅作精隊伍的行列當中,沒想到,找著找著,竟遇見了顧南枝。

  這種附庸風雅的事,她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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