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隔空瞧著一步一步邁過來的陸之柔,心神一怵,快速把手機丟進包包里,言不由衷撒了句謊「是……是公司里的同事,問我要開庭資料。」
陸之柔笑聲裊裊,溫柔裹住她的手,而後蹙眉嚴肅道「瞧你剛才笑眯眯的模樣,像極熱戀中的小女生,該不會是瞞住我們,偷偷交了男朋友吧?」
剎那……空氣像是凝固住了。
她定睛細看陸之柔好一會,櫻唇微啟,哥哥兩個字在她腦海一閃而過。
卻又在脫口的瞬間,被陸之柔伸過來的一根手指,堵住她的嘴。
陸之柔半真半假地說「南枝,這個男朋友你可以悄悄交往著玩,但要切記,不可以真心交付,你的終身大事媽媽還管著呢!由不得你亂來。」
那一刻,她的心宛如開裂,一雙小鹿般的水潤黑瞳,六神無主緊盯陸之柔。
手掌是一點一點冰冷下去的寒。
陸之柔適時放開她的手,卻又舉至臉上,細細摩挲會,不緊不慢說「你這小臉還真好看,就連我一個女的看了都得迷糊,更何況是個男的。」
而後話鋒一轉,笑眼彎彎,輕拍她的顫肩,說「你抖什麼?放輕鬆一點,不知道的,還以為你當人家小三,搶了別人的男朋友。」
說話的節奏完完全全被她死死拿捏住……
*
再次回到金碧輝煌的會客廳,大夥的牌,一輪接一輪地洗,依舊打得熱火朝天。
龔以寧見陸之柔回來,立馬起身讓座,邀功請賞般豎起兩根手指頭,道「幫你連贏兩番。」
陸之柔笑「手氣這麼好,乾脆你來打。」
龔以寧聳了聳肩,貼近她耳垂邊,偷偷說笑「剛剛換了條紅褲衩。」說著,斜眼瞟向顧南枝,岔開話題,又問「人這麼快就找到了,在哪迷的路?」
陸之柔掃她一眼,沒回話,還是笑,轉身牽過顧南枝的手,親切把她帶到身邊來坐下。
竇靜萱就是看顧南枝不順眼!
明目張胆朝她翻了個白眼,撇嘴道「之柔,你這妹妹也真夠寶貝的,比你還金嬌玉貴,多大的人了,竟然還能在屋裡走丟,我看啊!最好腳跟都不要落地,喊八人大轎過來,把她給抬進屋子算了。」
說著,眼帘微抬又幕下,依舊是那個囂張跋扈樣。
顧南枝漠然盯向她,手指關捏得節節發白,卻只能忍聲吞氣。
場子卓然就冷了下來。
氣氛有點弩張……
陸之柔適時暖場,拍拍她的肩,和氣道「南枝,別介意,靜萱她人就這樣,在跟你開玩笑呢!你不要當真聽了去。」
即便當真聽了去,又能如何?
像她這種軟實力的人,要什麼,沒什麼。眼下四面楚歌,八面來敵,又沒人撐腰,根本毫無話語權,只能『識時務者為俊傑』。
沉默……直至回家。
陸之柔見她不搭腔,也不再說話,出牌的手明顯比之前快了許多。
經過先前一輪點餐事件,大夥對陸之柔的態度瞭然於心,都知道這個妹妹不是親的,陸之柔也只是做做表面功夫,自然沒人搭理顧南枝,更不會有人把她放在眼裡。
所謂,幫親不幫理!竇靜萱才是自個人。
牌,磕磕碰碰繼續接著打。
中途,程瀟突然來上這麼一句「萱萱,聽說你下部是胡導的戲,這事是不是真的?可不可以爆點內幕佐料出來,讓姐妹們見識見識?」
程瀟有個學妹是竇靜萱的頭號富婆粉絲,常常托她帶話,及時了解竇靜萱的最新動態。
龔以寧接過話,表情有些詫異「不是還在拍戲嗎?這麼快就有下部找上門了?」
竇靜萱隨口回復「還在挑,沒定。」
龔以寧繼續問「也就是說有戲咯!劇本怎樣?說來聽聽。」
「說什麼?我都拒了。」
眾人拿牌的手頓住,骨碌碌瞥向她。
龔以寧更是震驚寫在臉上「拒了!那可是胡導的戲誒,帶資貼錢都演不了,你為何這麼不開面?難道要你演女二號?」
那可是業內翹楚,數一數二的鼎中鼎,曾經經典無數的國寶級導演。
經他親手調導出來的戲,即便是個配角,日後不說大紅大紫,至少有名有姓。
甚至,幸運的話,還會成為當年的大爆劇,橫掃所有含金量極高的知名獎項,有質量、有流量,影帝影后自然不在話下。
這,又是為何?
龔以寧想破腦袋,想破天,都想不出拒絕胡作霖的理由。
竇靜萱扯著嘴角,笑了兩下,呵呵道「要我演一個小三,不是搞臭我的名聲嗎?我三觀這么正的人能接受?別說純純女主角了,即便是一番大女主我都不會接受。」
牌桌上有位貴婦人豎起大拇指稱讚她「不愧業內評選出來的道德楷模,根正苗紅,活該你紅!」
而後,話鋒一轉,八卦又道「不過,這胡導怎麼會答應導這麼出毒劇?不怕晚節不保嗎?」
有人附和「應該劇本好,紮實吧!」
竇靜萱不屑笑笑「紮實什麼?就妹妹搶奪姐姐男人的老套戲碼,結局還來個大團圓,說那才是真愛,臭不要臉的,快要把我給噁心死了!」說著,眼皮微微掀起覷向顧南枝,似笑非笑,陰惻惻問「顧小姐,你覺得呢?這妹妹是不是特賤!」
『特賤』兩個字,尾音拉得長又狠,仿佛不是在說劇本,而是意有所指:你就是那個賤小三!
愣坐在椅子上的顧南枝,心理防線逐步被攻破,一點一點瓦解著,直至散場後,腦海里仍不斷盤旋著竇靜萱那幾句話「臭不要臉、賤、小三……」
*
漸漸地,夜色愈發濃稠,牌局也適時到點散了架。
兩輛豪華轎車一前一後,一路往虹湖區的方向駛去,快開到家門口時,陸之柔冷聲讓司機把車停了下來。
車廂一片靜肅。
司機遵聽陸之柔的吩咐,熄火下了車,獨獨留下姐妹二人端坐在後車廂里。
陸之柔閒散翹起二郎腿,搖了兩下,直接開門見山說「他過兩天就會回來,這事你應該知道吧?」
這個他,無名無姓,可車內兩個女人都十分清楚意指何人!
顧南枝緩緩輕抬眸,淡漠瞥了眼自家大門口,櫻唇微啟,像是有所動搖,又過了會,最終還是固執地選擇沉默下去。
陸之柔也不急,不緊不慢從一個煙盒裡抽出一支香菸,細細把玩一會,又舉至顧南枝面前,笑了笑,說「南枝,你應該知道的,我以前很愛抽菸,常常煙不離手。」她把手中那支香菸又放回煙盒裡,神情有些落寞「你知道嗎?就因為他無意中跟我提到過,說他喜歡的那個女孩子,非常討厭他抽菸,還哭著對他說抽菸會得癌的,然後,我就把抽了十多年的煙給戒掉了,你說神不神奇,就只因為一句話,一句無足輕重的話……只因我想做他喜歡的那個女孩子。」
她停住,轉眸看向顧南枝,閒閒又道「他是把這一切當作是場合作,可是兩年過去了,我發現自己已經愛上他了,南枝,你說我以後該怎麼辦?」
這種問題傻子才會回答!
顧南枝當然不會回她話。
陸之柔也不惱,只是嗤笑之,過了好一會,又說「他飛英國的前一天,約我出來吃了頓飯,這是他第一次主動約我,我當時接到電話時,都不知道有多高興,還以為他改變主意,想要跟我好好發展下去,卻未料,竟是場好聚好散的好戲碼。」
說完,翹起的唇角忽而朝下撇,復而哀傷又道「那天,我還特意打扮一番,香水都換過好幾瓶,故作矜持揣摩他的心思,還故意遲到半個多小時讓他等……他那人平常喜怒不形於色,可那天還是被我瞧出了一點點的不悅,他應該不喜歡等人吧,不過倒也沒說我什麼,只是,我當時真的挺難受的,一直在想,他是不是對所有女人都這麼冷冰冰的?還是只針對我一個?」
「就不能耐心一點,溫柔一點嗎?遲到又怎樣!」
「南枝,你說他愛一個人的時候,究竟是什麼樣的?也是這麼冷漠,這麼沒有耐心嗎?我真的好想知道……等半個小時都不願意的人,竟然花五年、八年、甚至是更長的時間,去等一個無情無義,拋棄他的女人,就……還挺犟的。」
她冷笑一聲,自嘲又道「我還真挺羨慕那個女人的……想不到吧!我陸之柔竟也有羨慕人的時候。」
「兩年前,我爸爸有意撮合我們倆,讓我儘快回國與傅家聯姻,我那會剛好失戀,空窗期最為寂寞難耐,便爽快答應爸爸的提議,在一場慈善拍賣晚宴與他偶遇,我們兩家早有淵源,也有過口頭意義上的婚約,他又不蠢,當然知道我爸爸的用意,到了第二次再見面時,就直接對我闡明態度,他說,他對我沒那個意思,不過想要跟我合作,問我願不願意?」
陸之柔兩眼逐漸放空,接著又道「開始的時候我確實是願意的,因為那時我還不喜歡他,他承諾給陸氏旗下公司放出綠燈,還承諾事成之後,只要他坐擁集團最大股東,便會分我5%的實際控股權,傻子才不答應呢!反正,這個過程有益無害,又無需向對方負責,我們各玩各的,我照樣談我的戀愛,只需人前出來裝個樣,扮演一對恩愛情侶而已,一點風險都沒有,誰還不樂意了?可是……後來我發現自己愛上他了,他跟我以前交往過的所有男人都不一樣,好像有很多心事,像一團迷霧似的,等著我去發現,卻又不讓我靠近……南枝,我已經愛上他了,你說怎麼辦?」
說著說著,一雙美目忽而往右瞥,凌厲飛向顧南枝,大嚷怪罪道「我就知道,你每次回來准沒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