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月時間裡,上頭有多次派人到學校找人談話,也多次下發文件要求停止倵的。
但是那些小年輕們一直不聽。
反而有愈演愈烈的態勢。
去年底的時候,就有一句點評:『現在正是他們犯錯誤的時候,要用我們自己犯錯誤的經驗教訓,教育他們。』
這些小年輕們是需要接受教育的了。
李銘掛掉周曉白的電話,接著參加了廠里的緊急會議。
上面已經做出了決定,學校的秩序由工人來維持。
軋鋼廠這種聽名字就很有力量的單位,自然是分配到了好些名額。
蔚主任想表現一下,「我親自帶人參加這次行動。」
「聶副主任、莫副主任、李副組長,你們把人員組織好。」
「儘量不要耽誤了廠里的生產,當然,絕對不能影響了上級交給我們的重大緊急任務。」
聶副主任貌似關心道:「蔚主任,您的腿腳還沒有好利索,要不您還是在廠里居中指揮?」
再不做點成績出來,這個主任就要有名無實了,帶傷上陣就很有說頭。
蔚主任大手一揮,「我這點傷不算什麼,已經好得差不多了。你們把人挑選好就行。」
負責生產的莫副主任皺眉道:「第一批就要了我們1000人,後面還有第二批、第三批。」
「去的是宣傳隊,理論水平肯定不能太低了。」
「相當於是要把各個車間的積極分子抽調一空,廠裡面的生產不受影響是不可能的。」
凌副主任負責供銷事務,「最關鍵的,以前抽調的1000、2000人參加活動都是一兩天結束。」
「這次的任務還不知道要持續多長時間。」
「要是持續好幾天,說什麼也沒用。」
沒有故意抬槓,都是一些很現實的問題。
蔚主任同樣有這個顧慮,要是任務時間太長了,離開廠子太久反而不利掌控軋鋼廠。
「等會在新華印刷廠開會的時候,我會問清楚市裡面的想法。」
情況不夠明朗,聶副主任沒有多爭執,「那我把各個部門的積極分子先挑一些出來。」
「明天早上通知他們不要下班,在廠里隨時待命,以便隨時參加行動。」
蔚主任叮囑道:「老中青的職工都挑一些,這樣比較有代表性。」
通知來得十分突然。
市里和63個工廠的負責人在新華印刷廠開會。
從26日傍晚5點30分開到27日凌晨2點,開了8個半小時,具體的任務全都分配好了。
決定:京城的63個工廠一起湊出3萬多人參加行動。
27日上午進入『青花』的校園。
所有人都沒想到任務這麼緊急。
從通知開會到具體執行只有10多個小時就要搞一場這麼大行動。
軋鋼廠的生產不受影響是不可能的了。
還好李銘等人提前擬定好了名單,把早晨上班時候的通知提前到半夜三更上門通知,問題也不大。
保衛科有值班的人,通知的任務自然落到了保衛科的頭上。
一隊長范家文是具體負責的,「每人要通知40多個人,大家都說差一點要跑斷腿了。」
李銘只看結果,「通知到位了麼?」
范家文回答道:「出去通知的人回來了16個,說是已經全部通知到了。還有幾個人還沒回來的應該也快了。」
「接到通知的人有些怕明早睡過了頭,已經提前到了廠里。」
「是否安排他們去禮堂那裡休息?」
聶副主任也在李科長的辦公室里,「可以。安排他們好好休息。」
「對了,食堂的通知到了麼?」
范家文回話道:「已經通知好了,食堂會提前上班提供早餐。」
「運輸科的也通知到了。」
聶副主任點點頭,很是滿意。
李銘琢磨道:「這次沒有要求帶武器,但是很可能有硬仗要打,咱們的防護裝備可以多準備一些。」
「把咱們保衛科的木盾牌都取出來給他們用。」
聶副主任非常贊同,「必須要配上!」
「聽說那裡有好多長矛,咱們的人要是被捅傷了不說傷者難受,咱們廠里還要出一大筆的醫藥費。」
范家文應聲道:「我這就去安排。」
紅星軋鋼廠的聶副主任、李科長倆人都是精打細算的主。
有好些單位的人就比較麻痹大意,以為3萬大軍一到,『青花』的600-1000人會繳械投降。
畢竟人到一萬,無邊無沿,一般不懂行的人可能認為來了10多萬人。
實際上,上午的行動從一開始就不是很順利。
大部隊計劃從西門進入,別人拿著長矛等武器堵在大門口,直接進不去了。
還是從南門、東門進去的人從裡面開路才能進入。
進去後,也只能拆除道路上的路障、鐵絲網、電網和一些防禦工事。
那些人的據點照樣進不去。
招呼的全是石塊、長矛。
反正挺頑強的。
海淀離城東的總廠有些距離,李銘坐鎮的是同樣在海淀的火腿腸分廠。
離『青花』有三四公里遠,一般是波及不到的。
李科長是在防著潰敗跑路的人。
小心無大錯。
他連午飯都是在火腿腸分廠隨便對付的。
負責財務的宋靜開口道:「李科長,好幾萬人包圍著他們,應該跑不出來吧?」
李銘翹著二郎腿,看著今天的新報紙,「那是最好不過的了。」
「我在這待著順便可以躲著點那些請託關說的人。」
宋靜會心笑道:「找您的人估計比找總廠那幾位主任、副主任的還多。」
李銘隨口閒聊道:「這可不是什麼好事,頭疼得很呢。」
宋靜坦言道:「一開始也有人找了我,我說名額由總廠分配。」
「可能這個消息傳開了,後面就沒人再來找了。」
李銘玩笑道:「你這是禍水東引啊。」
相處久了,宋靜知道李科長是在開玩笑,「本來就沒權限,我只不過是實話實說。」
連沉默寡言的張鳳英都忍不住說道:「挺煩人的,只能往總廠的頭上推。」
李銘想起來問道:「張副主任,勞動競賽的規定製定好了沒有?」
不同崗位的工作內容不一樣,制定公平合理的規則很重要,只有大家認可了才是一件好事,不然好事會變壞事。
張鳳英是負責技術攻關的,「我和劉紅秀一起召集班組長開會討論了好幾次。」
「大致的規則已經確定無異議了,還有一些細節的還在商討。」
李銘對車間那點事也很熟悉,「大方向肯定沒有什麼異議,斤斤計較的向來是一些細枝末節。」
「你們要多問一問在生產線上的職工,儘量做到大家都能接受。」
張鳳英接話道:「是的,都想給自己工種的標準定低一些,給別的工種定高一些。」
「我覺得可以把勞動競賽的標準拿來修改為勞動定額的標準。」
李銘讚賞道:「可以!」
「之前為了讓大夥能多拿一些工資,有特意定得低一些,剛好趁這次機會改正過來。」
張鳳英的話不多,「好的。」
鈴鈴鈴鈴鈴鈴。
「喂,軋鋼廠火腿腸分廠。」
電話在宋靜的辦公桌旁,「李科長,找您的。」
李銘收起報紙,起身問道:「哪裡的電話?」
宋靜笑著調侃道:「我估摸應該是來查崗的。」
李銘走到電話機旁,「我就不把你們趕出去了,隨便你們偷聽。」
火腿腸分廠的辦公用房還沒開建,一伙人擠在一起辦公。
電話另一頭的周曉白聽懂了,辦公室里的人不少。
「曉白你下班到家了嗎?」李銘一句標準的關心問候。
「我已經在家了。」
周曉白說出了打電話的原由,「我聽說了『青花』學校的事情,我就想打電話找你。」
李銘一聽就懂,「本來很可能是我帶隊去的,不過我們廠里的蔚主任想要身先士卒。」
「既然他要表現一下,我也就安心的在分廠喝茶看報了。」
「嗯!」周曉白接著解釋道:「保衛科的范家文隊長說你不在總廠在分廠,我懷疑他在騙我,我就打電話過來確認一下。」
李銘寬慰道:「小事一樁,你放心,沒事的。」
周曉白的消息並不閉塞,「我們大院裡的人說『青花』那裡已經有好幾次爆炸聲。」
李銘仔細說道:「我們保衛科這次也去了幾個人,楊大奎就有去。」
「他趁吃飯的機會給我報信了一次,說是其他單位負責的區域有人扔了手榴彈,傷亡情況不清楚。」
「我們軋鋼廠負責的區域還好,整個清理工作的進展不快但是問題不大。」
白天不比黑夜,晚上能聽到很遠的響動,白天有噪音的干擾或者人不夠專注,一般聽不到很遠的動靜。
周曉白放心的說道:「你沒事就好。我準備睡個午覺了。」
李銘嬉笑道:「乖寶寶,夢裡記得想我。」
周曉白羞惱道:「你旁邊肯定有一大堆人在偷聽!我下次還怎麼見人呢!」
李銘得意道:「讓她們羨慕嫉妒吧。」
「我不理你了,我掛了。」
「好好休息。」
把電話放回原位,李銘很是自得,「沒讓你們失望吧!夠恩愛的吧!讓你們的老公學著點。」
張鳳英忍著笑沒出聲。
宋靜笑出了聲,「李科長,我是服了您了,您連談戀愛都是出類拔萃的。」
李銘回到座位繼續看報紙,「必須的,要做就做最好。」
宋靜笑著建議道:「李科長,可以把您對象調到咱們廠里來嘛,你們以後也不用打電話了,天天能見到人。」
李銘翻著報紙,「我要以身作則啊,不然大夥都跟著我有樣學樣,那會亂了套了。」
「而且曉白她在製藥廠參與研究的維生素C製備已經有了重大突破。」
「這個時候調動她的工作,估計她會好長時間不想理我。」
張鳳英驚訝道:「維生素C的生產有突破了!」
李銘隨口道:「具體的我還不清楚,我只是簡單的聽了一嘴,說是找到了一種菌株,有了更進一步研究的方向。」
張鳳英稍微懂一些,「這樣呀,那還離得好遠。」
確實,國外也有在進行研究,他們也找到了一些菌種可以產出『古洛酸』這樣的中間產物。
工業生產首要考慮的是成本問題,因為找到的菌株產出效率低,實際的發酵成本比化學方式製備的方法更高。
再加上要重新投資建廠,資本家肯定不會做這種吃力不討好的蠢事。
而且化學方式製備的門檻不低,讓很多國家、企業沒有生產能力。
像我國即使有能力生產,也因為生產工藝水平差而導致成本居高不下。
不能進一步擴大產能,連國內需求都沒有辦法滿足,只能大量進口。
對於國際製藥巨頭而言,技術最好是不要進步,他們可以坐享穩定的利潤。
傍晚6點。
好多單位的下班時間。
漂泊大雨準時落下,給下班回家的人增加了一些挑戰。
負責生產的劉紅秀笑道:「我越發覺得您安排下午4點進行早班、中班交接班的決策是特別的英明。」
李銘站在平房門檻旁看雨景,「也不是每次都這個點下雨,也有4點的時候下雨的。」
劉紅秀繼續夸道:「瞭望塔用來觀察雨勢也很好。」
「剛才提前發現大雨從西邊來了,工地提前蓋上了雨布,一點損失也沒有。」
李銘慢悠悠道:「今年的雨水不對勁。」
「前面半年都沒怎麼下雨鬧乾旱,不知道8月雨季會不會鬧洪水。」
劉紅秀聽了些小道消息,「我聽說因為乾旱,夏糧都有減產。」
「這又來洪水的話,把秋糧也給整趴下就麻煩了。」
李銘有特意去了解情況,「減產的不多。興修的水利設施還是起到了作用。」
鈴鈴鈴鈴鈴鈴!
宋靜接起電話喊道:「李科長,電話。保衛科楊大奎隊長打來的。」
李銘聞言返身去接電話,「大奎,你那裡情況怎麼樣了?」
楊大奎是找了一部電話給自家科長通風報信,「科長,蔚主任死了!」
李銘震驚道:「什麼!?」
楊大奎再次確定道:「蔚主任被流彈擊中了頭部,人當場就不行了。」
李銘追問道:「怎麼回事?蔚主任是沖在了最前面嗎!」
楊大奎說得很急,「他沒有在最前面,在最前面就有拿木盾牌的人幫他擋著了。」
「蔚主任的腿腳還是有些不方便,他拄著拐杖站在不遠不近的位置指揮。」
「很突然的他就倒下了,我們靠近了才發現他腦門上中槍了。」
木盾牌擋一些正面的長矛大刀還行,對槍枝炸彈這些其實也不太頂用。
人已經死了,沒啥好說的了。
李銘關心問道:「除了蔚主任,我們還有其他傷亡嗎?」(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