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巔峰越久，精神越難保持正常。
人類脆弱的身體和註定要以群體延續的方式承載智慧的壽命，註定了人類可以站在頂峰但個體很難。
所以才有神域。
惟有神明之軀才能承載更加強大的力量和執念。
登上神域嗎？
這對每個超凡者都是致命的誘惑。
登上神域，就可以陪伴主宰身邊，成為強大的神明。
神無所不能，神知曉一切，神主宰萬物，神不死不滅。
這就是神明的傳說。
人們羨慕緹雅，更渴望成為緹雅。
四個名額的傳說讓每個超凡者都蠢蠢欲動。
既然是挑選幸運兒，那就必須活著。
活人不見得幸運，死人註定不幸。
實力弱小的人還在思考如何獲得幸運，實力強大的人已經行動了。
只要擊殺所有人，老子肯定是最幸運的，難道不是嗎？
至少在其他超凡者看來，聖裁者羅蘭和他的女人們就是這麼想的。
羅蘭等人四面出擊，以疾風迅雷之勢拿下懷有異心的超凡者。
在其他超凡者驚恐又難受的複雜目光注視下，羅蘭等人從這些異心者的屍骸和靈魂殘片中得到情報，得知神域降下的諭令。
挑選四個幸運兒成為新的神明。
原來如此，這個理由完全可以解釋這些人的異動。
面對這嗟來之食般的待遇，羅蘭當然不會接受。
目前他依然找不到任何證據證明神域的生活不好，而在大部分人心中，登神本就是人生巔峰，巔峰之後會怎樣，他們似乎想的不多。
但羅蘭心中有道坎始終過不去。
上個時代的忒伊亞位面是怎樣的存在？
是否有輝煌的文明，超卓的強者？
羅蘭相信應該是有的。忒伊亞位面適宜生命繁衍，既然這一時代有文明，憑什麼認為上個時代沒有？
不能如此傲慢。
羅蘭經常思索，如果上個時代存在文明，究竟是如何在末世浩劫中灰飛煙滅？
他沒有答案，陷入沉思。
和幾十年前不同，羅蘭現在越來越喜歡站在白山之巔思考人生。
他不再有四處傳授知識的興趣，和妻子們也是聚少離多。
她們倒是想的很簡單，羅蘭不管怎麼做一定有他的道理，全部選擇相信他。
看著皚皚白雪，他莫名的想到那位逝去多年的故人。
索菲婭。
憎恨索菲婭，屈從索菲婭，理解索菲婭到現在成為索菲婭，羅蘭的轉變並非一日。
以前他總覺得索菲婭是個暴君，現在他收回成見。
對比她擁有的力量與統治的溫和程度，她太過仁慈了。
懷有二心的超凡者團體被幹掉後，羅蘭心底的憐憫也被殺死了。
他太寬容，以至於真的有人敢挑釁他的權威。
從那天起，任何敢於質疑、反對他的重要人物都會成為大氣層的一份子。
就在異心團隊覆滅的第二天，他向所有強者宣布，如果有人相信有四個名額的說法，那就在他劃定的範圍內活動，耐心等待神域選人，但不能離開劃定區域，否則必殺。
如果不相信，那就跟隨他拿起武器準備反抗。
「讓我們忒伊亞人自己主導湮滅重啟全過程，讓我們做新時代的主人。」
羅蘭的行動綱領簡單粗暴。
物質位面有自己的保護層，主宰進不來，能進來的只有下位神明，且必須本地出身。
簡單來說就是緹雅三人組。
只要弄死他們，控制湮滅重啟過程，自然可以成為新時代的人間主宰。
在小世界當老大，總好過去神域當人下人。
雖然不太清楚神域內部的情況，但主宰的權威無人可撼，普通神明的日子不見得比普通世界的凡俗強多少。
因為他們近乎無限的壽命，這種痛苦甚至是永生的痛苦。
這種永生，羅蘭不想要。
重生前有人壓著老子，重生後還有，那我不是白重生了嗎？
站在力量和權力雙重巔峰的羅蘭，對人間的享受早已不屑一顧，也不想去神域成為主宰享受的組成部分。
如果無法主導湮滅重啟，化作一道絢爛的火花也不錯。
當然，在變成花火前，他得讓這三個逃兵留下來，給失血過多的忒伊亞補充養分。
享受著家鄉的資源，去大城市當人上人，這很好。
但從來不想著回饋家鄉，甚至想著怎麼再多刮點油水，這就不合適了。
時間過得很快，在羅蘭矗立白山之巔感悟人生時，山下的世界仿佛換了人間。
幾百年時間對超級強者來說只是彈指一瞬，對凡人來說就是滄桑巨變。
過去幾百年，人類的科技發展速度之快簡直令人咋舌。
他們用最短的時間登上伴月，建立紅月、藍月前進基地，並雄心勃勃的制定了向太空進軍，探索生命禁區的計劃。
在生命科學領域，人類科學家一腳將鍊金術士踹下神壇，肆無忌憚的闖入人類基因實驗的絕對禁區。
彼時的羅迪尼亞聯盟執行官不敢私自做主，只能請羅蘭聖裁。
他向羅蘭詢問「yes」or「no」，羅蘭的回答是or。
羅蘭沒有給出明確答覆，讓支持派和反對派都理直氣壯。
支持派的意見是既然羅蘭聖裁者沒說不行那就是行。
反對派的理由是羅蘭聖裁者只是不想直接反對，如果真支持他為什麼不點頭？
面對兩派爭吵，執行官給出的答覆很簡單。
「認為可以就去做，認為不行就去阻止，但請在做之前想清楚後果。」
想清楚後果？
瘋狂的科學家最不在乎的就是後果。
支持基因改造的人很快得到大資本的支持。
他們的口號實在太動人，「讓普通人擁有可以比肩達者甚至神明的機會！」
就差明說憑什麼超凡者是人上人，我們普通人有自己的辦法，基因改造！
人類是這樣的，不患寡而患不均。
以前大家都是幾十到一百歲兩腿一蹬進入輪迴，不管活著多煊赫都不會改變。
死亡是偉大宇宙對窮人最大的溫柔。
基因改造就是要改變這一切。
反對派理智的聲音迅速被淹沒，甚至有人人間蒸發，物理消失。
站在白山之巔的羅蘭冷漠的看著這一切。
他既不反對也不支持，只是旁觀。
人類能作出什麼妖，他也有些好奇。
就讓這些瘋狂的科學家狠狠折騰吧，或許他們真能創造奇蹟。突破人類的脆弱軀殼。
在基因改造實驗進行的同時，還有不少更加大膽更加瘋狂的計劃提出。
只要有些科學依據，羅蘭一律默許，甚至去偷偷參觀。
超凡者之路他懂，另一條路只能靠這些人的智慧了。
他們果然沒有讓羅蘭失望，各種令人驚訝的研究成果層出不窮。
基因改造出現了超級怪物，攻擊城市和實驗室，造成的傷害堪比超凡者，最後是羅蘭親自降臨平定亂局。
反對派趁機發難，希望取締基因改造實驗，但羅蘭的回答卻只有微笑。
他當然不能明著支持，但這次實驗造出來的怪物讓他有些驚喜。
至少可以讓他出出汗。
他期待這些科學怪人的新作品。
在基因科學狂野發展時，核動力飛船被造了出來，人類開始探索太空。
羅蘭再次滿懷期待的站起身，甚至前往發射場親自出席點火儀式。
他地位超然，在凡人心中地位比肩神明，他的出現讓飛船上的所有乘員激動不已。
飛船點火，升空，隨著「瓦爾城正常」、「普魯登正常」、「索菲婭城正常」等信號不斷傳來，一切看起來都很正常。
在飛船越過伴月後，發射中心的工作人員們肆無忌憚的打開香檳。
米蘭香檳，魔法帝國特供，專門用來慶祝勝利。
工作人員在暢飲之前將香檳捧到羅蘭面前。
雖然接過香檳，但羅蘭的眉頭依然緊鎖，目光死死鎖定天空。
一名工作人員試探著問道：「陛下在看什麼？」
「看他們能否順利飛向目的地。」
羅蘭目光深邃。
工作人員愕然，陛下竟能看到如此遙遠的一艘飛船？
羅蘭看不到，但他能感知飛船的存在。
飛船正在急速飛往位面壁壘。
那個保護著忒伊亞位面免遭域外邪魔侵擾的保護壁。
主宰都無法擊破的壁壘，飛船能出去嗎？
羅蘭不再理會其他人，緊張的等待著。
就在慶功會開始後不久，悽厲的警報聲響起。
「無盡深空號失聯了！」
帶著哭腔的聲音響起。
還在暢飲香檳的人們都驚呆了。
他們不停的向深空發射信號，試圖尋找飛船的蹤跡，但依然一無所獲。
在不知多少次嘗試後，微弱的信號傳了回來。
是飛船乘員驚恐的吼叫。
「怎麼可能，我們被空氣攔住了！明明什麼都沒有，可我們就是無法前進，啊啊！」
一聲慘叫，成了最後的絕唱。
隨後便是爆炸聲和嗶嗶啵啵的燃燒聲。
發射中心的所有人停下手裡的工作，紛紛摘下帽子，向無盡星空敬禮。
這是探索星空的重大損失，但人類探索太空的歷史，不會中止！
這個念頭在每個人心中縈繞著。
從悲痛中緩過來的工作人員紛紛將目光投向羅蘭的方向。
聖裁者一定能理解他們，他一定會支持！
畢竟他連瘋狂的基因改造實驗都支持。
但他們很快愣住。
哪裡有什麼聖裁者，空蕩蕩的座位上只有一杯沒有喝的米蘭香檳，絲絲涼氣正隨著白霧裊裊升起。(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