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勇沒別的法子,也不知道手下的人能否和冰箱廠的管理層搭上線。
他能做的就是帶著高峰親自去冰箱廠找廠長。一路上他就一再囑咐高峰到了人家地盤上要有思想準備,對方動口罵了幾句可千萬別動情緒,一定罵不還口打不還手。
如果被罵幾句就能解決問題,他就是站著三天三夜讓他們指著鼻子破口大罵也心甘情願。只要能把這合同終止,就萬事大吉。
「小子,到了那邊,跟我一起裝孫子,明白沒?」
「主任,你說他們會不會動手啊?」高峰心裡有些不安。如果等他們兩個進了冰箱廠的大門之後,他們要真干起關門打狗的事,那他和主任可真要變成死狗了。
馮勇心裡咯噔跳了一下,心裡也有點虛。但表面上還是強壯鎮定,風平浪靜地回答道:「這怎麼可能?現在可是法制社會,法制社會!」
高峰看了主任一眼,心裡想:是法制社會沒錯,可咱們要幹的事卻有點不法制,再多的理由說上天去了,他們也是去干那些違約的事。
「主任,我這心裡啊……」高峰雙手擺放在胸前,上下來回噗噗地煽動著表示自己的忐忑,但遭到了主任無情的白眼鄙視。
看到研究所的兩個熟人來,冰箱廠的鄧廠長高興地站了起來,迎接他們入座。並給他們倒上了兩杯茶水,一臉堆笑。
研究所就是研究所啊,維修出來的冰箱連連受到市場的好評。不僅沒有出現一台二次返廠的情況,而且客戶反饋返廠後的冰箱再拿回來使用,就發現製冷效果比原來好了,而且電流聲比剛買時候更小了,更靜音了,甚至用電量也明顯減少了。
這哪是維修?這就是冰箱廠的技術革新啊!
這麼強勁的售後第三方可不能只負責西南的維修,只要對方願意,冰箱廠願意把全國的單子交給他們做。
冰箱廠這邊的會議剛通過研究決定:和研究所簽訂補充協議,或是重新簽訂一份協議讓他們負責全國的售後。在他們冰箱廠這邊那是一直在心裡認定這是一份令雙方都歡天喜地的合同,是互惠互利的。505研究所那邊沒有理由不簽。
「馮主任啊,你們來得正好啊。我們昨天還在開會呢。研究著把我們雙方的合同調整一下……」
聽到鄧廠長自己把合同的事主動提了起來,馮勇和高峰互相對視了一眼,兩人心裡都明白:雙方雖然談的是同一件事,但內容和性質肯定百分百是南轅北轍的。可既然已經進了這門,只能把心一橫豁出去了。
「是啊!是啊。我們今天就是為著合同來的。」
「我們雙方啊,就是有默契啊,連調整合同都想到一塊了!來,你們先說說。」遠來是客,鄧廠長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馮勇看了一眼高峰,高峰噌地一下就退了幾步。然後也做了一個「請」的手勢,意示主任上場。
此情此景,就應該是雙方最高領導的對決時刻,哪有他這種小嘍囉說話的餘地?高峰心安理得地躲在了「後方」。
「鄧廠長,那我就開門見山了。這次我們來啊,就是想和你們商量一下終止這份合同的事。」
「什……什麼?」鄧廠長剛才還和煦如春風的臉上,瞬間就開始烏雲密布。
「你們這……這是唱的哪一出啊?」
「是我們的問題!是我們這邊的責任。我們研究所啊,願意按合同上的違約條款進行賠償。還請鄧廠長諒解,諒解啊!」
「這是為什麼啊?我們雙方一直合作得很好啊。而且,你們的維修質量那是比我們本廠的質量都要好啊!所以,我們才決定把全國的單子都交給你們來做……」
這可真是一個好消息啊!儘管今天是為了終止合同而來的,但聽到冰箱廠竟然做出了這樣的決定,馮勇還是由衷地高興。
這不僅能給他們研究所帶來巨大的利益,更是對他們技術的肯定啊!
但現在研究所面臨著自己的預研項目和江源基地分解下來的地方生產任務,冰箱廠只能成為他們割捨的對象。
馮勇向鄧廠長走去,和他握了握手有感而發道:「鄧廠長,我代表505研究所感謝你們!謝謝你們對我們的認可和一片厚愛。只是……只是,現在我們面臨著一些軍工研究項目,實在是抽不出時間來給貴廠進行維修啊。」
「你們要搞軍工研究了?」鄧廠長問。
「是啊,鄧廠長。我們研究所原本就是研究航天軍工,對口空軍所需裝備的。現在有任務了,所以,所以,我們馮主任才親自前來向你們解釋一下,希望,希望……」高峰此時也站在了馮主任的身後,幫襯著補充了幾句。
這下,輪到鄧廠長為難了。
半年前發生在南聯盟的那件慘案,他也是知道的。如今自己的國家要研究航天軍工,作為一個中國人,哪有不支持之力。
可他不僅僅是一個中國人,而且還是冰箱廠的廠長。這後者的身份,就得為企業,為員工的切身利益負責啊。
無論他們要幹的事多重要,多偉大,也終究是違反合同契約,侵犯了他們冰箱廠切身利益的事。這點就算到了法庭上,也是要支持賠償的。
看到鄧廠長的為難,馮勇連忙說到:「鄧廠長,是我們違約。我們現在也願意賠償,一分不少的支付違約金。只是,你也知道我們研究所就是……就是太窮了,呵呵……呵呵……所以才出來到處接地方的單子……」
這下鄧廠長總算聽出來了,這兩個人今天可不僅僅是來賠償的。這話里,還有其他的么蛾子啊。他目不轉睛地來回打量著眼前的兩個人問:
「所以呢?」
馮勇覺得自己臉火辣辣地燒著,今天他帶著高峰來談終止合同就算了,竟然還要妄想延期支付違約金。
來的路上,儘管他們一老一小已經反覆溝通過了,就談一年後支付。可現在要張這個嘴,他是真說不出口啊。於是,只能嘿嘿地在那裡賠笑,半天沒有張嘴。
高峰一看,不行,這馮主任是拉不下面子了,自己得頂上去。
於是,向前走了幾步,站到了主任的前面,然後學著主任賠笑的樣子,嘿嘿地笑起來:
「是這樣的,我們研究所呢。是真窮啊鄧廠長,窮得現在就剩一堆設備在廠房那裡,如果你們不接受我們的提議,讓法院判了強制執行,也是拉著那堆設備去賣不是?那些設備可能,可能不太好拍賣……」
馮勇一聽,好小子!這還沒談上呢,就拋這麼硬的底牌了?這是哪學的啊?他可沒教過這些!
「所以呢?」
此時的鄧廠長已經完全黑了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