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2章 姐姐我給你的建議（2）
楊默之前教導自家小徒弟時，也非常喜歡以各種各樣的歷史事件為題目考教白蒙蒙，說是這樣能鍛鍊小徒弟的思維格局……為此，還自己掏錢給小徒弟買了一大堆各式各樣的歷史書籍，然後逼著白蒙蒙每天讀上幾頁。
不過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對於土狗同學的定位不一樣，或者是出於一種尋常人很難去理解的保護心理，楊默雖然也經常出題目來考呂瑩瑩，範圍卻基本上只是劃定在商業領域和具體的市場案例。
這導致土狗同學隨著工作經驗的快速積累，迅速地成為了一個頗為優秀的中層管理者和市場項目負責人，但論及那些超出市場範圍之外的事情，理解力無疑卻是要弱上許多，甚至可以說是毫無意識。
所以，當卓瑪麗隨口出了一個問題，問她對王翦為什麼會向始皇帝請兵60萬去攻打已經衰弱無比的楚國時，她思索了好一會兒，給出來的答案是王翦想要畢功一役，通過構築區域戰場上的絕對優勢比，把楚國一口氣滅掉……畢竟20萬的秦軍雖然滅掉楚國也並不是不可能的事情，但總歸沒有那麼把穩。
說著，土狗同學興致勃勃地用左手沾了點白開水，在桌子上寫寫畫畫了起來，給眼前這位水蜜桃詳細講解了一下什麼叫戰爭從來都是以強勝弱而沒有真正意義上的以弱勝強；什麼叫真正的戰術分割，什麼叫通過時間差和地理差在一個個細分的小戰場裡形成以多打少……最終成功地從基層邏輯上論證了王翦帶兵20萬，未必能夠真正滅掉楚國，一旦對方找到一個機會和突破口開始避敵強鋒滾雪球，即便是王翦這種名將也難說會吃大癟。
嗯，不得不說，經歷過民兵大練武時代的人，在這些方面，要遠遠比後世的人強得多，要不是劃定了具體歷史時間段，指不定咱們的土狗同學連運動作戰、戰術穿插、三三制什麼都整出來了。
看著眼前這個說的興起處意氣風發，恨不得立馬化身女將軍上陣拼殺一番的的傻丫頭，卓瑪麗的心裡頗有些複雜。
她知道楊默一直把他這位發小保護的很好，但她沒有想到，這都直接牽頭負責十幾個項目了，其中更是有諸如陌陌百藥這種規模驚人的基層連鎖藥店項目，呂瑩瑩的思維竟然還是如此單純……由此不難看出，自家那位老大在背后里，替這個傻姑娘消弭了多少陷阱，擋住了多少暗箭。
大抵自家那位老大對於這姑娘的最大願望，就是希望她能夠以普通人的身份，開開心心地過上一輩子吧？
察覺到這一點，卓瑪麗有些猶豫了起來。
只不過……
怔怔地發了一小會兒呆後，卓瑪麗這才輕輕嘆了口氣，鼓勵似的點了點頭：「大妹子，分析的非常好，如果你能生在幾十年前，難說還真的還能成為一個戰功彪炳的女將軍……即便是到了現在，以你這份眼光和本事，做一個普通業務部門的負責人那也是綽綽有餘了。」
土狗同學被水蜜桃這麼一番表揚下來，忍不住開始咧嘴傻樂起來，她其實是個很容易滿足的姑娘，也沒有什麼野心可言，能被卓瑪麗這種身居高位的精英誇讚上一句「做一個普通業務部門的負責人綽綽有餘」，對她而言，已經是極大的認可了。
卓瑪麗看到她這幅樣子，忍不住有些無語，當下又是嘆息一聲：「不過由此可見，你的確跟楊總是兩個世界的人……」
話才說到一半，發現呂瑩瑩的臉蛋迅速的湧上一層蒼白，心有不忍之下，後半段硬生生地咽了下去，然後無奈地搖了搖頭：「大妹子，知道麼，在另一些人看來，王翦之所以索兵60萬，的確存在著畢功一役的意思，但這根本不是最主要的原因，甚至連前三都排不進去……切入的視野角度不一樣，得到的結論也就兩碼事，後續的應對思路和方法也是完全兩碼事，如果一開始就沒有洞察出其中的關鍵，很有可能一招不慎便是身死道消……其中的兇險，大妹子你可能很難理解。」
呂瑩瑩聽懂了一半，有些倔強地咬了咬牙：「卓姐，我知道羊屎蛋已經結婚了，穆姐姐對我也很好，於情於理我都不該在中間添亂，但我覺得你大可不必用這種方式來點我……我當初其實就是一時衝動之下，把一直憋著的話說了出來，話說出來了後，心裡也就通暢了，也沒什麼遺憾了……你放心，我不會去纏著羊屎蛋的，以前是怎麼相處的，以後還是照舊！」
卓瑪麗苦笑著搖了搖頭：「大妹子，我想你誤會了，我不是這個意思。」
說著，第三次嘆了口氣：「知道剛才為什麼問你那個問題麼？」
「原因很簡單，這個歷史片段跟楊總現在的處境非常相像！」
輕輕把呂瑩瑩的左手拽在手裡拍了拍，卓瑪麗的嘴角顯露出一絲苦澀：「在我們看來，王翦索兵60萬的原因很簡單……」
「他要的不是60萬，而是秦國所有的軍隊……也就是說，如果當初秦國能湊出100萬，估計他也會開口向始皇帝索兵100萬！」
呂瑩瑩有些傻眼：「這、這、這是為什麼？」
很明顯，卓瑪麗的回答顯然已經超出了「就事論事」的範疇，已經不再局限在戰爭領域了。
卓瑪麗笑了笑：「其實大妹子你也知道，諸如三國演義、隋唐英雄那種小說話本，當成消遣看看也就成了，是當不了真的……古代大將是靠謀略取勝，而不是個人武力，你真要是傻到以為什麼三英戰呂布、過五關斬六將之類的故事是真的，那也未免太把歷史上的那些名將看輕了。」
「既然能夠被稱為戰國四大名將，王翦這個當時頂級的武將，那定然也是頂級的謀略家。」
「所以，連咱們這些後世的小蝦米都能推演出來的情況，他自然不可能不清楚。」
「事實上，以當時的情況，秦國要消滅楚國，在軍事上並不是什麼非常困難的事情……如大妹子你所說，不管是軍隊數量、士兵素質、裝備後勤，楚國都差了秦國老大一截，所以客觀來講，即便是20萬秦軍，其實大概率上也能實現滅楚的目的。」
「可問題是，王翦必須要拿到秦國所有軍隊的指揮權……不為別的，就因為戰爭是政治的延續，他的真正可能面臨的挑戰和威脅不是來自於正面戰場，而是來自秦國的廟堂之上！」
說到這，卓瑪麗再次拍了拍土狗同學那隻並不如何軟嫩的小手，小小地提醒了一下：「代入一下當時的歷史環境，武安君白起的前車之鑑才剛剛過去三十二年，剛剛成長起來的年輕一代將領或許已經忘了，但身為老將的王翦怎麼可能忘！？」
「當年白起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趙軍打敗，本想著一鼓作氣滅了趙國，結果當時的秦王聽信讒言，非要白起撤軍。等秦王后面醒悟過來，打算再去滅掉趙國時，白起覺得時機已逝，不可能取勝，然後裝病不肯領兵，這才惹得秦王大怒，把他賜死。」
「所以有了白起的教訓，即便是當時的秦王換成了雄才大略的始皇帝，但對於王翦來說，在領兵攻打楚國時，會不會當年的舊事重演，這個可是難說的很……要知道，楚國人在秦國可是一直有很大勢力的，秦王的後宮更是一直都是楚女的地盤，可以在背後做的動作太多了。」
「所以一個很現實的考慮就是，就算始皇帝心智足夠堅韌，不會被蠱惑，但誰又能保證秦國的那幫子楚人會不會聯合起來上演個秦國版的【竊符救趙】呢？」
「王命不可辭。可當時王翦之前積累的功勞已經到了功高震主的程度，一旦伐楚過程中出現什麼後方的變故而失敗，很有可能被趁機按上些什麼莫須有的罪名狠狠削上一通，甚至再現武安君的遭遇也未可知……所以在這樣的情況下，他乾脆直接開口向始皇帝索要全國之兵。」
「如果秦王不答應，那正好他自己可以不去，讓別人去都比學武安君裝病來的強……都裝慫了，秦王還能說啥？嘲笑就嘲笑唄，反正都已經功比天高了，再添上一筆也沒多大意義，在不傷根本的情況下小小被削上一些，對於他來說反倒是好事。」
「可如果始皇帝答應呢，這就代表始皇帝滅楚的決心已經不可動搖，而且願意主動幫你消弭後患，讓後方連反悔的機會和資格都沒有……要是這個情況下你還沒辦法給自己的不敗金身上再添一層功績的話，那你被砍了腦袋也是不冤！」
說到這裡，卓瑪麗笑了笑，看向了整個人有些石化傾向的呂瑩瑩：「所以大妹子，發現了麼，索兵60萬，這就是一個進則雙贏，退則無損的陽謀而已。準確的說，是王翦在自己的職責和能力範圍內明目張胆地討價還價……這跟會不會用兵沒什麼關係，甚至跟戰爭本身也沒有太多直接關係……懂了麼？」
呂瑩瑩聽完這番話，是徹底傻眼了，她沒想到這麼一件看上去不怎麼起眼的事情，在卓瑪麗這些人的嘴裡，竟然是這麼一番解讀。
不過想起羊屎蛋之前教導自家小徒弟時，反覆強調的那句「華夏史書上沒有一個字是不需要反覆推敲的」，她卻又不得不相信，眼前這位風韻誘人的大姐姐的這番推理，極有可能就是最貼近歷史真相的解釋。
原來……
我跟羊屎蛋之間的距離，已經這麼遠了麼？
土狗同學內心深處湧起一股無力的沮喪感，然後迅速地反應了過來：「等會，卓姐，你說羊屎蛋現在的處境跟王翦當時……很像？」
卓瑪麗見到這個傻丫頭終於回過神來，有些哭笑不得的點了點頭：「大妹子，你雖然主要負責鑽探公司三產領域的項目，但畢竟也是石油系統的一員，難道你就不覺得，張俊他們一行人，此行的工作未免也太順利了麼？」
「短短半個月的時間裡就籌措到了1個億，而且還是從上百家分散至各地，不同級別的單位里籌措的，而且至今沒有任何大的動靜鬧出了……這要是放在以往，想都不敢想！」
曾經協助過杜傳明在下屬單位推行過管理改革的卓瑪麗，絕對比大多數人都清楚在這種涉及到既得利益的事情上，基層單位的反抗情緒有多激烈……一個有些違背常識的事實是，在國企系統裡面，越是基層的單位，在有些事情上卻是越難管；相對而言，看上去水更深的機關單位，反倒是好對付的多。
結合卓瑪麗剛才解析的案例，土狗同學哪裡有不明白的，當下瞪大了眼睛：「卓姐，你是說……指揮部那邊就是秦王？張小胖去各單位里籌集的那些錢，是楊默開口索要的60萬大軍？」
卓瑪麗點了點頭：「大抵是這樣沒錯了，要不然楊默剛剛才跟他老岳父和宋家鬧的那麼不愉快，像這麼不分青紅皂白的搶錢行為，穆廳萬萬沒有咬著牙給他撐腰的道理……況且不是我小瞧穆廳，雖然他最近這一兩年影響力大漲，但卻也沒到能夠鎮壓全局的程度。」
呂瑩瑩倒吸了一口涼氣：「卓姐，你的意思是……這其實是指揮部所有主要領導的共同意見？」
卓瑪麗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所有不至於，但大部分主要領導達成了共識卻是可以基本肯定的……不然這種一邊拿錢一邊還要扣證據的行為，早就該炸堂了。」
說著，她的神情有些黯然，要是她父親還留在國內的話，想必就能直接知道答案了，也犯不著在這裡猜來猜去。
要是放在一兩年前，咱們的土狗同學少不得會被那麼多大領導的名頭震的心神失守，不過呂瑩瑩此刻卻是在擔心另一個問題：「拿錢幹活是天經地義，羊屎蛋從指揮部那邊抄了那麼多錢過來……那指揮部那邊到底是給他壓了什麼任務？」
卓瑪麗聞言，笑了起來：「指揮部那邊倒是未必是給楊總壓了什麼任務，畢竟楊總在系統里是出了名的刺頭，而且還是最難壓的那種……反過來說，是楊總主動找上他們，與他們交換了些什麼條件反倒是更有可能些。」
土狗同學聞言，手腳都有些抖了起來：「那個混球，整天都不肯安份一分鐘，那麼多錢，得攬下多大的事情才成啊！」
她可是知道，在楊默的授意下，張俊此行要「籌措」的，可遠遠不止一個億這麼點。
由於這件事是小胖子單線負責，因此卓瑪麗並不知道那個具體的數字，見狀也沒往心裡去，只是以為這傻丫頭被那一個億嚇住了而已，當下聳了聳肩：「具體楊總跟指揮部那邊談了什麼，我這個總助也不知道。」
「只不過這件事其實也沒那麼難猜……上一次孤島二號項目忽然變更了土建方案和設備方案，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是源於部裡面某些領導的非正式建議。」
「所以情況很明顯，部裡面是打算加快對於全國各地石油系統的整合步伐了，但彼此之間又存在著許多意見分歧，所以才會出現之前那檔子事。」
說到這，卓瑪麗笑了笑：「公平競爭，用成績說話，能者上嘛……部裡面的老傳統了。」
「所以不出意外的話，楊總肯定是在這塊丟出了什麼指揮部那邊很難拒絕的大蛋糕，這才換來了一眾領導的默許……部裡面這麼明顯的變化，連我都能看出來的，指揮部的那幫子領導不可能看不出來，他們在這一塊的經驗遠要比外人以為的豐富的多，自然知道該怎麼應對。」
「只不過嘛，知道該怎麼應對是一回事，能不能做到又是另外一回事，在【做】這一方面，楊總無疑要比所有人都有說服力的多，所以這次的交涉會這麼順利，其實也不難理解。」
雖然卓瑪麗沒說指揮部那邊大抵會怎麼應對，但想起當初孤島二號項目審批落地過程中楊默的思路和種種操作手法，呂瑩瑩大約也能猜得到楊默拿出的籌碼是什麼。
雖然被側面點醒楊默如今的處境後，當初從小胖子張俊口裡知曉的那個大概數字讓她非常不安，但這事既然之前有過類似的成功操作經驗，出於對楊默能力的信任，她還是放下了一半的心。
心情稍稍平復了一下後，呂瑩瑩有些好奇地看著卓瑪麗：「卓姐，羊屎蛋如今面臨的局面我大概有所了解了，本來就爛攤子一大堆，結果又忽然加上了指揮部的那攤子事，也的確夠他受的了……可是，卓姐之前說的你不是那個意思，又是怎麼個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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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今天大雨，回來的晚，正在努力碼字中，12點以後應該還能再出一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