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2章 人,我護定了
吱呀~
隨著輕微的剎車,一輛黑色轎車停在大華辦公區左角處顯得有些狹窄的人行道上。
按理說,不管是任何車輛,都不被允許進入這一片占地面積其實非常不小的核心辦公區域的,
但是負責安保的工作人員卻沒敢有任何阻攔,而是乖乖地打開了鐵柵門,任憑這輛轎車駛入其中。
原因很簡單……
轎車的后座上坐的是公司的總經理楊默,面色如水的楊默。
開門的命令也是由他親口下達的。
大華公司沒有蠢人,放在尋常,安保人員或許敢以公司規章制度的理由假模假樣地義正嚴詞一番,小小地表現一下自己的盡職盡責;但是面對著今天渾身氣壓低的驚人的楊默,沒人敢吐出半個不字。
拉開車門,楊默看了看就在巷子左側十餘米處的黨組書記辦公室,輕輕吸了口氣,雖然表情依舊沉冷如水,但腳上的步伐卻越發不徐不疾了起來。
丁翔的辦公室門口守著兩個身穿人民裝,胸口別著紅色小徽章的工作人員。
這幅裝扮楊默並不陌生,兩年多前,他曾經在王一諾的辦公室門口見過,當初是為了配合國家的打擊偽劣產品行動,調查鑽探公司服務大隊大量採購不具備資質的製冷設備而來。
但他沒想到,時隔兩年,在自己的大華公司竟然再次出現了這些制服,而且瞧著架勢,遠遠不是上次所見的能夠比擬。
不過越是如此,越是不能亂了氣度。
「請讓開……我是大華公司的總經理楊默!」
楊默語氣平靜的如同一汪死水,看向兩名工作人員的眼神也絲毫不起波瀾,仿佛就是在向自己的屬下傳達一個正常的不能再正常的命令似的。
第一次親身感受到了楊默身上的強勢,之前伸出手阻止這位年輕人繼續前進的兩名工作人員對視了一眼,猶豫了一下,並沒有說出什麼裡面正在執行公務不容干擾之類的話,而是小聲說道:「請稍等,我去請示一下領導。」
楊默點頭,輕輕嗯了一聲,雙手卻是負到了身後,雙眼微闔,就這麼靜靜地站在原地。
頓時,一股強烈的壓迫感彌散在空中。
之前開口的那名工作人員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後轉身推門而入。
三秒鐘後,辦公室的大門打開,再度現身的工作人員做了一個請的姿勢:「楊總……請進。」
………………
身為大華公司的黨組書記,丁翔和楊默的辦公室面積都是同樣的40平米。
這個面積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至少一次性容納六七個人是不會感覺到任何擁擠的。
楊默一進門,原本並列坐在丁翔辦公桌前的兩個中年人中的其中一個便站起身來,然後微笑著迎了上了:「楊默同志,您好,我是第八監督檢查室的主任柳勇……這是我的工作證件以及證明文件。」
楊默只是在對方出示的證件上掃了一眼,便側過目光去,看了看坐在辦公桌旁的女性書記官,又掃了掃沙發上一臉苦瓜模樣的丁翔,最終把視線停留在正正坐在沙發上,臉色卻有些慘白的卓瑪麗身上。
「柳主任,我想請問一下,貴方此行,有正式文件或者手續麼?」
楊默收回目光,輕輕點了點頭,示意自己算是認可對方身份了,不過語氣依舊一如先前的沉冷。
柳勇見狀,也不見怪,徑直從衣服的口袋裡掏出一張折起的紙遞了過去:「楊默同志,這是我們的詢問通知書……請過目。」
只有詢問通知書?
楊默接過那張紙打開,認真看了看,心裡微微鬆了松,眉頭卻是皺了起來:「傳喚證呢?」
柳勇笑了笑:「楊默同志,我們只是過來調查和核實一些情況的,還沒到需要下達傳喚證的階段……否則的話,我們也不需要借用貴公司的場地辦公了。」
跟公安系統一樣,柳勇他們系統在執行公務時,同樣需要根據實際情況出具正規的手續文件;
其中最常見,便是詢問通知書和傳喚證。
前者是讓你配合調查,但後者卻是讓你前往相關機構乖乖接受問詢了……這兩者之間的區別,很大,很大。
所以一聽到並沒有傳喚證,楊默立時悄悄舒了一口氣。
很好,不管卓瑪麗是遇到了什麼麻煩,事情還沒定性就好!
不過做了兩年時間的總經理,跟各個系統都有打交道的他自然知道柳勇這些人可沒那麼好相與,如果你被對方現在表露出來的和善所迷惑,那怎麼跳坑的都不知道。
所以暗地裡舒了一口氣後,楊默反倒是豎起了眉頭,沉聲說道:「既然沒有傳喚證,那麼我倒是有幾件事想請教一下柳主任:」
「第一,為什麼進駐大華公司,要求我公司成員配合貴方工作,卻沒有第一時間通知到我?」
「第二,既然是配合調查,又涉及到公司的核心管理人員,為什麼我方紀檢處工作人員沒有出現在現場?」
聽到楊默這番近乎直接表明立場的質問,柳勇眼角跳了跳,臉上的笑容卻是不變:「楊默同志,先不要生氣嘛!其實你問的這兩個問題,都可以歸納於一個問題。」
微微頓了頓,柳勇側身看了看就那麼靜靜坐在那的卓瑪麗,又看了看滿臉全是苦笑的丁翔,這才回過身子:「楊默同志,我們是第八監督檢查室的人,而不是黨風政風監督室或者國際合作局的人,再加上這次過來也僅僅只是向卓瑪麗同志了解一些情況而已,所以……」
「按照規定,我們只需要向貴公司的丁翔同志說明情況且要求予以配合就可以了,而鑑於卓瑪麗同志已經是副處級幹部,貴公司紀檢處的工作人員也應當視情況予以迴避……楊默同志,我這麼解釋,可以理解吧?」
大華公司是央企,按照組織原則,楊默這個總經理主抓經營管理,而丁翔這個黨組書記才是黨群工作的主要負責人,因此柳勇他們如果覺得有必要的話,的確可以不在第一時間通知楊默,直接對接丁翔就可以。
國際合作局?
聽到柳勇刻意提到的這個名字,楊默忍不住皺起了眉頭,心裡有了一種不妙的預感。
柳勇他們的系統屬於組織直屬部門。
既然是直屬部門,那麼組織架構自然遠比一般人以為的要來的龐大。
簡單來說,他們的系統分為內設職能部門、本系統直轄單位、派駐紀檢監督組三個板塊,每個板塊又細分為若干個構成。
而柳勇所在的第八監督檢查室,屬於本系統的內設職能部門中的一員。
聽名字就知道,他們的系統絕對不止一個監督監察室,事實上,光監督監察室就有16個之多。
但問題是,柳勇他們系統里,即便是內設職能部門板塊,也不僅僅只有監督檢查室這一種部門。
除了辦公廳、組織部、法規室等一系列必備的機關科室外,還有諸如信訪室、案件監督管理室、幹部監督室等十多個部門。
所以,身為監督監察室的一員,柳勇專門提到黨風政風監督室和國際合作局這兩個部門,就很有意思了。
黨風政風監督室這個部門,光從名字上就能看的出來這是一個怎樣的部門。
事實上,這個部門除了負責各地法律法規等情況的監督檢查外,還負責綜合協調黨內的紀律和規矩執行、貫徹落實組織規定精神、糾正「四風」工作、整治群眾身邊和經濟領域的腐敗和作風問題,綜合協調黨內監督、問責等方面工作。
說具體點,對於大華公司這種央企而言,如果是黨風政風監督室的工作人員出現在你面前,大概率只有兩個原因:經濟問題和個人生活作風問題。
而國際合作局這個部門就更有針對性了,它最主要的工作便是組織反腐敗國際條約實施工作和履約審議事務、國際追逃追贓和防逃工作的組織協調,協調反腐敗執法、引渡等領域國際合作。
西雅圖的二奶村雖然舉世聞名,資產轉移的高峰期也出現在千禧年之後,但事實上,華夏從八九十年代起,一些情況便已經逐漸明顯了起來。
所以對於很多人來說,他們最不願意見到的,便是國際合作局的工作人員出現在自己面前。
雖然柳勇並不是黨風政風監督室或者國際合作局的人,但既然這兩個部門從他的嘴裡說出來,無疑卻是在隱晦地向楊默傳達一個信息……之所以找卓瑪麗配合調查,就是因為卓家在海外出狀況!
為什麼會這麼肯定?
原因很簡單,卓瑪麗雖然看上去一副風情萬種的模樣,還整天動不動地就在楊默面前開黃腔,但實際上她卻是個極為潔身自好的人,最起碼在個人作風這塊是抓不到什麼痛腳的……若非如此,前年的春節,就犯不著向楊默發消息求救了。
而且身為德州城產基金總經理助理的她雖然最近一年多以來沒少跟外商打交道,按理說像她這種實權人物如果經受不住誘惑的話,的確很容易在經濟上出問題。
但問題是,卓瑪麗這一年多以來根本就沒出過國,而且由於劉炯的緣故,德州本地的銀行系統跟楊默好的都快穿一條褲子了,要是卓瑪麗的銀行帳戶上出現了異常,不用楊默開口,劉炯那邊第一時間就會提醒他,讓他做好風險防範……這是盟友之間最起碼的應盡義務,如果劉炯連這點都做不到,那他也沒臉向楊默尋求工作支持了。
所以,既然不是卓瑪麗這邊出了問題,那麼就只有卓父那邊出狀況了。
別忘了,卓父至今仍舊帶隊派駐在海外,工作始終沒有實質性的進展不說,卓家也因為他長期孤懸海外,不可逆轉地在走下坡路,恰逢毛熊國剛剛解體,多重因素衝擊下,激發了心底陰暗的一面也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想到這,楊默的臉色陰沉了下來:「柳主任,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見到楊默依舊,柳勇微微皺了皺眉,猶豫了一下,終於還是開了口:「黃亞丁失蹤了,有叛逃的嫌疑!」
叛逃!?
楊默一驚,這個罪名可著實不小,尤其在毛熊國剛剛解體的這檔口,就更要命了。
只不過……
黃亞丁?
這是誰?
聽到這個全然陌生的名字,楊默愣住了,一臉疑惑地看柳勇。
柳勇見狀,嘴角忍不住抽了抽,心裡一陣無語。
正當柳勇嘆了口氣,打算說明此人身份時,一個略顯沙啞的聲音傳了過來:「黃亞丁……是我愛人。」
誒、誒!?
是卓姐的廢材老公?
楊默扭頭一看,卻是神情有些淒楚的卓瑪麗。
說完後,便死死咬緊嘴唇,整個人顯露出一種別樣的倔強。
第一次感受到這位水蜜的脆弱,楊默的心裡忍不住升起一絲憐惜,卻是大手一擺:「什麼愛人,那是前夫……法律規定,夫妻分居超過兩年,便可以判定事實離婚了!」
柳勇:「……」
丁翔:「……」
卓瑪麗:「……」
聽到楊默這脫口而出的話,場面上一陣死寂。
大哥,我知道你這是在護犢子,想要撇清卓瑪麗跟他那位不爭氣老公的關係,但問題是……
你這是哪門子的司法解釋啊!
分居超過兩年便構成事實離婚?
我咋不知道!?
看見眾人一臉古怪,卓瑪麗更是感激中夾雜著哭笑不得的模樣,楊默這才反應過來……好像,這條法律是後來才加進去的吧?
不過楊默這兩年別的本事沒練成,臉皮倒是越發韌厚了,察覺到自己下意識鬧了個烏龍後,卻是神色不見任何尷尬,依舊一副沉冷的模樣:「柳主任,卓部長跟黃亞丁的婚姻關係存續與否暫且不談,我倒是有些好奇……黃亞丁不是失蹤了麼,怎麼又跟叛逃扯上關係了?」
海灣戰爭剛剛結束了一年,中東那地依舊是一片混亂,在那種地方,失蹤幾乎等同於GG,因此柳勇剛才的措辭的確很有問題。
柳勇聞言,下意識地掃了卓瑪麗一眼,然後扭過頭來:「楊默同志,黃亞丁於六天前於伊拉克執行公務時失蹤,按理說,即便當時隨身攜帶著67萬美元的項目現款,我們也不該懷疑他叛逃的;」
「可問題是,事發之後,正當我國駐伊拉克的工作人員全力搜救之時,前天卻有人在紐約機場疑似看到了黃亞丁,一路跟蹤到希爾頓酒店,通過獲得的酒店登記信息反覆對比後,最終確定就是此人。」
說到這裡,柳勇嘆了口氣:「楊默同志,黃亞丁雖然級別不高,但過去六年以來,一直在非洲地區工作,不但對於貴系統在蘇丹、尚比亞、剛果(金)、尼日、查德等地開展的工作非常了解,更是參與到了伊拉克戰後石油復產的談判工作中去……一旦這些信息泄露,對於貴系統的損失難以估計!」
「而如今黃亞丁攜款外逃至阿美莉卡已經確認無誤,那麼按照程序,我們只能初步判定他為叛逃!」
楊默聞言,卻是忍不住撇了撇嘴。
雖然他跟那位黃先生素未謀面,甚至連名字都是今天才知曉,卻也知道卓家對於這位女婿壓根底就不待見。
在沒有得到卓家的大力幫扶的情況下,這貨就算參與的項目再多,能知道個屁的保密信息啊!
別忘了,對方就是個科級幹部而已,他能知道的信息,你覺得能有多少價值?
拜託!
我們是石油系統,又不是軍工系統,哪來的那麼多機密?
況且石油行業在海外尋求商業合作,本質上憑藉的是國與國之間的關係和利益結合訴求,玩的也是大開大合的招式,那些細枝末節的商業信息能有個P大的影響!
再說了,自打八十年代末以來,不管是公費留學也好,私底下偷偷溜出國外也好,潤去歐美的人多了去了,沒有五萬也有三萬,那些人里十之七八都比那位黃先生的份量更重,知道的東西更多,也沒見你們那麼上心啊!
說白了,在意的不就是那67萬美元現款麼?
嘖,都是沒錢鬧的。
要是放在後世,放在美元外匯動則過萬億的那個年代,別說67萬美元了,就算後面多兩個零,估計也不足以驚動你們。
不過話說兩頭,在這個250萬美元就能輕而易舉獲得亞運會火炬傳遞冠名權,甚至驚動了組委會一眾大佬的年代,67萬美元,的確是一個非常不容小覷的數字了,再加上南巡講話後要全面放開外資進入,面對著巨大的貨幣對衝壓力,組織上對此這麼上心也可以理解。
想到這裡,楊默心裡忍不住犯了難。
既然黃亞丁已經被確認是捲款跑路了,那麼這件事對於卓家的打擊無疑是致命的。
卓父這個岳父+海外項目負責人定然會被追責不說,粘上了這種事,卓瑪麗也是無盡的麻煩……她現在已經是副處級幹部了,一旦背上了這個污點,她以後再也沒有進步的可能!
別說進步了,沾染上了這種破事,就連以後管下面人,也根本管不了一點!
不行,卓瑪麗是自己的左右手,不能就這麼眼睜睜地看她廢掉!
想到這裡,楊默深吸一口氣,真誠無比地看著柳勇:「柳主任,請相信我,卓瑪麗同志已經跟那個黃亞丁離婚了,如果你要是不信的話,明天我讓卓瑪麗同志把他們的離婚證明拿給你們;」
「因此,身為海外項目工作組的負責人,卓廳長對於此事固然負有監管不力的責任,但是一直在國內開展工作的卓瑪麗同志卻是無辜的……我希望柳主任你能明辨是非,還卓瑪麗同志一個清白。」
說到這裡,楊默微微頓了頓:「當然,身為石油系統的一員,我也不希望伊拉克那邊的海外項目進展受挫,更不希望國家的利益受損……要不這樣吧,這67萬美元的意外損失,我們大華公司會在三天內給海外項目工作組補上的……而且我保證,不動用大華公司的美元外匯使用額度,而是會通過中日經促會的海外金融業務,直接匯過去!」
柳勇剛開始聽著的時候,眼角直犯抽抽。
楊默的意思很明顯,給他一天的時間,他把卓瑪麗和黃亞丁的離婚手續給辦了,這樣的話至少卓瑪麗就可以摘出來了。
以楊默在德州地區的能量,只要自己等人不較真的話,這事簡直輕而易舉……他甚至懷疑,只要有黃亞丁的照片,下午民政局那邊就能把離婚證送過來。
這簡直太扯淡了!
我知道你護犢子,但是這樣的護法,是不是太過於明目張胆了?
你讓我回去怎麼交代?
但是聽到後面,他卻是有些猶豫了起來。
現在的風向是全面以經濟建設為中心,這導致了一個現象……唯結果論。
楊默剛才猜的沒錯,組織上對此事如此震怒,大半原因並不是因為黃亞丁的出逃,而是他捲走的那67萬美元。
沒辦法,現在的華夏實在是太窮了,外匯也實在是太缺了,當下的風口也太微妙了。
所以,如果楊默能補上那67萬美元的損失,而又不動用大華公司的美元外匯使用額度的話,那麼這件事一下子就變得有彈性了起來。
不要受影視劇的影響,也別以為柳勇他們系統就真的跟海瑞一樣只懂條條框框而不知道變通。
社會治理規則中有很重要的一條,叫做綜合治理,預防為主。即明確了社會治理的其他依據和手段,綜合運用除法律外的其他手段來進行社會治理,調節利益關係,協調社會關係,解決社會問題。
所以懲罰只是手段,解決問題才是目的。
而很明顯,這件事的關鍵點在於那損失的67萬美元,如果能彌補這個損失,同時卓瑪麗又的確事先並不知情的話,倒也不是不能酌情考慮一下。
只不過……
沉吟了一會兒,柳勇卻是搖了搖頭:「楊默同志,關於這件事,還是由組織上來決定吧……你可以在一旁觀摩,也可以在事後反應我們在工作中存在的不足,但請不要干擾我們的工作!」
說完,又補了一句:「還有,組織上對於此事很重視,因此找卓瑪麗同志了解完情況後,今天下午我們就要返回帝都匯報工作了,所以……很抱歉,等不到明天的離婚證了。」
他很明白,楊默之所以卡明天這個時間點,就是打算今天讓人把離婚證給弄出來。
離婚證雖然可以馬上辦出來,但上面的時間日期卻只有可能是當天的……楊默就算在德州再吃得開,民政局那邊也不敢當著自己的面在這一點上亂來,否則立刻遭大殃。
如此一來,等到明天自己完成調查後,那本離婚證就可以變成有效證據……雖然有眼睛的都看得出來那玩意有問題,但如果組織上真的不想深究的話,這本離婚證的確可以作為洗脫嫌疑的有效證據。
但他還是沒打算賣楊默這個人情。
很簡單,
楊默開出來的補救措施對於組織上的吸引力或許不小,但對於他來說風險卻是更大……他可以有大局觀,但卻不能冒著違反工作原則的風險。
他們是組織直屬的職能部門,但卻不是組織本身。
這一點,非常重要。
見到柳勇直接把話說死,楊默冷笑了起來:「柳主任,反應嘛,事後我肯定是要向組織上反應的,但是反應的卻不是你們工作中存在的不足。」
眉宇間閃過一絲冷戾,楊默沉聲說道:「我現在有充分理由懷疑柳主任你們是受人指使,故意破壞德州地區的經濟建設工作……是不是滲透到組織里的敵特份子還不好說,但是用心不純卻是肯定的!」
!!!!
柳勇蹭的一下站了起來,臉色也難看的厲害:「楊默同志,說話是要負責任的!!」
不怪他臉色難看,實在是楊默扣的這頂帽子實在是太噁心人,也太嚴重了。
你要知道,隨著南巡講話的結束,全面轉入以經濟建設為中心已經成為必然,因此破壞德州這種明星型實驗城市的經濟建設工作簡直是一頂大的不能再大的帽子。
而指責自己是敵特份子,這就更是要人老命了,這簡直是從根本上質疑和否定了自己這個人,以及自己這次的工作。
而且這番質疑雖然扯淡,但噁心之處就在於,明明大家都知道這是莫須有的事情,但一旦楊默真的通過匯報的方式向組織上反應情況,那麼自己定然要休息上幾天,然後坐等配合同事們的調查,甚至說不得要自證一番才行。
別以為這是扯淡,隨著南巡講話的結束,像楊默這種政企雙達的經濟小能手在組織上的份量越發重了起來……別看楊默現在只是個處級幹部,但同時與豫、冀、貴、滬、疆五個省份建立了幫扶和合作關係的他,其潛在能量直逼四品大員。
所以,一旦有些話從他的嘴巴里說出來,是不是空穴來風就不好說的很了。
現在國內的情況很微妙,隨著毛熊國的解體,跳反的人那麼多,誰TMD知道你柳勇是不是其中一員?
好,就算你不太可能是敵特份子,那麼破壞德州經濟建設工作的嫌疑卻不是那麼容易洗清的……你要知道,德州是北方城市,而不是南方沿海!
什麼?
你說柳勇只是奉命行事,而且是按流程辦事,懷疑誰都不該懷疑你?
呵呵,你要是這麼辯解,那麻煩說不定更大。
奉命?
奉誰的命啊?
組織上只讓你找卓瑪麗了解情況,可沒讓你下定論,而且只去了半天時間就匆忙結束調查……是不是心裡有鬼啊?
當下的楊默如果豁得出去的話,給你瞎扣的帽子分分鐘就可以化身成為滾燙的狗皮膏藥,不但可以燙的你嗷嗷叫,還讓你甩也甩不掉。
所以,也難怪柳勇這麼一副驚怒的表情了。
「說話要負責任?」
楊默聽聞對方其實很有些殺傷力的威脅,再度冷笑了起來。
他從來不是一個好人,上一輩子不是,這一輩子同樣也不是。
之所以一直沒怎麼用那些上不了台面的手段,主要是這個年代的人普遍比後世的同行們更純粹、也更有情懷一些,因此這些年始終沒碰到到什麼會真正影響他核心利益的事情而已。
跟絕大部分男人一樣,只要沒觸及到他的心理紅線,他都會表現的很容忍;
但一旦觸碰到他的心裡紅線,他卻絕對不會介意讓人見識一下他陰暗的一面。
很顯然,對於根基本來就不穩的他來說,作為身邊最得力的助手,這種甚至可以直接廢掉卓瑪麗的事情,已經觸碰到他的心理紅線了。
所以,重複了一下柳勇那仿佛代表著某個群體的威脅之後,楊默整個人陰寒得仿佛剛從九幽爬出來:「負責?我看柳主任你們才該好好想想怎麼去負責才對吧!」
伸出手來重重在丁翔的辦公桌上叩了叩,楊默的雙眼眯成了一條細縫:「還有不到一個星期,包括七瀨商社、三共株式會社、第一製藥株式會社、法國利隆集團、大馬林雄實業等一百七十五家國外及港台的企業即將派駐代表團與德州城產基金公司展開談判和對接;」
「這意味著,德州、蘭陵地區,以及魯豫冀工業製造協從框架內的部分城市馬上就要開啟海外製產業的轉移承接……僅僅只是本月和下月,需要對接和洽談的中大型合作項目就高達74個,合同涉及金額更是超過7億美元。」
「這是德州地區製造業升級的至關重要一環,也是德州人均GDP能否實現再次突破和商業生態第一輪轉型的關鍵,更是魯豫冀工業製造協從框架所涉及的十一個城市能否持續大量創匯的關鍵。」
露出森白的牙齒,楊默眼中的光芒越發危險:「在這個關鍵的檔口,柳主任竟然打算把我們德州城產基金公司的總經理助理,把這些項目的主要對接負責人卓瑪麗同志以一個莫須有的理由請過去喝茶?」
「呵,我倒是想問問柳主任,你們居心何在!用意何在!」
「懷疑你們意圖破壞德州地區的經濟建設工作,意圖毀掉德州乃至魯豫冀工業製造協從框架範圍內的十一個城市好不容易盼來的巨大果實……理由還不充分麼!?」
說完,也不去看柳勇那已經有些被鎮呆了的表情,楊默徑直站起身來,把手伸向丁翔辦公桌上那部紅色的電話。
「好,好,好,柳主任你們好手段,小小一出手,就毀掉了大華公司和德州城產基金公司以及全體兩千名職工三年的不懈努力。」
熟練地撥了一串號碼,楊默的表情全是冷笑:「既然惹不起,我就只能躲了……不好意思,我楊某人肩膀窄,擔不起產業大基金管理和推動德州地區產業升級的大任,只能負荊請罪,請組織上另選賢明了!」
見到楊默按下了最後一個號碼,回過神來的柳勇這才意識到發生了什麼,當下駭的魂飛魄散。
噌的一下站起身來,剛想撲過去搶過那支紅色的話筒。
卻聽見楊默深吸一口氣,換成了古井無波的聲調:「餵~」
電話通了……
聽到話筒對面傳來的那個隱約有些熟悉地聲音,柳勇面色慘白。
完了,事鬧大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