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6章 佛頭祭刀
馮群是在正午時騎馬來到了茶肆。
「吁——」
翻身下馬，撣了撣身上的灰塵，滿臉憂色的馮群邁步走至茶肆大門，正欲伸手掀開門帘。
呼——
忽然，他眼眸一縮，探出的右手驟然一翻，五指併攏化作掌勢朝著門帘印去。
蓬！
隨著一聲悶響，馮群一掌結結實實地印在了門帘之上，粗布縫製的門帘好似一堵銅牆鐵壁，任憑馮群掌間磅礴的氣息不斷翻湧，門帘不見絲毫動靜。
馮群見狀眼瞳一顫，與此同時身上金光若隱若現。
嗡——
電光火石間，門帘突然掀開。
馮群眼前光影閃爍，根本看不清對方的招式，他心中一凝，隨即垂於身側的左手倏地抬至身前。
「呵！」
一聲爆喝，馮群身形瞬間被凝實的金光吞沒，兩道金色的掌印赫然印向前方。
啪！啪！
只見一道纖細的身影時隱時現，白皙玉手以迅雷之勢接連拂過馮群的雙掌。
馮群頓覺雙臂間巨力襲來。
巨力化作洪流沿著雙臂的筋脈徑直湧入了馮群體內，馮群瞬間感覺到體內氣血一陣翻湧。
嗡嗡嗡……
籠罩在身上的金光也隨之顫慄起來，一副隨時要潰散的樣子。
嘩——
馮群身形朝後滑出十餘步，直至他勉強控制住體內翻騰的氣血，隨後猛地一腳踩入土中，一條小腿瞬間沒入地面，方才止住了退勢。
「馮知府，看來這段時日過得不錯啊。」柳七站在茶肆門口，緩緩收回了手，看著體型有些發福的馮群，不由得咂嘴道。
馮群聽到聲音的瞬間，臉上神情一滯的同時，體內瘋狂運轉的真氣也隨之漸漸平歇下來。
他深吸一口氣，而後抬起頭來，視線之中赫然出現了柳七的身影，他的目光微微垂落，最後落在了柳七腰間尚未出鞘的短刀之上。
「原來是柳姑娘。」馮群嘴角噙著絲絲苦笑，繼而拱手道，「數月不見，柳姑娘風采依舊啊！」
柳七面對馮群的行禮顯得頗為冷靜，她腦海中回憶著馮群身上被金光籠罩的情形，而後默默地搖了搖頭。
如果這就是金剛不壞神功全部的威力，那著實有些令人失望了。
畢竟她剛剛連刀都沒有出。
就在這時，從茶肆中慌忙跑出一人，有些忐忑地從柳七身邊繞出後，仔細看了看馮群，見其外表看起來沒有受傷的樣子，方才如釋重負地鬆了一口氣。
隨後衝著馮群拱手執禮道：「師傅。」
馮群聞言雙目微眯，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弟子。
馮安雖然低著頭，但也能感覺到師傅的視線，他心中頓時一陣哀嚎。
師傅，我也想提醒您的，奈何那女的直接就出手了，弟子我是既來不及也不敢啊！
「行了，進去說話吧。」柳七開口道，她本就是閒來無事想著出手試試馮群的水平。
馮群默默地將腳從土中抽了出來，隨後點了點頭。
三人先後進入茶肆。
現在茶肆中，除了柳七一行以及馮群師徒外，其餘的客人早已逃之夭夭。
馮群見堂內空蕩蕩的，不禁用責怪的眼神看了身旁的馮安一眼。
馮安眼神閃躲，只能緊緊埋著頭。
「別怪你徒弟了。」柳七忽然開口道，「連賀問天都著了道，就憑他們這群不入流的貨色，攪合進來只能是白白送死。」
馮群有些訝異地看向柳七：「柳姑娘也知道了？」
柳七微微頷首，隨即來到了桌邊坐下，一旁的柳十九立馬將斟滿茶水的瓷杯遞到了面前。
柳七順手接過茶杯輕抿了一口，隨後指著對面空餘的位置輕聲說了一句：「坐吧。」
馮群目光一掃同桌的幾人，視線在周宓身上稍稍停留了一下，而後便坐在了柳七的正對面。
馮安低著頭老老實實來到了馮群身後站著。
茶杯停在嘴邊，柳七忽然抬眸看向馮群，繼而沉聲問道：「你那位師弟到底想要幹什麼？」
馮群眼底明顯閃過一抹異色，他隨後面色沉凝地接過了柳十九遞來的茶水，輕聲道了一聲謝後，便凝聲回道：「我也不知淨塵到底意欲何為，但我可以肯定，最近與少林有關的武林中人接連遇害，肯定與他脫不開干係。」
淨塵，現任少林方丈，七星之一。
根據馮安的說法，不久前，淨塵忽然來到了清江府，和馮群見了一面後便徑直離開了。
但就在淨塵離去的第二天，清江府轄內出現了三起命案，死者不但都是武林中人，而且都和少林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
本來馮群也沒當回事，直至類似的命案越來越多，看見所有卷宗中都明晃晃寫著「少林」兩個大字的馮群，才意識到了不妙。
所以他一方面請動了剛剛調回清江府的徐永元出面調查此案，另一面則是私底下偷偷尋找淨塵的蹤跡。
今日之所以會有這麼多江湖人士聚集在這裡，就是因為受到了馮安的相邀，想要在茫茫人海中尋一個絕頂高手，無疑是大海撈針，但馮群還是想儘量一試，所以才利用起了這些三教九流的閒雜人等。
也是走投無路了。
柳七問道：「這些命案當真就是淨塵犯下的？」
淨塵怎麼說也是少林主持，中原佛門執牛耳的人物，以他的修為和秉性，若是沒有什麼刻入骨髓的深仇大恨，不至於下如此狠手啊！
馮群一臉苦澀地回道：「我已接連向少室山派出了七人，但至今無一人回信，我想一定是少林出了什麼事。」
發現命案都和少林有關後，馮群第一時間就想到了不久前來拜訪自己的淨塵，於是便派人去少室山打探，看看淨塵是否已經回到了少林。
但前前後後派出去的人皆是一去不返，好似人間蒸發一樣，若非轄內命案越來越多，馮群早就想親自走一趟少林了！
馮群對少林的感情可謂是相當複雜。
一方面當年為了奪回金剛不壞神功，他被派往金剛門潛伏，幾乎抹去了在少林的一切痕跡。
即便後來成功拿回了金剛不壞神功，但已經過去了整整二十多年，比他小几歲的淨塵已經接任方丈一職。
就連當年他都看不起的淨賢，都撈了個菩提院的首座。
放眼整個少林，竟已再無他立身之地！
而且馮群深知自己潛伏金剛門搶奪金剛不壞神功之事定然不能公之於眾，所以他即便帶著神功回去，也難以光明正大的在少林立足。
所以馮群乾脆一刀兩斷，徹底打消了回少林的想法。
他現在有金剛不壞神功護體，就算少林想打他的主意，也得掂量掂量有沒有那個實力。
若真是到了不死不休的那一步，他大不了將少林的醜事公之於眾，大家同歸於盡總好過自己一人獨輸！
本來馮群以為自身不會再與少林之間有什麼來往，直到不久前淨塵找上門來。
柳七也想知道，淨塵這個少林方丈千里迢迢而來，找馮群到底所為何事。
在這場九鼎掀起的風波之中，佛門的存在感似乎有些太弱了。
算算時間，淨塵找上馮群的時候，正巧就是柳七在崑崙絕境之時。
馮群左顧右盼，面露憂色。
柳七見狀心中瞭然，隨即揮手示意其他人先行出去。
待到桌上只剩相面而坐的兩人時，馮群才開口道：「淨塵想讓我回到少林，協助他一起抵抗即將到來的滅世浩劫。」
柳七：「你拒絕了。」
馮群默默頷首。
隨後他苦笑道：「就算我答應下來，又該以何等身份回到少林呢？」
當年他算是淨字輩的第一人，不然也不會被師門長輩看中執行如此重要的任務。
現在回去，難不成真要當一輩子的掃地僧？
馮群在俗世沉淪數十年，六根早已不清淨，自然不甘青燈古佛了此殘生。
「柳姑娘。」馮群突然臉色一肅，隨後望著柳七正色道：「是否真如淨塵所言，一旦九鼎開啟，世間將迎來滅世浩劫？」
柳七淡定回道：「不知道。」
她的確是不知道。
現在對九鼎開啟之後的影響，都出自於推斷和想像。
對了，還有柳七曾見證過的幾次飛天的場景。
在那些場景之中的確出現了天傾地覆，滄海橫流的畫面。
可母神最後還是失敗了。
她若是成功飛天，世間真的會毀滅嗎？
柳七也不得而知。
這天地間有著太多的玄妙，不親自走到那一步，終究是不知道將會面臨怎樣的情形。
馮群盯著柳七的臉龐，似乎想要看出什麼來。
但柳七自始至終臉上無一絲波瀾，最終馮群黯然地收回了視線。
呼呼呼……
茶肆外，寒風大作。
柳十九幾人不禁攏了攏身子，側眸看向了茶肆大門的方向。
「有什麼大事，還非得背著我聊！」
聽著柳十九滿是怨氣的嘀咕，周宓不禁莞爾一笑，隨後出言安慰道：「別抱怨了，柳七這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她行事何時背過人？」
倘若不是馮群擔心人多耳雜，柳七就算是在鬧市大街上，也能面不改色地討論一切事情。
「十九姐姐，你看那位大叔！」柳十九發現有人推了推自己的胳膊，垂眸看去只見天香手指向一邊，畏畏縮縮地說道。
柳十九沿著天香手指的方向看去，看見了馬廄旁的馮安。
馬廄距離柳十九她們大約二十來步，馮安則是背對著她們，看不出有什麼問題。
柳十九又不禁看了天香一眼，見她小臉皺巴巴的像個包子，頓時心中升起疑惑，繼而對著馮安大聲喊道：「喂，那個姓馮的！」
一聲過後，一襲藍衫的男人依舊背對著她們紋絲不動好似雕塑一般。
這時柳十九才意識到了不對勁。
她眼中當即浮出警惕之色，而後悄然邁步上前，同時右手已經握住了腰間的刀柄。
滋——
刀鋒慢悠悠地從刀鞘中拖出。
柳十九臉色沉沉地邁步上前，每走近一步，她的身體便會緊繃一分。
直至距離馮安十步時，柳十九已經拔出了短刀。
呼——
突然一陣勁風拂面而過。
柳十九隻覺得眼前一陣刺痛，隨後閉上眼睛，可就當她重新睜開眼睛時，目光所及之處無不是金光閃爍，整個天地好似都被染成了一片金色。
「咚！咚！咚——」
就在柳十九心中茫然之際，耳邊忽然響起了如洪鐘大呂般的聲響。
「阿彌陀佛——」
與此同時莊嚴肅穆的佛號聲在耳邊迴蕩開來。
柳十九心中一凜的同時，只覺得腦中有什麼東西炸開了。
哐當！
周宓和天香看著柳十九手中的短刀忽然落地，兩人俱是面上一凝。
嗖！
與此同時，一道勁風從茶肆中破門而出。
蒼啷——
刀吟聲沖天而起。
周宓和天香不禁捂住了耳朵，緊緊閉上了眼睛。
嘩啦！
巨大的刀芒瞬間閃現，隨即以力劈華山之勢狠狠斬向了空無一物的前方。
刀芒斬下的瞬間，柳七手持短刀身形幾乎與巨大的刀芒同步向前，瞬間出現在了柳十九的身側。
轟隆隆——
與此同時，刀芒落下，但卻在半空驟然止住，好似被一堵無形的牆壁擋住，伴隨著震耳欲聾的巨響，無數洶湧的氣浪朝著四面辦法席捲而出。
「裝神弄鬼！」
「給看我滾出來！」
柳七一隻手搭在了柳十九的肩頭，隨後眼前似有金光浮現，她臉色一寒當即爆喝一聲，隨後垂於右側的短刀驟然斜劃而上。
咔擦咔擦……
眼前的一切好似玻璃般碎裂開來，裂口無數金光四溢而出。
突然柳七眼瞳中倒映出一座龐然大物，整個眼瞳瞬間被染成了金色。
一座通天金佛赫然出現在面前。
「阿彌陀佛——」
佛像雙手合十，低沉的佛號聲迴蕩於天際之間，掀起了陣陣氣浪。
「我佛慈悲，接引爾等入輪迴淨土！」隨著緊閉的佛眼驟然睜眼，一雙漆黑的眼瞳在周遭瀰漫的金光之中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柳七看著那對明顯是人類的眼睛，當即將柳十九的身軀往後用力一拽。
柳十九身形朝後拋飛而去，在空中還未落地之時，眼中金光瞬間褪去，她眼神閃過茫然之色，但很快便恢復了清醒。
與此同時柳七秀手一抬，短刀在掌心轉了一圈後被猶如嫩蔥般的五指牢牢握住。
「真佛我尚且不懼，你一個冒牌貨還敢在這裡裝神弄鬼。」柳七冷哼一聲，「那就留下佛頭，祭本姑娘的刀吧！」、
話音剛落，柳七縱身而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