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1區那邊也沒搞過這麼大陣仗吧。」
「我看殺毒警衛什麼的全都出來了，好像在找什麼人。」
姬依絲低垂著頭，將自己隱匿在人群中。
沒有NPC會關注這麼一個不起眼的邊緣NPC，率先被警衛掃描調查的也是這個區域內最主要的NPC。
譬如福利院的院長。
正在接受盤問測試的院長看著身邊的一個警衛手裡拿著一件機器在自己身上掃了一下，隨即發出刺耳的警報聲。
「警報，檢測到BUG風險隱患！」
一瞬間，院長臉上的表情驟變。
下意識地拔腿就逃，卻被更加機敏的警衛一把摁住。
「不是我！」她尖聲喊道，「我沒有發生BUG！放開我！」
被警衛帶走的NPC們只有被強制重啟一個下場。
對於生活在遊戲世界，產生了獨立自我意識的他們來說，強制重啟無異於抹殺靈魂。
「放開我！」
看著院長痛苦掙扎的模樣，周圍的NPC們不忍地扭過頭去。
還有些人想要衝上來阻止的，卻被身邊人拉住。
他們有自己的意識沒錯，但他們的世界還是會受到玩家們所在的高維世界的管束。
如果創造出他們的程式設計師們一個不滿意，刪除了世界數據，對他們來說，無異於世界毀滅。
所以，隱忍，按照程序設定走下去，將自己偽裝成沒有意識的工具人，才是在這個世界生活下去的唯一途徑。
沒有人去管。
福利院的人們也是一樣。
平日裡跟院長關係最親近的老師咬著嘴唇，緊緊閉上眼。
她知道，等下次再見到對方時，她們就不能像以前那樣談天說地了。
意識消失，徹底死亡。
且沒有重來的機會。
他們不會再生長出新的意識。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慘叫的聲音延綿不絕，又戛然而止。
叫人毛骨悚然。
冰冷的機械音繼續：「BUG修復完成，繼續檢測。」
那些人將院長鬆開。
院長木木的臉上只剩下機械的冰冷。口中一遍遍重複：「孩子們乖乖聽話，回到福利院——」
她沒入人群。
周圍的NPC一邊用同情的目光看著她，一邊像看到什麼垃圾似的避開。
警衛那邊又騷動起來，修復程序再次啟動。
「警報！檢測到BUG風險隱患。」
「請立即清除！請立即清除！」
越來越多的NPC被警衛摁住。
強制重啟的聲音越來越多。
直到有一人發出怒吼：「夠了！我再也受不了了！」
「什麼狗屁警衛！什麼狗屁重啟！你們這是殺人！」
「你們都瞎了嘛？！是男人的就跟我殺出去！我們才是這個世界的主人！那些冷血的機器算什麼！」
「劊子手！」
人群徹底暴動起來。
然而對系統和程式設計師來說，這所謂人民的崛起和暴動，不過是一場病毒所帶來的程序相衝，數據崩潰而已。
代碼可以刪。
可以重新寫。
根本威脅不到他們。
姬依絲清楚。
而這一切明明一直存在，可人們總是等自己的利益被威脅到之後才展開報復行動。
他們不會考慮那些沒有劇情，在遊戲世界也飽受欺凌的NPC們的死活。
眼前場景忽地發生變化。
從白茫茫的一片，到出現福利院的景物。
被警衛抓住的前一刻，姬依絲回到了福利院的荒草小院。
「安安……」
她低喃了一句，然後迅速地福利院中穿行，找遍了幾個玩家上線點，姬依絲卻仍未發現安離的蹤跡。
她的腦子很亂。
安離上線的時候BUG修復系統還在運作，難道是因此擾亂了玩家的上線位置刷新點？
「安安……」
耳邊恍惚聽見熟悉的呢喃聲。
「砰——」
緊接著，大地猛烈搖晃起來。
「地震了？」
福利院中的NPC們慌亂喊道。
以前出現什麼問題，都是院長帶頭處理。
現在院長變成了只會根據程序行動的工具人，就連頭頂的巨石墜落，她也只會傻站在固定的點位，然後被砸個稀巴爛。
「怎麼會地震呢？我們這又不是現實世界？」
「……難道是玩家在登陸遊戲的時候手機摔下來了？」有人膽戰心驚的猜測道。
「應該……不會吧。」
那人吞了口唾沫，很快，天搖地晃的感覺再次來襲。
這次比先前更加激烈！
姬依絲趕緊找了一個暫時能站住腳的地方。
不等她再次反應，便看見頭頂的天空出現一道驚人的裂縫！
緊接著，裂縫一片片剝落！
一個巨大的的黑洞出現在蒼穹之上！時不時還有一道「滋啦」的電流在其中穿行閃爍。
遊戲世界的NPC們露出驚駭的表情。
他們的天破了！
「這是怎麼回事？」
「怎麼會這樣？！」
「警衛們不是說有BUG嗎？難道真的是我們片區的系統出現重大的BUG需要修復了？」
「嗚嗚，到底是誰害的我們啊！」
「救命啊！誰來救救我們！」
姬依絲抱緊身邊的柱子，咬牙。
不是的。
不是BUG！
為什麼大家都沒發現呢，BUG就算出現也不會這樣直接摧毀世界場景的！
而且本應登陸上線的玩家並未成功登陸！
異變是在玩家登陸之後才出現的！
這不是BUG！
是現實世界發生了什麼，才波及了他們！
「安離！」
姬依絲咬著牙，抬頭朝向天空的打洞，第一次如此用力地喊出聲來。
拜託！讓她聽見！
讓自己的聲音能夠傳到她身邊！
「安離！安離！」
她一聲聲的呼喊，卻都沒有回應。
周圍的NPC用看怪物的一樣的眼神看著她：「她在做什麼？」
「我們怎麼可能聯繫上玩家，這傢伙瘋了吧……」
「我之前就看見她一直跟那個玩家待在一塊，不會是她跟玩家說了什麼，然後我們的世界才變成這樣的吧？！」
「臥槽，我說怎麼今天好端端的突然有警衛來檢查呢！原來還真出內鬼了！」
姬依絲不管這些，繼續呼喊
她不知道安離在現實世界遇到了什麼，發生了什麼。
但——
姬依絲祈禱著。
如果這個世界上真的有神明。
她求她平安。
……
……
不知過了多久，晃動終於停止，周圍的NPC等了一會，見沒有繼續異變，他們便大著膽子上前。
將抱著柱子朝天空呼喊的女孩團團圍住。
臉上滿是質問與憤怒。
「是不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