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6章 榮辱與共（完）
寒風呼嘯而過，夜幕如一塊巨大的黑色綢緞，緩緩地在天邊肆意鋪展開來。
「………今夜如此，夜夜皆然。」守夜人的誓言在這寒冷的夜空中久久迴蕩。
起誓結束，眾人皆神情肅穆地緩緩起身，新晉守夜人———提利昂·蘭尼斯特也試圖站起來，然而………雙腿因長時間跪地而傳來的麻痹感讓他略顯狼狽地爬了起來。
隨後，他忍不住跺了跺腳，試圖緩解那股不適，卻因腿上如針刺般的痛感而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
這個時候，第997任守夜人總司令蒼老而有力的聲音，穿越層層寒風，清晰地飄入了眾人耳中：「歡迎你們，榮譽的守夜人，我的好孩子們！」
正式成為守夜人成員的眾人，回應的聲音並不高亢，且左右兩邊參差不齊：「吼。」
「哈哈哈………」望著這些興致不高的新守夜人們，熊老卻並未在意，反而發出一陣爽朗的大笑。
接著，他大手一揮，高聲道：「為了歡迎你們加入光榮的守夜人軍團，我早就準備好了足夠的美酒！小伙子們，跟我來，宴會馬上開始！」
起初眾人一愣，短暫的寂靜之後，立刻興奮地高叫起來：「哦吼！」
見他們一下子士氣高漲，熊老頓時哈哈大笑，隨後大步走下高台，領著眾人前往宴會大廳。
他們有說有笑地魚貫離開，原本混在人群之中的小短腿提利昂，由於步伐較小，逐漸落在了後面。
提利昂咧著嘴，拒絕了一個偷馬賊出身的新守夜人兄弟的幫忙，獨自一瘸一拐地走在了最後面。
走出心樹林，他便瞧見了等候著自己的波隆爵士。
黑水的騎士滿臉是幸災樂禍的笑容：「祝賀您，尊貴的守夜人老爺。」
提利昂用手指隨意地捋捋亂糟糟的頭髮，笑眯眯地道：「請叫我光榮的守夜人。」
波隆的眉毛一挑，笑容變得猥瑣：「古老的誓言，不娶妻，不生子。」
提利昂揚揚眉毛：「七神他人老家聽不見侏儒的聲音。」
「噢，很顯然，他老人家誰都顧不過來。」
他們兩人一邊說著，一邊邁開了腳步，提利昂稍稍靠近波隆，壓低聲音關切地問：「我以為明天才能見到你，他們沒有為難你吧？」
波隆爵士挺了挺胸，咧嘴：「守夜人還是很禮貌的，別忘了，我可是格林攝政王的人。」
提利昂聳了聳肩：「我真是嫉妒死你了，爵士。」
走了幾步，他又道：「他們都問了你什麼，你又是怎麼回答的？」
聞言，波隆爵士收斂了打趣的神情，把他們之間的對話一五一十地講給了提利昂，甚至還仔細地補充了在場之人的各種表情變化。
最後，他攤攤手，道：「我們經常一起挖『寶藏』（第419章），除了我和小魷魚，還有其他守夜人，我不過是其中之一。」
提利昂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接口道：「但你是唯一的『外人』。」
波隆爵士嘿嘿笑：「其他人都是光榮無比的守夜人，那個失蹤的小魷魚也是。」
頓住腳步，提利昂捏著下巴，將波隆述說的內容在腦海中再度仔細回想了一番，道：「可以了，這件事到此算是結束了。」
他伸手拍了拍波隆的大腿：「不得不承認你做事的確利落，有勞你了，爵士。」
右臂轉了半圈，波隆優雅地行了撫胸禮：「黑水騎士聽您差遣，我的提利昂老爺。」
再次拍拍波隆，提利昂微微一笑：「記得找那位殿下領賞金，我如今不過是個落魄的蘭尼斯特。」
波隆爵士咧嘴而笑：「我可不是為了金燦燦的金龍才為您效勞，我可是為了騎士的榮譽。」
「你………」
提利昂不由地後退一步，佯裝驚恐地道：「………榮譽？你這是打算變節了？別忘了，我可是七國皆知的傳奇刺客，傭兵。」
波隆爵士痛苦地道：「您怎麼可以懷疑黑水騎士的榮譽，大人？」
提利昂仰天長嘆，然後………小手伸進衣內掏出了一個小錢袋，拋了過去。
伸手接住錢袋，習慣性地掂了掂，波隆爵士臉上浮現了猥瑣至極的笑容：「我永遠只忠誠於您，提利昂老爺。」
提利昂聳聳肩，便邁開了腳步。
「走吧，今晚我們可要好好喝一杯，熊老難得如此慷慨。」
「很可惜，只有美酒。」
「嘿，小心史坦尼斯陛下聽到………」
「今晚他也………」
被寒冷與寂靜緊緊籠罩的大地，一高一矮的身影相伴而行，不時傳出嘿嘿的笑聲，他們的腳印，一大一小、深深淺淺地印在了雪地上之上。
…………
隨著他們兩人逐漸靠近黑城堡的宴會大廳，熱鬧非凡的喧囂聲愈發清晰。
「諸神仁慈，願所有良善的女人遠離守夜人的宴會，這裡面的雄性會直接吞了她們。」
提利昂感慨了一番後，又笑嘻嘻地道：「嗯，還有漂亮的男人。」
「您來到長城後，看起來更像是一位好心人了，大人。」
靠近門口，波隆爵士不由地提高了聲音：「我有點擔心這些醉漢會逼著您為他們跳舞。」
提利昂咧嘴：「人人都愛瞧侏儒跳舞，傭兵。」
聞言，波隆忍不住抬手撫額：「怪不得您如此慷慨，唉，我一人最多打十個。」
提利昂的小手拍了拍自己的腰間，眨眨眼，道：「其實，這裡還藏著一個錢袋。」
「您知道的，慷慨的老爺，我其實能打幾十個………算了，來多少我打趴多少。」
「嘎嘎，今晚很榮幸欣賞你的英姿………」
笑容諂媚的波隆爵士正要為貴族老爺拉開大門時，另一邊忽然傳來了冷冰冰的聲音：「提利昂，史坦尼斯國王請你過去。」
提利昂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瞧見了戴著烈焰紅心紋章的幾個衛兵。
他認識他們，這些人是出身風暴地的國王護衛，而且………根據今天中午得到的消息，他們皆被格林攝政王不僅宣告為王國叛徒，並剝奪了所有祖產。
「下次再欣賞你的表演。」
提利昂從懷中掏出一個錢袋，直接扔給了波隆，轉身朝史坦尼斯的護衛道：「請帶路。」
…………
黑城堡的宴會大廳內，熊熊燃燒的火把將每一個角落都映照得通紅。
長條形的木桌橫七豎八地擺放著，上面擺滿了麥酒桶、烤得滋滋冒油的野味以及粗糙的黑麵包。
木桌旁的長凳上，已坐滿了形形色色的守夜人，一杯杯麥酒如注般灌入了他們的口中，嘈雜的呼喊、鬨笑與交談聲交織在一起，讓整個大廳如同一個沸騰的熱鍋。
宴會廳的高台之上，守夜人總司令———熊老坐在主位上，也是一杯接著一杯，目光時不時地掃過下面熱鬧非凡的小伙子們，每見一處趣事，便會發出一陣爽朗的笑聲。
熊老的右邊是受邀參加守夜人宴會的艾德·史塔克公爵，他除了與身旁之人一起喝酒時，才略微勾下唇角，其餘時間幾乎都是一動不動。
大廳另一邊，大門被緩緩打開，恐怖堡伯爵、盧斯波頓走了進來，他徑直穿過眾人，在高台的不遠處頓住腳步，朝艾德公爵微微頷首。
艾德公爵輕點下頜，拍拍熊老厚實的肩膀，便離開了坐位。
他們兩人一前一後，從一側的小門離開大廳，步入了一條略顯昏暗的走廊，來到一個小房間內。
當房門關上，跟隨而來四個史塔克灰袍子則留在門外守衛。
小壁爐內早已被點燃了焰火，屋內籠罩著一片溫暖的光暈。
艾德公爵脫下翻毛領的黑色厚披風，手臂微微一甩，將它隨意地扔在了一邊。
艾德公爵率先打破了沉默，他的聲音低沉而沙啞：「有進展嗎？」
說完，他拉來一把破舊的木椅，坐在了壁爐前，他冷峻的臉龐難掩那絲疲倦。
盧斯·波頓的淺色眼睛瞥了眼艾德，道：「史坦尼斯大人的要求從未動搖，他堅持………您必須承認他是你的國王，以及北境的臣服。」
他踱步來到壁爐前站定，又道：「奈德大人，請恕我直言，我們與史坦尼斯大人的談判其實毫無意義，他只會將北境拖入戰爭的泥沼。」
頓了頓，他細小的聲音在狹小的房間內迴蕩：「可以說，他已是失去鐵王座的繼承法理且無家可歸的流浪者。」
他看向了艾德：「為了北境，也為了不引起攝政王的敵意，我們理應儘快做出選擇。」
一陣凝重的沉默如烏雲般籠罩在房間內，許久之後，艾德公爵微微嘆氣：「盧斯，我不能背叛勞勃，他是我的手足兄弟，而史坦尼斯是勞勃的弟弟及繼承人。」
盧斯伯爵的聲音如同屋外的寒風：「大人，藍禮也是勞勃的弟弟，而且攝政王已宣布了史坦尼斯為殺害弟弟的弒親者，他，毫無資格繼承勞勃的榮耀。」
艾德公爵痛苦地閉上了眼睛：「這件事我會直接找他，我必須要親耳聽確認。」
盧斯伯爵沉默了下，微微點頭，道：「我相信史坦尼斯大人不會向您隱瞞事實真相的，若他心中無愧，定會坦誠相告。」
他又道：「我想，北境不反對史坦尼斯繼續駐紮在絕境長城，以足夠向世人展示您的仁慈。」
艾德公爵睜開眼睛，凝望了會兒跳躍的爐火，道：「我有顧慮，不僅僅是因為史坦尼斯，最讓我擔憂的是異鬼，凜冬將至，七國不能繼續在其他戰爭中消耗過多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