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棠沉吟片刻,最終還是搖了搖頭:
「算了,由她去吧。你也看到了,她現在根本聽不進勸。」
「好吧……」
見勸阻無效,白棠和三月七、丹恆也只得站在一旁,看著前面的民眾前仆後繼地投入到滅火的行列中。
一時間,整個廣場上水花飛濺,人聲鼎沸,場面頗為壯觀。然而,無論眾人如何努力,那沖天的火光,卻始終沒有半點消退的跡象。
三月七百思不得其解,疑惑地看向身旁的白棠。
「芙芙,你看那火,怎麼澆都澆不滅啊?就算火勢再大,這麼多人一起滅火,總該能撲滅一些吧?可為什麼反而越燒越旺了呢?這也太奇怪了吧?」
白棠聞言,若有所思地凝視著眼前的大火。
半晌,她才緩緩開口:
「你仔細瞧瞧那火焰的顏色,是不是和咱們之前在鏡像世界裡燒樹時的火,很像?」
聞言,三月七愣了一下,隨即回想起在鏡像世界中的情形。
她仔細端詳著眼前熊熊燃燒的火光,隨即驚訝道:
「對啊!顏色還真是一模一樣!芙芙,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啊?」
「我想,這棵樹,或許早在鏡像世界裡的時候,就已經燃燼。如今在這須彌城中燃燒,不過是在重現它早已註定的死亡過程罷了。」
白棠緩緩說道。
「無論他們再怎麼努力,恐怕也已經無法改變這個既定的結果了。因為這一切,從一開始,就已經是不可逆轉的。」
三月七聽完這番話,先是一愣,隨即恍然大悟:
「我好像懂了!那這棵樹之所以會燒,說到底,還是拜芙芙你所賜啊!」
說到這裡,三月七突然莞爾一笑,沖白棠豎起了大拇指。
「不愧是我們的大英雄!芙芙牛呀!」
「什麼鏡像世界,什麼燒樹?」
一旁的丹恆皺起眉頭,疑問道。
「芙寧娜,三月,你們昨晚到底幹了什麼?那棵大樹……該不會是你們燒的吧?」
面對丹恆的追問,三月七卻只是神秘一笑,眨了眨眼:
「哼哼,之後再慢慢跟你解釋。現在嘛,還是先好好看戲吧!」
正說話間,廣場中心的景象,再次發生了變化。
只見原本翠綠的參天大樹,在烈火的吞噬下,已經化作了一具焦黑的枯樹。
曾經鬱鬱蔥蔥的樹冠,如今只剩下零星的殘枝,在風中悽厲地搖曳。
而樹幹上的火勢,也終於漸漸平息了下來。
然而,眾人臉上,卻沒有半點喜悅之色。
因為他們知道,儘管大火熄滅了,但這棵樹,也已經徹底失去了生機。
它再也不會吐出新的嫩芽,再也不會在春天裡抽枝發葉。
曾經高聳入雲的神樹,此刻,只是一具了無生氣的焦炭罷了。
「草神大人……為什麼……為什麼要拋棄我們……」
一個白髮蒼蒼的老婦人,不住地捶胸頓足,淚流滿面。
「我們做錯了什麼嗎?求求您,不要就這樣離開啊!沒有您的庇佑,我們該如何活下去啊!」
老婦人的哀嚎,刺痛了在場每一個人的心。
「草神大人……」
眾人紛紛跪倒在地,發出撕心裂肺的悲泣。
唯有白棠三人,依舊佇立在原地,神色冷峻。
他們比任何人,都更清楚這一切的真相。
這棵樹的枯萎,早在鏡像世界中,就已經註定了。
如今不過是將結果,在現實中重現罷了。
這時,突然一陣狂風驟然而起,瞬間吹散了籠罩著廣場的煙塵。
而就在所有人的注視下,那棵已經化為焦炭的大樹,竟然應聲而碎!
須臾之間,漫天的灰燼四下飛揚,如同一場噩夢般的黑色雪花,籠罩了整個須彌城。
眾人目瞪口呆,完全無法理解眼前所發生的一切。
有人跪在地上痛哭流涕,有人高舉雙手哀號破喉。
然而,無論他們如何呼號禱告,這一切都已經無法挽回了。
曾經籠罩著整座城池的大樹,就這樣在眾目睽睽之下,分崩離析,灰飛煙滅。
然而,就在這片狼藉之中,有兩座建築卻奇蹟般地倖存了下來。
它們正是矗立在大樹兩側的教令院和淨善宮。
原來,這兩座建築雖然緊靠著神樹而建,但設計者似乎早有預料,為它們修建了堅實的地基。
或許這只是一個巧合,又或許早被人預料到了,總之這一設計,讓教令院裡的人躲過了一劫。
眼下,儘管失去了神樹的庇護,教令院和淨善宮依然穩如泰山,屹立不倒。
然而,對於廣場上的民眾來說,他們已經完全顧不上去慶幸這些了。
大樹的隕落,徹底擊垮了民眾們。
人群中,哀嚎聲此起彼伏,甚囂塵上。
有的人跪倒在地,放聲大哭,淚水浸透了臉。
有的人則發出悽厲的嘶吼,雙手胡亂揮舞,宛如發狂的野獸。
連那些負責維持治安的衛兵,此刻也難以保持鎮定。
他們中有不少人,同樣跪伏在地,為失去庇護的神樹而哀悼。
更有甚者,在絕望的驅使下,甚至做出了一些極端的舉動。
「我不活了!草神大人拋棄了我們,我也不想再苟活於世了!」
只見一個鬚髮皆白的老者,突然發瘋般地沖向一面牆,似乎想要用這種方式,來表達自己的虔誠。
「且慢!」
就在老者即將撞上牆面的那一刻,一個渾厚的嗓音驟然在廣場上響起。
「各位,請稍安勿躁!」
話音落下,嘈雜的人群竟安靜了下來。
所有人都下意識地朝聲音的來源望去。
白棠等人也隨之看去,只見一隊衛兵正從人群中緩緩走來,為一個身披華服的白鬍子老者開道。
那老者步履從容,神情肅穆,舉手投足間透出一股威嚴。
很顯然,先前那鏗鏘有力的聲音,正是出自他之口。
「是大賢者!教令院的大賢者來了!」
人群中,有人認出了老者的身份,不禁激動地喊了起來。
「沒錯,那是草神大人最信任的大賢者!他這是要來給我們傳達神諭嗎?!」
「大賢者一定是奉了草神大人的指令,過來的!」
「這麼說,草神大人沒事?!」
一時間,眾人臉上的悲傷之色,漸漸被期冀所取代。
他們紛紛抬起頭,用熱切的目光注視著大賢者,等待著他發話。
見此情景,大賢者滿意地點了點頭。
他環視一周,清了清嗓子,緩緩開口道:
「大家不必驚慌,草神大人並未離我們而去,她仍在淨善宮中庇佑著須彌城。」
「草神大人早已預見到神樹將壽終正寢,才會讓它在今日自燃而去,為新樹讓位。」
「很快,草神大人就會在教令院前種下新的神樹,讓它繼續守護我們須彌千秋萬載!」
聽到這番話,在場的民眾頓時議論紛紛。
「原來神樹並非被毀,而是完成使命,光榮離去了嗎?」
「太好了,我就說嘛,草神大人怎麼可能拋下我們不管呢!」
「有大賢者這番話,我們就徹底放心了!草神大人真是太睿智了!」
百姓們你一言我一語地感慨著,臉上的陰霾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由衷的欣喜。
大賢者在一旁不動聲色地鬆了口氣,暗暗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
趁著眾人情緒轉好的當口,他又趁熱打鐵,繼續說道:
「在新樹發芽之前,草神大人恐怕要閉關一段時日,為重塑神樹做準備。在這期間,神樹前的禱告就暫且免了吧。」
「不過諸位也不必擔心,你們回到家後,依然可以在神龕前祈求草神大人的庇佑。相信在她的引導下,須彌城一定能渡過難關,迎來一個更加美好的明天!」
聞言,民眾們再次沸騰了起來。
他們激動地向大賢者行禮,發誓今後要更加虔誠地信奉草神。
有人甚至當場就要回家擺起神龕,吟誦起讚美草神的頌歌。
眼看事態漸漸平息,氛圍也活躍了不少,大賢者這才微微一笑,做出一個暫止的手勢。
「既然大家都在這裡,那我也就不另外召集了。現在,草神大人還有一個重要的神諭,要我轉告諸位。」
話音一落,廣場上再次響起一片譁然。
「什麼?草神大人還有別的吩咐?」
「難不成,又要出台什麼新的規則嗎?」
只見大賢者咳嗽一聲,不緊不慢地說道:
「沒錯,草神大人宣布了一個重大的決定。」
「在不久的將來,一位新的神明,將與草神大人一起,共同守護我們須彌!」
「什麼?!」
聽到這則消息,在場所有人都驚呆了。
就連白棠和三月七,也不禁瞠目結舌,面面相覷。
「除了草神,須彌城裡還要再立一尊新神?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三月七喃喃自語道,一臉的詫異。
白棠也微微蹙起秀眉,陷入了沉思。
「看這大賢者的意思,似乎是想借新神之名,來穩定民心啊。」
「可是,明明草神已經身死道消,他們還妄圖繼續欺瞞百姓,到底意欲何為?」
就在白棠暗自揣度之時,廣場上再次炸開了鍋。
「太好了!以後我們不光有草神大人,還有新的神明來保佑我們了!簡直是雙喜臨門啊!」
一些虔誠的信徒歡呼雀躍,對這個消息深信不疑。
然而,也有一些人則露出了懷疑的神色。
「等等,草神大人一直護佑著我們,從未提起過要立什麼新神啊?我看這件事有些可疑!」
一個壯漢站出來,對大賢者的話提出了質疑。
「就是!我們世世代代都只信奉一個神明,那就是智慧的化身,草神大人!區區新神,怎配與草神大人比肩?我可不信祂!」
另一個老嫗也附和道,眼神犀利。
一時間,人群中響起一片反對的聲浪。
大賢者聞言,勃然變色。
他憤怒地指著那些反對者,厲聲呵斥道:
「大膽!草神大人的神諭,你們也敢質疑?!她既然決定立新神,就必然有她的道理!你們這是在褻瀆神明!」
說罷,他一揮手,喝道:
「來人,把那些意圖攪亂民心的傢伙,給我統統抓起來!」
話音未落,幾名彪形大漢應聲而出,徑直朝反對者們撲去!
見狀,有幾個膽小的百姓嚇得連連求饒,當場跪下認錯。
「我等絕無不敬之意!既然這是草神大人的意思,我們怎敢不從……」
「是啊,我們剛才都是一時糊塗,說了胡話,還請大賢者網開一面,饒恕我們吧……」
然而,也有一些人並未就此退縮。
他們大義凜然地直面衛兵,寧死不屈。
「我這條命是草神大人給的,也只能捧給她!什麼新神不新神,我可不稀罕!隨便你們要怎麼處置我吧!」
一個面色黝黑的漢子,眼神堅毅,視死如歸。
見狀,大賢者冷笑一聲,對那些俯首認錯的民眾說道:
「念在你們是一時糊塗,我就既往不咎了。但下不為例!」
而對那些負隅頑抗的人,他卻並未手軟。
只見大賢者一聲令下,守衛們立刻將那幾人五花大綁,拖入大牢。
目睹這一幕,白棠心中的疑雲更重了。
「只要不贊同他的,即使信仰草神也要抓起來?這教令院,未免也太霸道了吧?他們到底在搞什麼名堂?」
一旁的三月七也是一臉狐疑,小聲嘟囔道:
「我看啊,這大賢者十有八九是在撒謊。什麼立新神,根本就是他們自己編出來糊弄人的吧?」
「噓,小點聲。」
丹恆連忙示意她們兩個噤聲,生怕被人聽去。
而周圍的民眾,此刻也都戰戰兢兢,不敢再多嘴了。
人人都唯恐被打上「褻瀆神明」的罪名,落得個牢獄之災。
至此,廣場上的騷亂,總算是徹底平息了下來。
見大局已定,大賢者這才心滿意足地離開了廣場,留下身後一片死寂。
人群漸漸散去,各自回了家中。
而白棠一行人,卻依然佇立在原地。
「芙芙,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三月七湊到白棠身邊,問道。
「要不要去找一下,看看下一道門在哪裡?」
然而白棠卻搖了搖頭:
「恐怕沒那麼容易找到。」
「現在草神已經死了,那棵大樹也燒成了灰燼。但這個須彌城,卻依然存在著。我總覺得,事情遠沒有那麼簡單……」
聽到這裡,三月七驚訝道:
「你的意思是,單單消滅草神,還不足以進入下一個房間?這裡……還潛伏著其他的詭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