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8章 新自由主義的狂野實驗成功了嗎？
塔西佗陷阱，指的是當一個公權力機構失去公信力後，無論他們說什麼，都會被人質疑。
崔娃每日秀的演播室中，崔娃的助理站在他身側，和他溝通著今晚的細節設計。
「左邊的提詞器是預定的稿子，右邊的提詞器上是特殊情況，我們做了兩套應急方案，不要被凱文牽著鼻子走。
他雖然以糊塗蛋聞名，但實際上是個很聰明的政客，還有.」
崔娃被助理囉嗦的有些受不了，道。
「OK，OK，夥計，你可以先到一旁休息了，化妝師，來，我的眼睛有些不舒服，你看是不是假睫毛出問題了。」
在演播室中長期坐冷板凳的救場化妝師如同聽到上帝的垂憐般，扯著化妝箱飛速衝到了崔娃的面前。
負責現場場控的副導演拿著速寫板站在演播室的人群中心，一一確認著準備工作的進度，以保證直播順利開始。
「好了，夥計們，一切就緒！」
CC頻道的觀眾們在熟悉的開場動畫與音樂中，見到了自己的老朋友崔娃。
他今天穿著一身淺灰色的夏季薄款西裝，打了條正宗的小粉藍色的領帶。
立場是不存在的，評價是中立的，節目是客觀且幽默的，內容質量是無可置疑的。
但，作為一個來自南非的少數族裔，崔娃到底有沒有立場，大家都明白。
崔娃坐在鏡頭的偏右方，在電視屏幕上，他的左側出現了一張圖片——美利堅駐奈及利亞大使被襲擊後的現場圖片。
「奈及利亞，你們聽說過這個名字嗎？
唔，恐怕沒有，大多數美利堅人對非洲的了解只局限於我們是從那裡被弄來摘棉花的，以及南非的黑鬼把白人壓在了身下。
至於奈及利亞，什麼是奈及利亞？」
熟悉的罐頭笑聲響起，觀眾們也被崔娃辛辣的諷刺逗笑了。
美利堅是這樣的，這是一個文盲率堪比第三世界的發達國家，快樂教育培養出的屁民怎麼可能知道奈及利亞在哪。
別說他們了，就是國會山上的那些議員，可能都有人不知道的。
「好了，實際上，我想說的是，奈及利亞在哪，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駐奈及利亞的大使被殺了，與他同時被恐怖分子殺死的，還有十名工作人員！
相信大家都看了國家安全助理弗林先生的情況說明了，我們的國家安全助理居然試圖讓我們相信，一群拿著弓箭與長矛的非洲部落武裝，在使館駐軍的保護下，殺死了我們的大使！
說實話，我信了，你們呢？」
現場一片噓聲。
塔西佗陷阱是這樣的。
當失去信任後，再詳細再貼切的調查都無法取得人們的信任。
「其實，你我都知道，我們尊敬的大統領先生為了給女兒找個好女婿，選擇了一個來自非洲的富豪家族作為聯姻對象。
而這位第一女兒的未婚夫，涉嫌參與了一個可怕的跨國兒童販賣與性剝削犯罪集團，他們的主要犯罪場所，就在落後的奈及利亞！」
崔娃此言一出，電視瞬間安靜了下來，演播室內是安靜的，電視機前的觀眾內心是沉重的。
「我從不願意透露姓名的消息人士那裡得到了某些國家安全機構的秘密調查進度，他們判斷，美利堅駐奈及利亞大使的死，可能就是這個犯罪集團為了掩蓋罪責而做出的恐怖襲擊！」
《不願意透露姓名的消息人士》——美利堅的特產之一，準確來說，是華府的特產。
他們可能是一個人，也可能是一群人，甚至可能從來不存在。
但媒體不用關注這些，媒體需要的是，只要觀眾能相信存在這種『良心未泯』的消息人士即可。
其實，崔娃的話中有巨大的邏輯漏洞。
即，大統領是象黨人，死去的奈及利亞大使是前象黨大統領布希的親族，他們都是自己人。
假定大統領准女婿真的有犯罪嫌疑，則奈及利亞大使應該做的是幫忙掩蓋真相，從而保護象黨整體的聲譽。
事實上，奈及利亞大使在接觸威爾鼓動的媒體人採訪時，展露出的立場也是如此。
但邏輯是抽象的，相比於需要複雜論證的邏輯，點燃情緒只需要一個火花。
而媒體的目標是收視率，只要情緒到位，收視率就不會低——類似於打臉爽文的情緒流套路。
反正，奈及利亞大使是布希親戚的事情也沒多少人知道。
權力私相授受雖已成為圈內的默認規則，但圈外人可不懂。
「對了，各位，弗林也是我們的大統領任命的~」
崔娃一臉神秘的補充道。
瞬間，在那些大腦長期處於生命原始階段的觀眾們腦海中，一個陰謀論就出現了。
邪惡的大統領販賣兒童，正義的大使發現真相。
而後就是滅口，派自己人調查~
齊活！
創造一個陰謀論就是這麼簡單。
「為了了解情況的真相，我們請來了象黨最優秀的眾議員凱文先生，他是大家的老熟人了。」
被一個親驢黨媒體夸做『象黨最優秀的眾議員』，凱文·麥卡錫這輩子差不多就有了。
這類似於某些人，在年輕時的某一天就死去，只是屍體按慣性活到了生理的終結。
麥卡錫左右橫跳喜歡玩跨黨派合作彰顯自己的能力，就要承擔這種反噬的後果！
「凱文，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小崔。」
凱文還是那副老樣子，頂著那張逼臉，裝的人模狗樣的。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這不是你第一次上每日秀？」
崔娃和麥卡錫的對話是半劇本模式，至少開場的這些話不是劇本。
「是，不過上次我來時，主持人的位置上坐的還不是你，囧司徒似乎被你趕走了。」
罐頭笑聲傳來，電視前的觀眾們喜歡這種有參與感的節目形式。
他們和囧司徒沒有任何關係，和崔娃也沒有任何關係，但通過對每日秀的變化的見證，他們獲得了一種虛幻的參與感。
「哈哈哈，凱文，我想知道象黨議員們對奈及利亞大使之死的態度，可以和我透露一點嗎？」
凱文是加州出身的象黨眾議員，這件事差不多家喻戶曉，這個逼人喜歡折騰，但出身鎖死了他的上限。
所以，他才會到每日秀這類親驢黨媒體上謀求曝光。
因此，即便崔娃的問題有些敏感，但凱文還是回道。
「出於原則、忠誠、保密等等因素，我不能透露其他人的一些想法——儘管我知道，但我不能透露。」
「好了，請他下去，我們今晚還有備選嘉賓嗎？」
崔娃適時的插科打諢，大家又笑了起來。
「不，我是說，我可以透露我自己的觀點。」
凱文連忙擺著手說道。
「你的觀點？好吧，凱，請說實話，我已經受夠了政客的鬼話了，我想我的觀眾也差不多。」
這就是美利堅的政治訪談節目。
看起來非常尖銳是吧？
扯淡！
披著自由皮的N頭樂罷了，如果成總已經可以被視作深層政府的一部分，那無論凱文還是崔娃，都只是深層政府的奴隸。
他們能做的，也只是淺淺的罵上兩句，其他的，什麼都做不了。
「奈及利亞的情況很簡單，只有兩件事，一個是可能存在的大統領准女婿案，一個是已經發生的大使被殺案。
站在我的角度」
——
「你幹嘛關了？我還在聽呢。」
坐在蜜兒的身旁，成總閉著眼睛，一邊假寐，一邊聽她手機上的每日秀。
但蜜兒卻關了節目，讓他有點失望。
「現在外面的陰謀論版本差不多多到數不過來的程度，麥卡錫無非是找一個新的角度或者老調重彈，他懂什麼？」
忒彌爾心說，你才是幕後主使，還有什麼必要聽局外人臆測？
「我總要明白其他人的想法啊.」成總回道。
射了一箭，不是射出去就不管的，他要看看射中沒有。
「好了，我們也到了，回頭讓你的秘書整理一下，做個報表就行，沒必要在這種垃圾節目上浪費時間。」
其實，成總也沒打算浪費，他剛剛不過是順便聽一聽。
下了車，看著喬爾·德古拉研究所的牌子，成總滿意的點了點頭。
雖然這個機構現在被沃爾夫控制，但沃爾夫終究是自己人。
暗中博弈的再厲害，大家也是一個派系的。
看著自己的派系越做越紅火，成總心底還是非常欣慰的。
「Chan，哈哈哈，忒彌爾女士，歡迎，歡迎。」
見成總和蜜兒到了，早已等候多時的研究所名譽副主席馬格努斯趕忙迎了上來。
馬格努斯其實是半個局外人，但這位哥們太想進步了，又是送錢又是拜碼頭，隔三差五還想和成總交流交流。
積極性拉滿，以前他沒機會，現在他絕不放棄機會。
「沒必要等我們，一起進去吧。」
成大器拍了拍他的肩膀，笑著說道。
馬格努斯的臉就像盛開的向日葵，滑稽的笑著，帶領其實知道怎麼走的兩人進入了研究所。
學術研討室內，沃爾夫早已落座，他身邊還特意空出了兩個位置，克魯索坐的離他還挺遠，在空位的另一側。
不用說，這是給成總和忒彌爾留的。
類似於馬格努斯這類的雜魚型成員，雖然在加州象黨內的地位不低，但和成總這些大佬比，只能坐到一邊。
「開始吧，早點結束，我晚上還要坐跨洋飛機，行程比較緊張。」成大器下令道。
「你要去哪？」沃爾夫會長側頭，問成總。
大哥，你沒事吧。
咱們現在到總攻階段了，你他麼跑路，還跨洋！
怎麼，難道你這是提前先走位？
由不得沃爾夫不懷疑，實在是成總太雞賊。
和成總博弈拉扯了這麼久，沃爾夫深知成總的屁不好聞。
「我在華國的公司要上市了，飛去HK敲鐘，見見投資人和發行機構。」
「噢，這麼快，好吧。」沃爾夫知道山海關，他對成總背景的研究差不多屬於把資料翻出毛邊的水平。
但結果是，沃爾夫一個字都不信那些可公開查到的信息。
那些鬼扯的故事，他但凡信一個字，就是沙比！
可憐天見，成總可沒刻意隱藏。
傳奇的含金量和時間沒有關係，他能走到今天，純粹是因緣際會加上一點大膽。
「各位，我今天的主題是，後現代信息發達環境下低成本恐怖襲擊的可行性探討，這是我們課題組在奈及利亞大使被恐怖分子襲擊後，第一時間跟進做出的研究。
因為時間倉促，我甚至連PPT都沒來得及做，就來參加報告了。
這裡要感謝馬格努斯副院長的支持，他讓我意識到，這種關係到安全環境變化與風險因素變化的研究對於各位慷慨的先生，哦，以及女士，是非常重要的。
謝謝馬格努斯先生。」
這不是感謝馬格努斯，而是把他架在火上烤。
馬格努斯不安的扭了扭屁股——沙比，你踏馬說一遍就行了！
忒彌爾若有所思。
沃爾夫面無表情。
成總則是無奈的撫額苦笑。
什麼事啊。
別的重生者建功立業，揮斥方遒。
自己辛辛苦苦搞了個小組織，還沒發展起來，內部就開始暗鬥，從最上面斗到下面，所有人都TM不是省油的燈。
麻了！
「.基於以上的變化，使得在當下這個信息極度發達的時代中，低成本的襲擊是可行的。
舉個例子，大家看我設計的這張報表。
假定：尋找意向同意的潛在恐怖分子需要十萬刀的定金，尋找十次才能找到真打算拿錢辦事的蠢貨。
那麼，襲擊組織者需要付出的成本也只有一百萬刀。
而在欠發達地區，高失業率造成大量成年男性失業，他們天然的成為了最好的『人力池』。
網際網路的覆蓋讓這種互相篩選的匹配模式變得可行。
各位，美利堅的失業率理論值不高，但考慮到未統計部分和統計算法的存在，實際上，這種模式也可以在美利堅做到。
襲擊奈及利亞大使的恐怖分子來自於南SD的部落武裝，他們的訓練程度甚至是相對不足的，或者說，非洲整體的擁槍率不如美利堅。
基於以上的因素，馬格努斯先生認識到了該項研究的必要性。
不過，目前項目的進度才剛剛開始，今天的報告最多能算一個綜述，未來，隨著奈及利亞大使被殺案更多的信息被披露，我會繼續跟進。」
教授先生期待的看向觀眾席，一臉驕傲。
我帶著手下的牛馬熬夜加班趕出來的最新研究，是不是很給力？
所以.
錢！
給錢！
給我的研究加錢，OK？
「巴斯教授，你剛剛說你是來自哪所大學來著？」
成總問道。
「南加州大學（USC）傳播學助理教授巴斯向您致敬。」
這教授太諂媚了，也就是沒有酒，不然他估計要先干兩杯表達下誠意。
「你的研究很有價值，我們會在評估後，給你一個登上更大舞台的機會，巴斯教授。」
這話，成總屬於說透了。
巴斯教授腳步歡快的下了台，喬爾研究所今天的第二位報告者上了台。
有巴斯這種熬夜揮鞭的卷王在前，按理說，後面上台的二號選手應該有壓力才對。
但這位不僅沒有壓力，反而很從容。
「各位下午好，安全很重要，但發展更重要。
安全可以保證各位在風險面前更從容，可在激烈的後現代競爭中，只有發展的更有競爭力，才能讓各位的安全基礎得到根本性的改善。
我今天報告的項目是基於美利堅國家人文基金會關於新經濟模式研究的特別項目資助計劃，而產生的新的衍生課題。
題目為《新自由主義——向死而生的狂野實驗》。
八九十年代的新自由主義浪潮有必然性，在SDL模式崩塌，凱恩斯主義無力，羅斯福新政成為包袱的時代，經濟的活力已經危險到了不死必改的程度。
因此，我認為新自由主義從一開始就是向死而生的！
這裡延伸出三個問題。
第一，為什麼我們的精英科層政府治理在上世紀末走向了絕路？
第二，政府主導的左派經濟政策為什麼難以為繼？
第三，新自由主義的狂野實驗成功了嗎？
先從第一個問題開始回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