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9章 運籌帷幄
長安陳宅。
陳青兕在家中宴請不良帥殷銘。
「多謝不良帥,替我揪出了賊人。若非不良帥,將武六擒拿,人贓並獲。某實難想像裴炎會對我下如此狠手。」
陳青兕一直知道裴炎有著很大的功利心。
畢竟裴炎在歷史上的表現是有目共睹的,若非他的功利心作祟,歷史上根本就不可能出現武則天這一號人物。
所謂外戚,是指一個集團,而非一人。在李治的打壓下,武皇后跟武家近乎決裂狀態,武家給李治安排的就沒有一個拿得出手的人物。
成為皇太后的武皇后完全不具備專權的實力,結果裴炎為了讓自己的相權能夠壓住皇權,將皇權一分為二,送到了武則天的手上。讓當時給李治壓制的都公開下詔罵她老娘畜生的武太后重新掌握了權利……
面對這樣的人,陳青兕從一開始就沒想過與之共事。只是因當初的舉薦之恩,他沒有辦法做得太絕,一方面是個人道德,陳青兕對於裴炎,存有一定的感激。不管對方後不後悔,他能夠崛起的第一步是裴炎給予的。另一方面也要顧念輿論。
與後世一樣,這個時代也有黑子。裴炎對陳青兕有領路大恩,這是人所共知的,若陳青兕對裴炎下手太狠,也必然會有一定影響。
現在裴炎做得如此絕,也讓陳青兕有足夠的理由下重手了。
至於武六如何落在陳青兕手上,人贓並獲,這也算是一種巧合。
武六是讓不良帥殷銘逮住的。
殷銘得陳青兕支持,成為長安、萬年不良人的首領,他這種官不官,賊不賊的角色最適合成為連接黑白兩地的樞紐,擁有不小的力量。
但終究跟周奎這自己人還是有一點差別的。所以刺殺一事,陳青兕並沒有讓周奎告訴殷銘,都是讓自己人自導自演,了解內情的就少數幾個。
故而殷銘得知陳青兕遇刺,氣得暴跳如雷,他這樣的人能夠讓數以千百計的不良人信服,靠的就是一個義字。
陳青兕對他有大恩,恩人遇刺,自是要不愧餘力的將幕後之人揪出來。
刺殺一事,周奎做得隱秘,又因是被害者,也沒有留下什麼線索。
殷銘又不是斷案如神的狄仁傑、蘇無名這類人,自是查不到半點頭緒。
作為長安的不良帥,千百不良人的首領,高明的辦法沒有,笨手段還是能拿出來的。
刺殺陳青兕,真正的難點不在刺殺,而是刺殺後的脫身。
陳青兕的身份地位擺在那裡,刺殺不管成功與否,都會引發軒然大波。除非是那種奔著死去的死士,但凡有一點求生欲望,都會在事先給自己安排處理退路。
那刺殺陳青兕的刺客在刺殺失敗以後,神秘消失,定是得了他人的助臂,通過非法手段離開了長安,或是直接藏匿起來。
殷銘針對這點,利用自己的影響力,逐一篩查,以各種手段威脅城裡干走私偷渡這行的人,讓他們交出封城戒嚴之後,通過非法途徑出城,或是聯繫他們意圖偷偷出城的人的名單身份。
殷銘態度決絕,不配合,那以後就別在長安混了。
殷銘這個不良帥手握黑白兩道的力量,對付這類混跡於市井裡的豪強最是手拿把掐。
真兇他是找不回來了,卻問出了武六這個形跡詭異的存在。
武六並不是純粹的死士,而是一個為了前途敢於豁出性命的猛士,他可以為了自己的未來豁出性命,卻也不願死在長安。
他的計劃是刺殺陳青兕之後,立刻聯繫幫手,偷走水網出長安。然後去西域,搏個軍功,揚名立萬。但刺殺行動讓人搶先了一步,他也不用偷走水網,而是在長安多待了一天,這才去西域帶著裴炎的介紹信去西域投軍。
武六沒有實行刺殺行動,可他的軌跡動向很是可疑,殷銘這種胡亂撒網的方式,意外將武六給揪了出來,將之告訴了陳青兕。
得知此消息,陳青兕也沒有任何顧忌,裴炎這手刺殺,徹底切割了兩人本就搖搖欲墜的關係,聯繫許敬宗直接將軍。
現在李績領著近乎五萬大唐健兒以及臣服於大唐的十萬蕃軍在西域拼命,陳青兕不想因為廟堂里狗屁倒灶的事情,影響到前線。
本來這皇權的過渡會無可避免地影響到前線,如果再發生什麼特殊的爭鬥,給大食國的內奸放大宣揚,將會動搖軍心。尤其是十萬蕃軍,他們臣服的是強大的唐王朝,而不是一個內部都不穩定的王朝。
李治讓他獨相,多半有此間關係。
沒有一個穩定的後方支持,就現在的情況,李績很難在大食國手上討得便宜。
陳青兕所做之事,便是要讓前線能夠有一個穩定的環境,打贏這場戰役。
「相公,屋外劉侍郎求見!」
便在酒酣耳熱之時,外邊傳來劉景先求見的消息。
陳青兕高舉酒杯道:「不良帥,某還有他事,便不作陪了,便由晴管事代我好好陪陪。」
殷銘忙道:「陳相公請自便,不用理會我這粗人。」
陳青兕現在是越爬越高,已經完全拉開了差距。
殷銘原本只是想有個大腿可抱,現在發現這大腿直接成了一座大山,自己似乎連抱的資格都沒有了。
但陳青兕卻沒有因此小覷了他,反而因為一點功勞親自款待,已經夠他吹噓好一陣子。哪敢奢望其他……
陳青兕卻顯得平易近人,禮賢下士,對於殷銘這樣的人,你給他三分臉面,他能還你一條命。
陳青兕在大廳接見了劉景先。
劉景先已經理清了頭緒,此刻他的心依舊想著自己的好友裴炎,面對陳青兕誠懇的說道:「相公,裴相公此次因貪念鑄成大錯。屬下已經勸說他向陛下請罪,子隆兄大有悔恨之意,願意進宮向陛下闡明一切。望相公,能夠看在昔年情分,網開一面。」
陳青兕道:「他若能配合,我自會留他性命。」
他這是在給李弘留了一定的顏面,如此竄改遺詔的事情李弘肯定是知曉的。
陳青兕也能理解誰也不想當個皇帝,腦袋上還頂著一個大爹。但此事真要完全揭露,李弘這存在感本就不怎麼樣的新君,威望將會受到嚴重影響,對於局勢不利。
許敬宗彈劾裴炎、李敬玄的說詞的時候便將李弘摘了出來,也就是說李治託孤的時候,李弘並不在現場,聽到遺詔之人,唯有裴炎、許敬宗、李敬玄。
當然這種說詞破綻百出,不過也就是忽悠一些外人而已,真正有一定政治頭腦的都知道怎麼回事,但也因如此,不會有人戳破。
劉景先繼續道:「不只是如此,李相公見事情敗露,也與裴相公一併入宮請罪。」
陳青兕聽到這裡,皺起了眉頭,問道:「李敬玄也在?」
劉景先道:「屬下去裴宅勸說裴相公的時候,李相公恰巧也在。」
陳青兕沉吟了片刻,笑道:「劉侍郎辛苦了,你已經做到朋友所能做的一切,接下來就看他自己的選擇了。」
劉景先感覺陳青兕似乎話裡有話。
陳青兕卻沒有挑明,讓人送走了劉景先,又讓人將張柬之叫來。
此番回京,諸事繁雜,陳青兕特地給張柬之在自己所住的務本坊尋了一個家,方便一起商議事情。
張柬之來得很快。
陳青兕將劉景先帶來的消息跟張柬之大略一說。
張柬之立刻就反應過來,問道:「這事可能有假?」
陳青兕道:「若只有裴炎一人,此事多半假不了。加上了李敬玄,就不一樣了。裴炎、李敬玄,他們是一類人,又不是一類人。」
張柬之知道陳青兕話中的意思,裴炎背後有裴家。他不是一個人,出了事情,他得顧念背後整個裴家。
這種人真失敗了,也不會將事情做絕的。就算他急眼了,變成了咬人的瘋狗,裴家也不會讓他瘋狂下去。
李敬玄不一樣,李家靠的就是李敬玄一人,李家是無法控制李敬玄的,就算他們不願意跟李敬玄陪葬,也無力阻止李敬玄任何瘋狂的舉動。
陳青兕相信裴炎會為了裴家,將一切過錯攬在身上,給李弘留下體面。
卻不信李敬玄會如此配合。
「他們已是瓮中之鱉,卻也得防他們狗急跳牆。」
「你說,他們現在唯一的機會在哪?」
陳青兕眼眸深邃。
張柬之想了一想,道:「北衙禁軍。」
北衙禁軍指的是屯駐於宮城以北,以保衛皇帝和皇家為主要職責的皇帝私兵。最初是太祖李淵在太原起義時的部下,他們老了之後,其子弟充任禁軍,稱為「父子兵」。
李世民是馬上天子,在皇宮練兵是常態,他將擇善射者百人,為二番於北門長上,號「百騎」,日月訓練。
李治將此制度做了改良,從而形成了左右羽林軍,在建制上脫離南衙十二衛,作為皇帝私兵的存在,號稱北衙禁軍。
李弘登基以後,東宮的十率府晉升為北衙禁軍。
這是李敬玄唯一能動的力量……
「讓他動!」
陳青兕道:「他求死,正好讓他們死得徹底。」
收編裴炎的政治力量,剷除李敬玄的政治資本,將分散的力量重新聚集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