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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8章 馬革裹屍還

2024-08-08 04:51:27 作者: 無言不信
  第478章 馬革裹屍還

  李治也是一位有野心的雄主,想著自己未來能夠超越自己那位偉大的父親。

  這位天皇大帝嘴角便忍不住向上翹。

  「赤瑪倫之事,愛卿有什麼看法?」

  回歸正題,這痛打落水狗的事情,李治那是樂享其成。

  陳青兕道:「吐蕃位於高原之上,易守難攻。不如從中分化,等他們最薄弱的時候,或殺或使之臣服,都在陛下的一念之間。不過赤瑪倫此人與噶爾東贊是一類人,都心繫著吐蕃。可以利用她對付噶爾東贊,但不可依賴她對付吐蕃。她並不可信……」

  赤瑪倫可是以一女子之身,撐起吐蕃三代雄主的奇女子。

  論其經歷之傳奇,並不亞於同時代的武皇后。

  李治怔了怔,說道:「這點,朕倒是不知,會提醒裴卿的……」

  赤瑪倫這一條線一直都是裴炎負責的。

  李治也沒有想過讓陳青兕接手,只是知他是個吐蕃通,習慣性地問一句。

  陳青兕的目標很簡單,就是西方大食。

  蘇定方、李績都已經老了,李治自己也不懂軍事,在軍事上他唯一信任的唯有陳青兕。

  「吐蕃短期內難成氣候,愛卿接下來的重心當在西方。朕知道勝敗乃兵家常事,兩軍對壘,終有輸的一方。但面對大食,朕不想輸,亦不能輸。」

  陳青兕也是面色嚴肅,現在的情況已經超脫他的掌控了。

  歷史上大食最強大的時候,他們主要發展方向是完全避開東方。

  現在本應該是白衣大食四面擴張的時候,可因為唐朝過於強大,威脅到了他們,大食國居然將所有戰略重心轉移,他們放棄了原定四面征伐的戰略,而是將重心轉移到了東方。

  畢竟當今世上能夠威脅大食國的,只有東方的大唐。

  這是陳青兕始料未及的。

  既然要打,自少不了籌碼。

  西域就是大唐的籌碼,至於大食的籌碼,目前還不確定。

  因為大唐壓根就不想打這一仗……至少在西域完全掌控之前,並不想將手伸得太長。

  只是國與國之間是沒有信任可言的,至少大食國不信大唐不會在他們西征的時候,暴他們菊花。

  與其擔心受怕,不如先解決不穩定的因素。

  這也是大食國、大唐必有一戰的緣由。

  故而此次兩國之戰不會是歷史上的怛羅斯之戰那般,點到為止。

  大唐若是輸了,西域不保。

  而且後果會極其嚴重……

  大食國的文化是完全脫離東方的,他們一旦奪取了西域,將會強迫西域改信大食法,將華夏的烙印除去,會讓華夏數百年對西域的開拓,化為虛無。

  這般後果,李治無法接受,陳青兕也是如此。

  至於大食國的籌碼,這就得看大唐的胃口了。

  畢竟大唐真輸了,還能退回玉門關。

  有兩千里沙漠作為屏障退守。

  而大食國要是輸了,大唐能夠直接干到大馬士革跟巴格達……


  「陛下放心,臣絕不會讓華夏先賢百年心血,毀於一旦。」

  李治滿意的點了點頭,道:「放手去干,有什麼需求,直接與朕說,一切事情,以西域大局為重。」

  李治特地強調這點。

  自己面前這位臂膀什麼都好,就是很多時候會不顧念大局。

  在這位皇帝的心中大局,跟陳青兕眼裡的大局不一樣。

  李治心中的大局就是只要對目的有利,可以捨棄一些不重要的東西。

  比如犧牲一些百姓的利益什麼的。

  但陳青兕在行事的時候就會避開這些,甚至甘願為此多走些彎路。這種風格李治並不喜歡,只是沒辦法,陳青兕不可替代,他也只能容忍。

  陳青兕自然應的極為痛快,他的大局跟李治的大局,有著點點偏差。

  在陳青兕離開大殿之後,李治又召見了新晉宰相張文瓘。

  張文瓘一直是東宮太子府的一把手,官居太子詹事。

  李治此番封禪而歸,念張文瓘輔佐太子李弘監國之功,升任黃門侍郎,同中書門下三品參知政事,身為宰相。

  「陛下!」

  張文瓘一臉正氣,一身傲骨,方正不阿,大有昔年魏徵之風。

  有人為了巴結他這位新晉宰相,又是太子的老師,贊他可比魏徵。

  張文瓘謙虛道:「不敢比魏文貞,能追上戴道公,於願已足。」

  戴道公也是初唐名相戴胄,生性忠直,犯言直諫,也是一位賢相。

  「愛卿!快坐,尋你來,是研究一下,在渭南開墾新田一事……」

  李治其實更不喜張文瓘,只是張文瓘確實有魏徵之風,是輔助太子的最佳人選。

  原本李治是打算一直壓著他,讓他等到太子登基的時候再起來。

  只是眼下政治任務極重,國庫因為封禪,空了大半。

  又需要為與大食決戰西域作準備,朝廷需要一個清廉方正的人來鎮場子,也需要一個善於行政的人,治理經濟,以便獲得更多的戰略物資。

  張文瓘是不二之選。

  即便再不喜,李治也得用,且是重用。

  離開了皇宮的陳青兕,望著吐蕃的方向,看著西南方天邊的黑雲,心中暗思:「陰雲密布,這就是吐蕃現在的寫照吧!」

  ——

  吐蕃國都。

  大論府!

  噶爾東贊一如既往的處理著國中事務,勤勤懇懇,兢兢業業。

  突然副論達延莽布支驚惶失措的跑入大堂,臉色煞白,慌亂惶恐,好似天塌下來一樣。

  「怎麼了?」

  噶爾東贊心裡也不免打鼓,達延莽布支是他一手提拔起來的心腹,出身吐蕃寒門,不在貴族之列。

  吐蕃的階級問題遠比中原嚴重,達延莽布支能夠走到今日,那是經過嚴峻考驗的。

  能夠讓他如此慌亂,事情可是不小。

  但他依舊保持冷靜,笑臉以對。

  達延莽布支見噶爾東贊如此模樣,略感詫異,心中也略微安定,頓了頓才說道:「我剛剛得到消息,說蘇定方臥病在床是個局。唐廷此番就等著我們入瓮……而今我們中計,損失慘重,欽陵也已戰死……」


  噶爾東贊聽到這裡,心中莫名刺痛,臉上笑容略微僵硬,但很快就恢復了常態。

  「不可能!」

  噶爾東贊說道:「蘇定方重病的消息,我是親自確認,不可能有假。再說,我也沒有得到前線傳來的消息……你從哪裡聽來的。」

  達延莽布支搖頭道:「不知,只是有這種流言傳開,說得好似真的一樣。一開始,屬下也以為是流言,這種伎倆,常遇到。可這次不同,沒廬氏、韋氏的人,頻繁出入布達拉宮,不像假的。」

  噶爾東贊依舊堅持,道:「不可能,蘇定方確實病了,毋庸置疑,除非他……」

  噶爾東贊突然沒有說下去,但腦海里卻想過一種可能,深吸了口氣道:「我還未得確切消息,不得驚慌。就當作什麼事情都未發生,一切如常。」

  他說著揮了揮手,招來一名心腹,命之立刻去打探消息。

  噶爾東贊屏退達延莽布支,一手按著胸口,繼續處理著政務,冷靜的可怖。

  第二日,夜!

  噶爾東贊讓急促的敲門聲驚醒。

  「誰!」

  噶爾東贊自得到兒子「論欽陵」假死的消息,一直和衣而臥,此刻突然驚醒,心跳驟然加速,他手猛按著心臟,看著屋外,持重的眼眸中透著一絲渴望。

  「阿父,是我,贊婆……」

  聽到是自己三兒子的聲音,噶爾東贊眼角淚水已然滑落。

  他強忍著悲疼,抹去了淚水,道:「進來吧!」

  噶爾東贊從床榻上起身,點燃了油燈。

  燭火照亮了狹小的臥室。

  贊婆一臉疲憊風霜,跪伏在地上,抽泣道:「阿父,阿父……阿兄,阿兄……他……」

  面對自己父親,贊婆按捺不住心中的淒楚,淚流滿面,語無倫次。

  噶爾東贊道:「欽陵是否已經遇害……」

  贊婆痛心疾首的猛力點頭,道:「阿兄洞察唐軍謀劃,命我率部穿破羅真谷,他親自率部拖延唐軍抵達烏海的時間。」

  看著自己的兒子,噶爾東贊癱坐在床,道:「你呀,誤大事了。」

  噶爾東贊何等了得,只是從贊婆的反應,聽他說了這一句話,一下子就猜到了前因後果。

  必然是贊婆在穿過破羅真谷以後,擔心自己受不了喪子之痛,刻意瞞下了軍情,派人打探消息,確定論欽陵確實陣亡,這才親自來報。

  卻不知吐蕃軍中,有其他貴族的力量,他們自然不會老老實實地聽贊婆的話,而是用自己的方式將軍情傳給了自家的家主。

  這也導致了本應該最先得到情報的噶爾東贊反而是最晚得到軍情的……

  噶爾東贊此刻已經顧不得悲疼,現在的局面已經萬分危急,一個不慎整個噶爾家族都得覆滅。

  「大論!贊普來了!」

  便在噶爾東贊苦思挽救之法的時候,愕然聽到了一個消息。

  ——

  青海湖,駐吐谷渾唐軍營地。

  原本殘破的營地,重新作了修葺。

  蘇定方叮囑道:「此番吐蕃損失慘重,短期內無法興兵。但你也不可大意,此番之失,過不在你。然終究則損了不少兵馬,也是難辭其咎。老夫還有幾分薄面,為你說幾句好話。以後多長個心思,莫要重蹈覆轍。」


  席君買連連道謝。

  「好了,動身吧!」

  蘇定方眯著眼睛,帶著幾分留戀的望了四方一眼,轉身即走。

  席君買躬身作揖相送,直至蘇定方走出二十餘步,方才起身,見那偉岸的身影,心中不知為何莫名感傷。

  蘇定方一步一步地向著自己的愛駒走去,正欲上馬。

  王孝傑躥了出來,道:「大帥,這來迴路途遙遠,還有下雨雪的可能。不如乘坐馬車回鄯州……您看,末將從慕容可汗那裡要來了一輛馬車,末將親自駕駛來,特別平穩舒適。」

  「滾蛋!」蘇定方罵了一句,還舉起馬鞭,不輕不重的甩在了王孝傑的身上,道:「老子這一輩子都沒坐過這娘們乘的玩意,一把年紀了,還給人看笑話?」

  大唐尚武,年輕人坐轎子那是會讓人恥笑的。

  那是不會騎馬的廢物。

  不過隨著生活的富足,也有人開始往享受方向發展了。

  已經有一部分人出行選擇坐馬車,甚至是人抬的轎子。

  但蘇定方這種從隋末滾爬過來的人,對於馬車轎子那是極其排斥。

  他說著並不理會王孝傑,上了自己的戰馬,往鄯州方向行去。

  部隊徐徐而前,行至赤嶺的時候,蘇定方身子默默地臥在了馬背上。

  「大帥!」

  王孝傑一直留意著蘇定方的情況,見他如此,驚愕大叫。

  周邊兵卒也聚了過來。

  程務挺、黑齒常之也是如此,他們神色驚恐,不解的看著王孝傑。

  王孝傑哭得跟一個孩子一樣,道:「大帥,大帥他……他在去年,去年攻打那祿驛的時候,已經受了風寒,一直沒有與外人說。此次出戰,都是帶著病強撐著……」

  蘇定方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深夜,躺在結實的床榻上,四周皆是兵士將官,見他醒來,歡呼聲成片。

  「大帥!」

  「大帥!」

  「大帥!」

  ……

  各種聲音,響個不停。

  「吵死了!」

  蘇定方吃力的說了一句。

  一瞬間,屋內安靜下來,針落可聞。

  「這是哪?」

  蘇定方說的第二句。

  「石堡城!」

  回答的是王孝傑,他眼睛紅彤彤的,腫了一大圈。

  蘇定方想了想,說道:「好地方……」他遲疑了一陣,道:「鄯州書房,有一封信,是某寫給陳尚書的,待我死後,轉交給他。」

  「大帥,您可別說喪氣話。」

  蘇定方沒有理會,只是吃力道:「還有,我死後,朝廷若安排能人接替我職,你等當如待我一般待他。若無安排,則聽程務挺安排,不得有誤。」

  「大帥!」

  程務挺亦是淚流滿面。

  蘇定方說著又看了王孝傑一眼,道:「孝傑驍勇忠厚,只是心思不在正途。你多多擔待……」

  「大帥!」

  王孝傑慟哭出聲。

  蘇定方卻是大笑:「大男人哭什麼,這輩子南征北戰,有明主,有恩師,還有一群生死相依的袍澤,如今又能死邊,以馬革裹屍還,此生足矣。」

  「哈哈……」

  他的笑聲一開始很大,但漸漸地卻弱了下去。

  一代名將,病逝於石堡城。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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