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瑞倉促後退一步，意識到自己竟在一個小女子面前露了怯，頓時惱羞成怒，蠻橫無理道：「若是她、若是她今天偏生要毒死一個人呢！或許她就是變態、陰險，不管對方是誰，今天都要殺一個來泄她的私憤！」
「不錯！」
潘縣令覺得他這理由找得極好，當即幫腔道：「總之，人是吃你們東西死的，你便有責，來人吶！」
「等等！」
一道清亮女聲忽在人群中響起。
不知何時，蓮蘿從後廚來到了大堂，正緩慢走進人群，一雙明亮的眼死死盯在潘瑞身上。
她用圍裙擦擦手，絲毫不懼地直視著潘瑞道：「少拿你的心思來揣測我，我現在忙著養孩子和賺錢，根本沒心思做的。何況寧老闆是我的恩人，我為何要害她？」
從前二人是夫妻時，蓮蘿始終都是唯唯諾諾，何曾這般反駁過他？
再看她如今清秀美麗、滿目生輝的動人模樣，潘瑞便氣不打一處來。
口中喊著賤人，他剛想動手打人，旁邊玄衣面具的女子便重重咳嗽了一聲，刀出鞘的聲音格外清晰。
潘瑞一抖，揚起的手生生放下了，憋悶著怒火瞪道：「你這種貨色的想法，我如何知曉？反正人就是在這裡死的，無論你說什麼都沒用，你就等著償命吧！」
蓮蘿輕輕一笑，並沒有流露出驚恐惱怒，只輕鬆道：「好啊，既然你們認定是我毒死人，那將我帶走便好了，但這件事和寧老闆沒關係。她最近根本不在酒樓，今日才過來看看情況的，那又如何能知曉我的心思？」
「潘大人，你應該不會用這種荒唐的理由，將寧老闆趕走嗎？若是她僱傭我便是錯，那你的治下出了死人，是不是也是你的錯，那你又該被貶到哪裡去？」
圍觀群眾里發出陣陣驚訝聲音，今日寧記的人怎麼回事，怎麼一個兩個都對縣令這樣不敬？
潘縣令一陣錯愕，緊跟著反應過來，怒道：「荒謬！聖人言唯女子與小人難養，果然是沒有說錯！不必和她們廢話了，給我全部拿下！」
衙役們猶豫一瞬，在潘縣令的官威下，還是動了起來。
蓮蘿正想要說什麼，就被寧清窈攔了一下，明艷從容的女子清淺一笑，眸光瀲灩中卻都是絲絲縷縷的涼意，朱唇輕啟便道：「阿霜，趕出去。」
「好嘞！」
玉如霜按住刀柄，扯起俠氣十足的笑容道：「各位衙役小哥，知道你們身不由己，我不殺你們，但皮肉之苦是免不了了，可別怪我哦。」
潘縣令大驚：「你、你們要造反！」
「要造反的是你，潘大人。」寧清窈不疾不徐地道，「小小一個縣令，誰給你的膽量，竟讓你在麗城做起了土皇帝？你上面有知府、有刺史、有巡撫大人，有吏部和皇帝，你算是哪根蔥，敢無視國法來迫害百姓？」
「造反？動你這種貨色，易如反掌，還不需扣這麼大的帽子。」
「阿霜，動手！」
縣令府衙能用的人不多，寧清窈如此有底氣，也是因此。
至於再往上……她雖不知道刺史和知府是怎樣的人，但看潘縣令每年都很在意刺史評價的樣子，應該不會無緣無故地包庇他。
即便會包庇，以寧清窈如此的發展，也足夠將這件事鬧得更大，讓更大的官來查。
她沒什麼怕的。
潘縣令臉上一陣青一陣白，氣急敗壞顧不上維持什麼斯文官威，跳腳地指著寧清窈道：「拿下！給我拿下！抓進大牢里去打死她！」
寧清窈輕蔑冷笑，站在原地動都不動。
劍拔弩張、眼看要真刀真槍地動手，一道威嚴醇厚的嗓音忽然從門口響起：
「都給我住手！」
潘縣令聽見這聲音，憤怒眼眸里閃過絲錯愕，連忙轉頭看向門口。
便見一身華服的中年男子正穩步走進來，威嚴方臉上滿是怒意，只是瞪起眼，便讓左右不敢逼視。
在他身後，跟著一位青衣薄衫的公子。
男人面容清秀俊逸，白皙下頜線條稜角分明，薄唇微微上挑銜著淡淡從容笑意，身形頎長挺拔，晃動摺扇間滿是閒情逸緻，懶洋洋的讓人想起春光。
寧清窈目光在他身上落幾瞬，最後定格在他昂貴的翡翠扇墜上面，輕輕挑動了一下眉梢。
「這是在鬧什麼？」
華服的威嚴男人皺皺眉，跨步走進來，道：「潘如暉，你治下平日便是這樣的？衙役和老闆姓打起來？」
「刺史大人……您怎麼來了？」
潘縣令連忙迎上去，點頭哈腰地迎人入內，那諂媚的模樣，完全不見平日裡的傲慢，更像是潘瑞那個狗腿子。
玉如霜不客氣地嘔了一聲，揮舞著手道：「哪來的一股狗腿味，臭氣熏天的。」
潘縣令臉一僵，陰惻惻地暗暗看她一眼，那如陰溝老鼠般的眼睛裡都是陰狠，像是在此刻瞄定了玉如霜，打算事後算帳。
但下一瞬——
「潘如暉。」
嚴刺史威嚴聲音響起，潘縣令再度如變臉般殷勤討好，道：「下官在，您吩咐。」
「本官方才說的話，你沒聽見？」嚴刺史冷聲道，「在這裡鬧什麼？」
「您看，這酒樓毒死了人。」潘縣令連忙道，「下官正在處理呢，可這小女子卻拒捕要和我們打起來……大人，您可要主持公道啊！」
「放屁！」
玉如霜不客氣地放粗話：「他這是污衊我們，打算搶我們的產業！」
「胡說，人都已經死在這裡，哪有什麼污衊！」潘縣令向周圍百姓使眼色，「你們說，人是不是吃著飯忽然死了的？」
百姓們面面相覷，流露出遲疑。
潘縣令陰沉道：「刺史大人面前，不必這樣拘束，只要你們說實話。我再問你們一次，人是不是在這裡吃著飯，忽然死的？」
「是！」潘瑞當先大喊出聲，幫潘縣令撐腰。
陸陸續續又有數人開口，低低弱弱地很沒氣勢，但潘縣令卻流露出幾分滿意，剛要對嚴刺史說什麼，一旁就傳來清冽低沉的嗓音：
「寧記產業，聞名天下，不想今日剛過來，便碰見這樣的事。也不知是寧老闆心腸歹毒，還是雲州風水不好，留不住人，刺史大人，你覺得是哪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