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羽垂眸,斂去心中的小心思:「對不起對不起,實在是今日身體不適,頭暈眼花,不慎衝撞您……」
宋薇希素有賢名在外,這麼多人圍觀也不好過分苛責,只道:「下次走路小心些,若是遇到旁人,可不一定有我好說話。」
衣衫傳來刺鼻酒氣,她皺了皺鼻尖,看向三樓:「白玉,隨我去買身乾淨衣服再來。」
臨走前,宋薇希餘光微冷地剮了眼春羽。
那叫白玉的丫鬟,立刻狠狠甩了春羽一巴掌:「瞎了你狗眼,竟敢衝撞我家姑娘,也是我家姑娘心善放你一馬!若是旁人,得把你眼珠子挖出來!」
「夠了。」宋薇希見春羽臉上腫起的五根手指印,嘴角微翹後又道,「她也不是故意的,走吧。」
那「啪」的一聲耳光響亮,聽的眾人駭然。
樓上,寧清窈與店主剛錢貨兩訖。
一人收了銀票,一人收了地契。
寧清窈道:「您慢走。」
店主將銀票小心揣好,這才露出幸災樂禍的笑容,舒了口氣:
「這倒霉鋪子終於賣出去了!這店位置偏,從前在這鋪子經商的,沒有哪個不賠。如今你當了這個冤大頭,我只想勸你一句,儘快找個買家脫手吧。」
寧清窈並未惱怒,唇角掛著淺笑:「多謝你的善意提醒,今日我盤下這鋪子,望你月底不要後悔。」
「我有什麼好後悔的?我巴不得早點賣出去!」店家揣著錢樂呵呵地離開。
寧清窈心中大石頭落地,起身下樓,便瞧見挨了一耳光的春羽,當即眼底閃過不虞:
「阿羽,你受苦了。」
「奴婢雖不贊成姑娘買這鋪子,但能助姑娘成事,阿羽就覺得這巴掌沒白挨。」
春羽露齒一笑,安慰寧清窈,「姑娘,我不疼的,你別擔心。」
寧清窈拉著她去醫館買了藥,打開剛買下的鋪子,簡單掃去裡面的積灰,尋一個地方坐下,給春羽塗藥。
此刻,換好錦衣華裙的宋薇希帶著一眾家丁,氣定神閒地走進店鋪,掃了眼四周,沒看到自己要找的店主,有些詫異地看向寧清窈:「寧大姑娘,你怎麼在這裡?」
寧清窈從袖中拿出店鋪地契:「我在我的鋪子裡,有什麼不對嗎?」
「你……說什麼?」宋薇希遲疑著接過地契,看著上面半乾的字跡與紅泥印章,目光在春羽與寧清窈之間打了一圈轉,「她,是你的婢子?」
「是。」寧清窈收回地契。
宋薇希是何等聰明之人,當即猜測這丫頭在食香樓衝撞她的真實意圖,察覺其中有貓膩。
可是……
這鋪子,如今只是個地段偏僻的破店,值得寧清窈如此大費周章使心計拿下嗎?
還是說,建安街與喜康街要打通的事情,走漏了風聲?
此時,春羽主動走出來打破僵局,同寧清窈說道:
「您在樓上簽訂地契時,奴婢說來這鋪子打掃衛生,都怪奴婢做事莽撞,不慎無意間衝撞了貴人。不知這貴人與您竟是舊識。」
說這一番話,故意攪亂局面,讓宋薇希猜不出寧清窈盤下這鋪子,究竟是碰巧還是有意。
若是碰巧,一切還有得商量;若是有意,這寧清窈竟敢與她搶鋪子,就別怪她不講情面。
宋薇希清麗的面上掛著笑容,眼底閃過一番精明,嘆道:「實不相瞞,這鋪子原是我已故外祖母的,幾經轉手,沒曾想現賣到你手中。」
「不知寧姑娘能否給個面子,把這鋪子賣給我?以全我思念亡親之情。」
宋薇希素來能言善道,寧清窈也不戳破她瞎編亂造的話,只是無奈嘆氣:
「宋姑娘有所不知,前不久我去道觀算過一卦,道長說我運勢不好,若要改運,需買下皇城東南方向最偏的鋪子,寸金寸土的地段,其餘鋪子我是買不起,只有這鋪子能買。並非我不全你的思親之情,而是為了我的運勢,實在不能賣。」
她編的也有理有據,宋薇希心中冷笑,面上卻惆悵道:「你多少錢買的?我出雙倍,你也不賣嗎?」
「我雖只花了兩萬白銀買得這鋪子,但無論宋姑娘出十倍、二十倍,我亦是不買。關乎我命運之事,實在賣不得。」
才兩萬白銀就買了這鋪子?有那麼一瞬間,宋薇希氣得想尖叫!
只要月底打通兩條街,這鋪子成為十字口中心的旺鋪,豈止能賺兩萬?日賺斗金都不為過!
偏這麼好的鋪子,讓寧清窈捷足先登!
宋薇希見買賣不成,神色也淡了幾分:「運勢之說,全是空口無憑。我外祖母去世得早,一心想買這鋪子留個念想。你不想賣,便是刻意刁難我,但不管怎樣,無論如何,我都要得到這鋪子。」
「有空買鋪子思念忘親,不如去墓前上三炷香,畢竟你外祖母是埋在地里,不是埋在店裡。」
搶了這鋪子,無論如何都會撕破臉皮,既然如此,寧清窈也不必留餘地。
前日她性情良善溫和,可有一人放過她嗎?沒有!
此生不如換個活法。
原來當面反擊,竟是這般快感。
似是震驚素來內向的寧清窈,竟敢說出這番話,宋薇希生氣之餘,竟愣了一瞬。
她本以為寧清窈好欺負、也好嚇唬,才撂下那番話的。
「挺好,宋大姑娘等著瞧。」宋薇希砸下這話,出門離去。
春羽看著那浩浩蕩蕩來又浩浩蕩蕩離開的宋家奴僕,一半憂心一半高興:
「姑娘一向隱忍,從不得罪人,這幾日總算懂得為自己出頭了!可是……您不受大夫人喜愛,無人撐腰,怎能與宋薇希抗衡?只怕她會報復您。」
「這鋪子我已在戶部與官府做了登記,只要我不點頭,即使宋薇希窮盡手段也得不到。」
寧清窈喝了口茶解乏:「成事者,從不畏手畏腳。只要我買了這鋪子,無論我怎麼低聲下氣,她都不會放過我,既然如此,何不硬氣些?」
「可是姑娘盤下這鋪子,究竟要做什麼呀?」春羽惆悵地環視四周,處處都結著蜘蛛紋,地上全是灰塵,稍微一走動,便嗆得連連咳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