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文軒並沒有打斷妹妹的講述,聽他靜靜往下訴說:「筱青姐很少提起她的家庭,我也只是和她接觸的時間長了,這才慢慢有了一些了解,但知道的也不是很清楚。
筱青姐原本是一個學習特別好,而且多才多藝的人,曾經的家庭非常的幸福美滿,可突然遭逢這樣的變故,用她自己的話來說,整個世界好像都被突然打碎了。
幸好她是一個極其堅強的人,很快就適應了新的生活,並且在她父親某個好友的安排下來到了玉皇莊插隊。
轉眼間,她已經在這裡插隊四年時間。」
說到這裡,不知道岳若茵想到了什麼,眼神中流露出一絲欽佩,「玉皇莊的生活條件好,就算我們這些剛來的知青掙的工分比較少,可基本上也能填飽肚子。
筱青姐原本也能生活的不錯,可她卻硬生生從自己的口糧中擠出一半來,換成了其他副食品,每隔一段時間,就給他的兩個哥哥寄走。」
在這個年代,糧食是統購統銷產品,不允許郵寄。要想給外地的親人貼補點糧食,最好是把糧食換成全國糧票寄走,要麼就是換成其他的副食品寄出去。
溫筱青的身份尷尬,想要把糧食換成全國糧票自然比較難,只能求其次換成副食品。
「難道不應該是給她的父母寄過去嗎?怎麼反而是寄給他的兩個哥哥?」岳文軒問道。
「好像是她父母的生活條件還可以,基本上能吃飽,反倒是她的兩個哥哥都在極艱苦的邊疆地區,據說生活極其艱難,特別需要幫助。」
聽了妹妹的講述,岳文軒對溫筱青確實有些欽佩。
玉皇莊的口糧雖然比較充足,但也不是說就有多富裕,也就是勉強能讓人吃飽罷了。
溫筱青竟然要省出一半口糧來給兩個哥哥寄走,而且持續的時間必然不短,這對一個人的毅力是一種巨大的考驗,很少有人能夠做到。
難怪他初見溫筱青的時候,看到她的面色發黃,原來是被餓的。
岳文軒又聽妹妹講述了一些溫筱青生活中的細節,對這個人的了解更加清晰了一些。
人和人之間的緣分確實很奇妙,在岳文軒和溫筱青見過面之後,並不覺得兩人以後還有交集的可能,但有了妹妹的懇求,在他有能力幫忙的前提下,顯然不能置之不理。
岳若茵把溫筱青的情況講述完畢,又是連聲請求,岳文軒略作思考之後,乾脆說道:
「只是經常來看看她,並不能解決實際問題,她真要在這段時間發生了什麼事情,你就算是來看她,那也已經晚了,根本就於事無補。
這樣吧,你乾脆好人做到底好了,我有辦法讓他回城,這你總該滿意了吧?」
「真的嗎?二哥!」岳若茵拉著二哥的胳膊搖晃個不停,「也是招工回城嗎?好像這麼做比較困難,在很多環節上都通不過去。」
這確實是現實當中最大的阻礙。
只要某個知青有問題,不管今後有什麼樣的好事情,基本上都不用想,肯定會被卡下來。
當然了,有一些頭腦靈活的人,一樣能想到應對的辦法。
「你二哥又不是神仙,怎麼可能幫有問題的人招工回城。」
隨即,岳文軒話鋒一轉,「但我能讓他病退回城。」
「病退回城,這確實是一個辦法。
以前,我們隔壁的知青點上就有一名男知青裝病回城,他好像是假裝高血壓回城。
但想要裝病的話,也要有一個過程,至少病曆本上要有過多次記錄。不然的話,那就太假了,就算村支書願意給蓋章,恐怕也過不了後面的審查。
而且我聽說回城之後也要有至少半年的病情複查期,直到確認無誤,居委會才會同意落戶。
這樣操作起來本就很難,審核會特別嚴,我覺得成功的可能性不大。」
岳若茵想了想,還是覺得不太靠譜。
岳文軒當然也知道這一點。他當初病退回城選擇的是重大疾病,而不是一些小病,就是考慮到了現實問題,而做出的選擇。
「剛一見面的時候,你不是問我怎麼回城的嗎?我就是病退回城,而且還是因為極其嚴重的冠心病。」
岳若茵馬上擔心起來,「二哥,你可別做傻事!你要是真把自己弄成了嚴重的冠心病,這可是一輩子的事情。為了回城就要把自己的身體糟塌成這樣,我覺得很不值。」
岳文軒拍拍妹妹的胳膊,「放心吧,我又不是真有病,那是假裝出來的。」
岳若茵很好奇,「這麼嚴重的心臟病,竟然也能假裝嗎?在那麼多病退回城的知青中,我好像沒有聽說過這樣的例子。」
「有人給了我幾顆藥丸,只要吃下去一顆,就能假裝成嚴重的心臟病,在二十四小時之內,無論用什麼設備檢查,都會是這個結果。
這麼嚴重的病情,只要出了結果,就算她有問題,也沒有人敢強行把她留下,畢竟這是人命關天的事情,必須得儘快住院治療。」岳文軒說的很篤定。
「你還真是遇到高人幫忙了,竟然還有這種藥,我連聽都沒有聽說過。」岳若茵很吃驚。
「回頭我就給你一顆,等明天早上起床之前,你讓她吃下去一顆。你讓她裝的像一點,千萬別出什麼紕漏。」
對於二哥的叮囑,岳若茵當然是連連點頭,但她還是有些擔心的問道:「筱青姐很聰明,只是裝裝樣子,肯定沒問題。但這麼厲害的藥,不會對身體有什麼損傷吧?」
「放心好了,我自己有過親身體會,什麼事都沒有。吃下這顆藥,也不會讓人很難受,但你要提醒她,一定要裝出難受的樣子。」
兩人在路上把這件事情商量好,不知不覺也到了知青點。
知青們已經下工回來,正在熱火朝天的做飯。
現在剛剛四月底,就算在農村,也找不出幾樣青菜。難為幾個知青竟然從老鄉那裡換來了一把剛剛冒芽的香椿,再加上半路上搜刮的幾把野菜,也算是硬生生湊出三道青菜來。
再加上岳文軒帶來的兩道硬菜,飯桌上擺放了六個盤子,看上去還挺豐盛。
幾位男知青專門從附近的代銷點上打來了二斤散酒,幾個人湊在一起,氣氛還挺熱烈。
岳文軒比較細心,還是發現了溫筱青偶爾會有走神的時候。
這倒是不難理解,畢竟等妹妹走了之後,整個知情點上就只剩下溫筱青一個女知青,如果她還和三個男知青住在一起,難免會有一些不方便,甚至一些風言風語。可如果搬出去住,她一樣也會有各種顧慮。
岳若茵和這些知青們一直都相處的不錯,對於她的離開,大家確實有點依依不捨,這頓飯一直吃到九點鐘,才算散去。
岳文軒並沒有帶行李過來,只能暫時和三名男知青擠在一間屋子裡,湊活一個晚上。
岳若茵回去之後是怎麼和溫筱青商量的,岳文軒並沒有關心。只是到了第二天早上,曾經在岳文軒身上發生過的那些事情,又在溫筱青那裡發生了一遍。
溫筱青看上去馬上就要休克的樣子,讓眾人都很擔心。等眾人喊來赤腳醫生和村支書,在赤腳醫生的建議之下,很快就把她送去了公社的衛生院。
岳若茵是溫筱青在知情點最好的朋友,因為關心選擇了暫時留下來,也在情理之中。
到底是出身不一樣,而且公社裡也有人暗中阻撓,手續審核的很嚴格,溫筱青比岳文軒多拖延了兩天時間,這才辦好了因病返城的手續。
溫筱青在表面上還是病號,只能由岳若茵出面收拾二人的行李。離開的這一天,因為眾人中有一個病號,行動不便,老支書特意派了一輛牛車送行,這麼有人情味的做法,讓溫筱青很感動。
眾人一大早就坐上牛車出發,到了市郊,這才轉乘公交車,趕往岳文軒的家裡。
等到三人趕到家裡,已經是下午四點鐘,比岳文軒獨自一人出發,足足晚了小半天。
溫筱青在京都早就沒有家了,她們家的房子已經被收走,她暫時只能住在岳文軒的家裡。
岳若茵和妹妹的房間原本擺了一張高低床,現在要住進去三個人,還要重新歸攏一下空間。
岳文軒把妹妹房間中的一張書桌挪了出來,然後又從鄰居家裡借了一張折迭床放進去,這才解決了溫筱青的住宿問題。
看到朋友家裡的住房這麼緊張,溫筱青當然有點不好意思,但岳若茵很是善解人意,很快就用自己的熱情化解了好友的尷尬。
等叢秋慧和岳旭初下班回來,驚喜的發現三女兒終於回來了,只是家裡還多出了一個極其漂亮的小姑娘,讓兩人有些摸不著頭腦。
因為家裡多出了一個陌生人,夫妻二人也就顧不上對女兒噓寒問暖,岳若茵趕緊把溫筱青介紹給父母認識。
岳若茵在介紹當中只是簡單說明溫筱青想了個辦法,終於辦好了因病返城的手續,但具體的細節並沒有講述。
夫妻二人對於這些細節並不關心,但他們知道溫筱青是三女兒的救命恩人。岳若茵曾經在給家裡的信中詳細的提起過這件事,夫妻二人早就想當面對溫筱青表示感謝,現在終於有了機會,表現的都很熱情。
在得知溫筱青要在家裡借住一段時間之後,叢秋慧更是連連表示歡迎,力求不讓女兒的這個好友感到拘束和尷尬。
溫筱青是一個很敏感的人,對於別人的態度是真熱情還是假寒暄,她都能清楚的感知到。
而岳文軒一家人都是發自真心的歡迎她,又有岳若茵這位好友在身邊陪伴,很快就讓她消除了心中的那一點不自然。
等到岳若雲放學回來之後,家裡多出了一個小開心果,氣氛就更加熱鬧了。
叢秋慧提前幾天就已經準備好了食材,就等著女兒回來之後全家人好好慶祝一下。
正所謂上車餃子下車面,今晚的主食就是炸醬麵,此外還有四道小菜,岳旭初和兒子小酌了幾杯,全家人別提多開心了。
岳家和睦歡快的氣氛,讓溫筱青也跟著很開心,同時又有些羨慕。但那些羨慕和回憶都被她壓在了心裡,她謹記自己客人的身份,絕對不會在這個時候破壞一家人的幸福氣氛。
第二天吃過早飯,岳文軒並沒有急著去維修部,現在最要緊的事情就是把妹妹和溫筱青的戶口落回來。
岳若茵是招工回城,落實戶口的手續比較簡單,只用了半天時間,就把所有手續都辦好了。
而溫筱青的落戶手續就比較麻煩,在落戶之前,她首先要接受原住所居委會的病情核實。只有等到核實通過之後,才能進一步考慮落戶的事情,如果核實不通過,自然不能落戶。
吃過午飯,岳文軒和妹妹陪著溫筱青前往原住所居委會辦理手續。
溫筱青因病回城的手續清晰、齊全,自然沒有什麼問題,簡單審核之後,居委會的工作人員便和她約好在第二天上午去醫院複查。
醫院覆核的結果自然和公社衛生院的結果一致,因為病情太嚴重,不需要反覆審查,拿到這個結果之後就可以辦落戶手續了。
但溫家原有的房子早就已經被收走,落後在哪裡又成了一個難題。
看到妹妹求助的眼神,岳文軒只能主動說道:「筱青,等你落戶之後,接下來還要解決工作的問題,我倒是有一個建議,可以一次性把這兩個問題都解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