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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蔣鬥法,都是狂傲惹的禍

2024-08-08 05:21:37 作者: 楊帆
  擁有了東南半壁江山,孫傳芳得隴望蜀,他一方面開始對上海滲透與蠶食,一方面覬覦北京政權,預謀顛覆奉系控制的段政府,另組「直系中央」。1925年11月,孫傳芳親赴南通拜謁江蘇巨紳張謇,企圖藉助張謇在江南乃至在全國的名望組織臨時政府。張謇喜出望外,盛情款待孫傳芳,兩人為此合影留念。

  然而,全國形勢發展之快令這位直系後起之秀始料不及,1926年,南方國民革命軍北伐在即,北方馮玉祥利用奉系郭松齡倒戈之機,新敗奉系直督李景林。面對共同的對手馮玉祥,原與孫傳芳有合作之約的吳佩孚轉而與張作霖二度合作,打亂了孫傳芳控制北京政府的計劃。

  1926年7月,北伐戰爭拉開序幕,地處兩湖的吳佩孚成為北伐軍的第一個目標。此時吳佩孚正在南口與馮玉祥對打,加上對北伐軍的輕視,沒有及時南下作戰,直到北伐軍攻占湖南,吳佩孚才匆匆南下,向孫傳芳連發急電,請求支援。尤其吳佩孚退守武漢後,孫傳芳的支援可謂舉足輕重,連北伐軍總司令蔣介石也認為,此時「孫的態度足以影響大局」。

  但任憑吳佩孚十萬火急,求援的電報一日數次,孫傳芳卻隔岸觀火,不為所動。他的部下曾提出不同意見:「玉帥(吳佩孚)眼看力不能支,大帥若不出兵相助,恐怕北伐軍會各個擊破。」孫傳芳則不以為然,悠哉游哉地回答:「南軍負隅兩廣,就好像緊緊捲成一團的繩子,用刀來砍砍不斷,如今他們從珠江流域跑到長江流域,就把繩子拉長了,一節一節地剪就容易多了。所以,玉帥那邊就算挺不住,也會使南軍受到創傷,到時我們只需將他們一段一段的剪斷,還能順便撈得兩湖,何樂而不為?」

  所以,當蔣介石極力拉攏孫傳芳,從1926年5月到8月,先後派出蔣尊簋、張繼、張群等人對孫傳芳進行遊說時,孫傳芳根本沒把北伐軍放在眼裡,蔣尊簋差點被其部屬盧香亭殺掉,張繼也是備受奚落。只有張群得以與孫傳芳公開討論了和戰問題。

  張群與孫傳芳同是日本陸軍士官學校畢業生,雖不是一屆,但通過以前的同學,很容易與孫傳芳搭上線,並在南京會晤,他給孫傳芳提出三種選擇:

  一、響應北伐,發兵北攻,那便是功臣;

  二、保持中立,不妨礙北伐軍的行動,那便是朋友;

  三、反抗北伐,那便是兵戎相見了。

  由於孫傳芳對北伐軍實力認識不足,仍認為他的主要敵人是北方的奉系,因此不想與北伐軍敵對,於是表明了「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中立態度。但張群不滿足,非要將孫傳芳拉入北伐軍陣營才肯罷休,可無論他如何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孫傳芳依舊不為所動,情急之下,張群說:「軍人大都爽朗果斷,我看你不像是個軍人,倒像個政客。」

  孫傳芳聽後怫然作色,反唇相譏:「我可不是什麼政客,也不會讓我的兒子當政客,我最討厭政客。政客都是些朝三暮四與迎新送舊的妓女無異的下流貨色,我是一個地地道道的軍閥。」張群是新政學系首領,典型的政客,孫傳芳的一番話無異於旁敲側擊的辱罵,令張群面紅耳赤,尷尬異常。

  8月上旬,北伐軍一部進入江西,孫傳芳得訊後大驚,立刻認識到蔣介石對他的拉攏,只是防止他和吳佩孚聯手對抗北伐軍,一旦蔣介石打敗吳佩孚,他必然會成為下一個目標。於是,孫傳芳急忙調兵遣將,在江西布防,以備不測。

  蔣介石正在準備會攻武漢,生怕孫傳芳出兵援助吳佩孚,立刻發電勸慰孫傳芳,稱:「對於全國軍人,力求團結,共負救國責任,絕不忍為自相殘殺舉動,志同道合,直可聯為一體,豈僅各不相犯而已。兄以蘇、浙、皖、贛、閩五省之治安自任,若能順應革命潮流,以保五省人民之幸福,中正必請於政府,承認兄為五省之總司令。」蔣介石的勸慰,令孫傳芳放鬆了警惕。


  8月底,在蔣介石與吳佩孚的汀泗橋會戰中,孫傳芳一日之內收到吳佩孚數封來電,乞求他出兵援助。孫傳芳從吳佩孚的一路潰敗中認識到北伐軍的實力不容小覷,決定派蘇軍第十師援助吳佩孚。恰在此時,孫傳芳在日本陸軍士官學校的同學蔣方震偕丁文江前來拜會,兩人正是受蔣介石之命前來阻止孫傳芳出兵的。結果,兩人一番勸說,孫傳芳放棄援助吳佩孚的打算,致使吳佩孚在汀泗橋會戰中慘敗。

  9月初,吳佩孚主力基本被消滅,敗局已定,北伐軍隨即將槍口對準江西,分別由南雄、茶陵、萍鄉三路,向江西進攻。與此同時,蔣介石在上海組織特務委員會,破壞孫傳芳的後方安定。

  孫傳芳對此早有準備,他將五省軍隊按地域編為五方面軍,第一方面軍總司令鄧如琢;第二方面軍總司令鄭俊彥;第三方面軍總司令盧香亭,率本部一師及謝鴻勛、周鳳岐各一師,李俊義、楊震東各一混成旅;第四方面軍總司令周蔭人;第五方面軍總司令陳調元。

  其中第一方面軍負責到贛西大庾、贛南萍鄉布防;第二方面軍沿南潯路推進;第三方面軍是孫傳芳的主力軍,負責全軍總攻擊,目標是武漢,以盧香亭為援鄂軍總司令,率各部駐守南潯路沿線,以謝鴻勛部出修水、銅鼓進攻贛西北的北伐軍;第五方面軍則由孫傳芳親率至九江和武穴,接受下一步指揮。

  9月3日,戰爭首先在贛南拉開序幕。此時孫傳芳仍未將北伐軍放在眼裡,仍將奪取長沙、武漢作為戰略目標,他把聯軍總部設在水上便是準備順水路進入武漢三鎮。因此,戰爭開始後,孫傳芳耀武揚威,不可一世,公開揚言:「北伐軍之所以戰勝吳軍,皆因吳軍除劉玉春一部能打仗外,其他雜牌軍皆烏合之眾,根本不具戰鬥力。而五省聯軍訓練有素,能征善戰,銳不可當,絕對有把握儘快將北伐軍趕回廣東。」

  然而,十幾天過去,孫傳芳在江西戰場上連連敗北,到9月中旬,北伐軍除左路李宗仁部尚未入贛,其他兩路均已進入江西腹地,直逼南昌。直到這時,孫傳芳才感到北伐軍並非他想像的那麼簡單。為了贏得時間作出進一步調整,孫傳芳於9月15日向蔣介石致電呼籲「和平」,稱:「傳芳本意,始終不願加入戰爭漩渦,驚擾吾民,但彼軍不諒,業已侵入贛境修水、萍鄉等處,為保境安民計,自當嚴予制止,彼等不退,勢無可避。」

  蔣介石豈會上當,於17日復電孫傳芳,要求其先撤援贛之兵,方可談論和平。孫傳芳非但不會撤軍,而且決定親自趕赴前線督戰,此前一直由盧香亭在前線代理指揮作戰。臨行前,孫傳芳對江浙士紳們表示:「北伐軍沒有什麼可怕,吳玉帥的失敗全在於軍隊戰鬥力差,我現在就是要叫他們嘗嘗我們聯軍的厲害,我很快就會率部凱旋,大家等我的好消息吧。」

  9月21日,孫傳芳乘招商局的「江新」輪由南京趕赴九江,其總司令部就設在「江新」輪上 。由於第二階段戰事主要圍繞南昌、九江爭奪戰展開,而此前南昌已經失守,孫傳芳22日入贛後,一方面令謝鴻勛率所部第四師及楊震東的第二十四混成旅進攻修水、銅鼓;另一方面令鄧如琢奪回於9月19日被北伐軍占領的南昌,同時令鄭俊彥配合鄧如琢從南北兩個方向夾擊南昌。

  在孫傳芳的部署下,9月24日,鄧如琢、鄭俊彥奪回南昌。9月26日,謝鴻勛以楊振東為先鋒,進攻銅鼓、修水,由於國民革命軍的自行撤退,楊振東兵不血刃占領兩城,隨即迎接師長謝鴻勛進城,並在城內大肆慶祝。

  卻不料,北伐軍唱的是「空城計」,不僅對孫軍設下了包圍圈,而且在城內留下便衣隊及時與城外部隊聯絡,計劃好裡應外合,瓮中捉鱉。10月1日夜,就在謝鴻勛、楊振東躺在煙榻上大飽口福的時候,忽聞殺聲震天,兩人急忙從煙榻上爬起來向城外逃跑。謝鴻勛在路上被流彈射中,被部下送到上海公濟醫院後搶救無效死亡。


  消息傳到「江新」輪上,孫傳芳呆愣半晌,喃喃自語:「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會這樣?」謝鴻勛一向以作戰勇猛剽悍而著稱,為孫傳芳軍中之精華,他的死對孫傳芳打擊甚大,對軍心也頗有影響。

  10月10日,吳佩孚主力被滅,北伐軍後方穩定,援軍陸續開到,而孫傳芳的後方卻因浙江省長夏超的公然叛變而軍心不穩。與此同時,五省聯軍內部也是一團糟。陳調元、周鳳岐秘密與北伐軍建立聯繫,拒不服從孫傳芳調遣。盧香亭也與孫傳芳意見不一,孫傳芳主張由兩路軍隊進攻武漢,盧香亭卻對進攻武漢絲毫不感興趣,主張防守為主,所以在每次擊退北伐軍後便回兵整頓休息,流露出厭戰情緒。加上援贛之人大多是江浙人士,在江西作戰自然不願拼命,因此士氣低落。

  與此同時,北伐軍入閩後,福建周蔭人幾乎未經什麼大戰便迅速潰敗,連連後退,以致影響江西戰場士氣。

  10月底,北伐軍將主力集結於南潯路沿線,以奪取南昌為目標,對孫軍發動了總攻。到11月5日,孫傳芳已先後失德安、馬回嶺、九江,至此,南潯路北段以及長江水道盡失,孫傳芳歸路被截,敗局已定。10月6日,孫傳芳乘坐「決川」號逃回南京。在南昌抵抗北伐軍李宗仁、白崇禧的盧香亭、鄭俊彥部也隨孫傳芳撤退,10月8日,南昌失守,江西戰爭以孫傳芳失敗告終,而福州也在12月上旬被北伐軍占領。

  孫傳芳連失贛閩,五省聯軍內部土崩瓦解,令孫傳芳領教了蔣介石的厲害,再也不敢小看北伐軍。他終於看清形勢,知道北洋派必須團結到一起,才有可能擊敗北伐軍。因此,一逃回南京,他便聯繫吳佩孚、段祺瑞到南京開會,想要成立北洋三角聯盟。然而,會議第一天,段祺瑞的代表靳雲鵬在發表講話時,公然責罵吳佩孚發動直皖戰爭,吳佩孚的代表熊炳琦立刻拉下臉反唇相譏,二人唇槍舌劍,罵得不可開交,孫傳芳勸阻不住,只能散會。於是,北洋三角同盟頃刻間化作泡影。

  失去了與吳佩孚、段祺瑞的合作不足為惜,畢竟此時北洋軍閥中最具實力的當屬奉系。早在江西戰爭爆發之時,孫傳芳即派楊文愷分別到濟南、天津拜會張宗昌、張作霖,以期與奉系達成諒解。在北有馮玉祥的國民軍虎視眈眈,南有北伐軍銳不可當的情況下,張作霖自然要以大局為重,與孫傳芳冰釋前嫌,表示對過去的事既往不咎。11月14日,張作霖在天津蔡家花園召開會議,北洋各派代表均列席參加,孫傳芳則親自前往面見張作霖。

  在與張作霖的會面中,孫傳芳先是深深鞠了一躬,接著充滿歉意地說:「對不起,大帥。」張作霖立即眉開眼笑:「過去的事情,就不要提它了。」接著,張作霖問孫傳芳有多少軍隊,孫傳芳如實相告:「直屬部隊5萬,聯軍20萬。」

  張作霖聽後高興得一拍手,誇口他東三省有兵力80萬,加上張宗昌的直魯聯軍不下百萬,並強調:「我們要齊心協力一起干,就是退到哈爾濱,剩下一團人,也要干到底。」

  一切談妥,張作霖即在蔡家花園設宴款待孫傳芳,撮過一頓山珍海味後,孫傳芳心滿意足地回到他在天津的住處,途中恰巧碰到一報童,正高聲叫喊:「號外!號外!孫傳芳拜山!」孫傳芳尷尬一笑,事到如今哪還顧得世人如何看待他的所作所為。

  11月29日,孫傳芳、張宗昌以直、魯、豫、蘇、皖、贛、浙、閩、陝、晉、察、熱、綏、吉、黑15省區聯名的形式,推舉張作霖為安國軍總司令。12月1日,孫傳芳被任命為安國軍副總司令仍兼蘇皖贛閩浙五省聯軍總司令;張宗昌被任命為安國軍副總司令兼直魯聯軍總司令,楊宇霆為總參謀,大家齊心協力,準備南下「討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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