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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投機革命,一步登天當團長

2024-08-08 05:21:59 作者: 楊帆
  在北洋軍閥中,張宗昌的情況可謂獨一無二。首先他的發跡方式與眾不同,他既沒有進過武備學堂,更沒有讀過日本士官學校,甚至不曾投身行伍。很多人認為他土匪出身,但他卻不曾占山為王或落草為寇;其次,在他發跡後很長一段時間裡,由於沒有地盤,他的隊伍甚至無處領餉。由於四處碰壁,他幾度成為光杆司令,幾度東山再起。總算一度修成「正果」——成為了威震一方的封疆大吏:山東督辦。

  這一切,開始於1911年12月一個特殊的日子。

  這天下午,在海參崴華商總會附近的金角旅館裡,革命黨人李征五從華商總會四樓開完會,剛剛走進自己住宿的房間,便有下人來報,說華商總會商團團長張宗昌求見。一聽是華商總會的人,李征五忙說:「請進!」

  下人剛剛轉身離去,便有一個身高六尺,塊頭碩大的年輕人走進來,未曾開口便「撲通」一聲雙膝跪地,大聲說:「張效坤拜見五爺!」

  李征五見張宗昌行此跪拜大禮,趕忙起身將他扶起來,連連說:「效坤弟不必見外。」

  革命黨人本不興這套舊禮節,但李征五雖參加了革命黨,卻也是舊上海的青幫頭子,很是看重幫會禮節。因此張宗昌這一拜,令李征五倍感親切,忙問張宗昌有什麼事。

  「我想參加革命軍!」張宗昌大大咧咧地說。

  「好!好!」李征五連連說,「不過,你是想一個人參加,還是……」

  「我可以拉起一支四五百人的隊伍。」張宗昌直接說。

  「你能召集起那麼多人?」

  「沒問題!」張宗昌拍著胸脯說。

  張宗昌來自山東掖縣祝家莊,由於家貧,15歲時開始闖關東,在碼頭上扛過大包,在賭場裡做過守門看管,在撫順下過煤窯,在俄國人開的賭場裡當過門衛,後來帶著一幫山東老鄉到綏芬河一帶給俄國人修鐵路。由於他會俄語,又身材魁梧肯賣力氣,能擔責任,不僅在工友中人緣好,也得到俄國工程師的賞識,被提拔為工長,開始單獨包工修路。他善待工友,樂善好施,有一次一個老鄉家中失火找他接濟,他一甩手就將一個月的薪水都給了老鄉,當時工友中流傳著「只要跟著張宗昌,遇有困難不用慌」的順口溜。

  但是,張宗昌並不滿足於僅僅做個包工頭,1904年日俄戰爭爆發後,他召集手下100多名民工,又招收了一些馬賊,日夜兼程趕到瀋陽,面見俄國統率,被任命為助戰別動隊統領,他帶來的民工與馬賊也都成為別動隊隊員,冒著槍林彈雨為俄國軍隊運輸輜重,或者參加外圍戰鬥。俄國人在東北失勢後,張宗昌帶著幾名親信來到海參崴,在俄國人的推薦下做了華商總會商團團長,即華商會的保安頭目。

  從此,張宗昌利用自身有利條件,廣交朋友,對老鄉更是慷慨相助,過去綏芬河舊部以及別動隊舊部紛紛前來投靠,他都給予照應。而他就任商團團長後,防區從未出現過閃失,深受華商總會會長的信任,加上他與俄國軍警親密合作,勢力越來越大,當地一般中小商人、走販都要託庇於他,不久他便成為海參崴一帶中國黑社會中炙手可熱的人物。然而,張宗昌不滿足於黑社會這種不見天日的勾當,在四處尋找名正言順飛黃騰達的機會。就在這個時候,南方革命黨招兵買馬來到海參崴,張宗昌聞訊後,覺得這是一個名正言順改頭換面的機會。但革命黨人的首選目標是頗具影響力的馬賊劉彈子一夥,於是,張宗昌決定捷足先登,立刻趕來拜見李征五。

  講完了自己的身世,張宗昌強調說:「我帶過兵,打過仗,騎馬射擊樣樣精通,願投到五爺門下,為革命出力!」


  李征五沒想到這個看起來不過30歲的年輕人竟有如此豐富的閱歷,當下答應了張宗昌的要求,然後問:「你知道什麼是革命,什麼是三民主義嗎?」

  張宗昌回答不上五爺的問題,只好實話實說:「俺只念過一年私塾,大道理懂得少,但俺知道服從命令,效忠上司。一旦參加革命,絕不在乎身家性命,手下部屬大多參加過日俄戰爭,拉上戰場都是不怕死的角色。」

  見張宗昌胸無城府,說話直來直去,而且擲地有聲,李征五心裡很高興,又交代了一些需注意的事情,讓張宗昌回去組織隊伍。

  回到華商總會,張宗昌立刻和幾名親信商議具體措施,然後分頭行動,很快便拉起一支四百多人的隊伍。當時武昌起義在海參崴的華商中震動很大,很多華商都想參加或者支持國內革命,聽說張宗昌將率領隊伍回國參加革命,華商總會與華商私人紛紛捐款、捐贈武器,為張宗昌拉起的這支隊伍奠定了物質基礎。

  然而,張宗昌此行卻冒著極大「風險」,儘管李征五同意他帶隊回國參加革命,但最早前來聯絡招兵買馬的張西曼卻持不同意見,張西曼堅持與馬賊劉彈子簽訂協議書,許給劉彈子回國後擔任上海光復軍騎兵團團長職務,對張宗昌則沒有任何承諾。

  為了到上海後能夠爭得一席之地,在南下上海途中,張宗昌在李征五等人面前極力表現,一方面在船上發表演說,陳述回國革命之重要性,號召屬下破釜沉舟,置生死於度外;一方面嚴格要求屬下遵守紀律,令船上華、俄員工大為讚賞。而劉彈子的隊伍則完全是一副土匪做派,不僅買東西不付錢,而且酗酒猜拳耍酒瘋,令船上華、俄員工大為驚駭。

  到上海後,李征五在面見上海都督陳其美時,對張宗昌的部隊大加讚賞。陳其美隨後傳見張宗昌,張宗昌表現得忠心耿耿,令陳其美改變初衷,在將招來的兵馬編為上海光復軍騎兵團的同時,任命張宗昌為團長,而任命劉彈子為營長。

  劉彈子是有約在先,在革命黨允諾團長職務並簽有協議的情況下,才出山南下的。如今只當個營長,心裡憤憤不平,又氣又悔,想要返回海參崴繼續做馬賊,可俄國人早就對他們這伙馬賊深惡痛絕,如今見他們自動撤離了,隨即在碼頭港口布下便衣軍警,嚴加防範,禁止他們返回。劉彈子派人給留在海參崴的張西曼送信,指責革命黨人言而無信,誘騙自己下山,張西曼得知後立即給陳其美等人發去信函,請他們遵守協議,任劉彈子為團長。但因路途遙遠,等這封信送到陳其美手中,早已時過境遷。劉彈子如蛟龍失水,困於沙灘,不久抑鬱而終。

  騎兵團編組之後,換上正式陸軍服裝,駐紮上海閘北。當時上海光復不久,秩序混亂,張宗昌率部晝夜巡邏,負責閘北治安。南北議和後,上海光復軍被改編,張宗昌的部隊被編為江蘇陸軍第三師騎兵團,駐守南京附近。

  1913年7月,二次革命爆發,臨時總統袁世凱發兵鎮壓,派直隸都督馮國璋和「辮帥」張勳向南京進攻。張宗昌奉命率騎兵團作為先頭部隊,向徐州進軍,迎擊北軍。在徐州以南的二郎山,張宗昌的騎兵團與張勳的「辮子軍」交戰。

  這是張宗昌參加革命軍以來第一次作戰,正如張宗昌對李征五所說,一旦參加革命,絕不在乎身家性命,他的屬下拉上戰場都是不怕死的角色,張宗昌率部衝鋒陷陣,敢打敢沖,部隊士氣高漲,僅半天功夫,就將「辮子軍」趕出其陣地100多里。然而,張宗昌雖作戰勇猛,卻缺少了些智謀,不顧後果地進攻,犯了孤軍深入的兵家大忌,結果被「辮子軍」團團包圍,加上其部隊缺少正規訓練,一時間四處逃竄,張宗昌也只能棄兵逃跑。

  張宗昌率殘部突出重圍後,首先去找陸軍第三師師長冷御秋。但冷御秋見張宗昌的先頭部隊被擊潰,早已被「辮子軍」嚇得望風而逃。他也想過投奔李烈鈞,但7月25日湖口失守後,傳來李烈鈞正在後撤的消息。7月29日,黃興離開南京去了日本,第三師師長冷御秋聞訊隨即棄軍出走,兩名旅長也隨即不辭而別,作為討袁主力的第三師群龍無首。張宗昌參加革命本來就是陰差陽錯,時勢使然,如今見革命軍前途渺茫,自然要尋找新的靠山,而北洋軍閥勢頭正盛,於是決定投靠北洋軍。

  張宗昌脫下軍裝,換上長袍馬褂,來到徐州張勳的司令部,見到張勳,便「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上,對張勳說:「大帥,我是來投死的。」

  他知道張勳一心效忠清廷,所以特意著長袍,行跪拜大禮以換取張勳好感。張勳果然吃這一套,擺擺手讓張宗昌起來,然後說:「你的騎兵團殺了我那麼多人,你到我這裡來自然是投死。不過,我若是留你性命呢?」

  張宗昌趕緊回答:「張效坤一定效忠辮帥,萬死不辭。」張勳點點頭,收下張宗昌。但張宗昌畢竟是從革命黨陣營投靠過來的,又殺過「辮子軍」,張勳在短時間內不敢重用他,所以他整日無所事事,心灰意懶。

  不久馮國璋到徐州開會,聽說張宗昌在此處未被安置,隨即向張勳提出見見張宗昌。張宗昌聞訊後大喜,立即樂顛顛地跑去拜見馮國璋,一見面便恭恭敬敬地說:「大人,我是來投生的。」

  當時在場多人,包括張勳,聞聽此言無不驚訝錯愕,唯有馮國璋淡然一笑,不露聲色地點了點頭。

  原來,袁世凱的家庭女教師,即二次革命結束後馮國璋迎娶的夫人周砥,有個表叔叫李重祿,與張宗昌是好朋友。二次革命爆發後,李重祿曾代表馮國璋策動張宗昌倒戈,張宗昌雖然沒有答應,但一直與李重祿保持聯絡。張宗昌明白,憑藉這層關係,馮國璋一定不會難為他。而他所說的「投生」,就是表明他今後將竭力為馮國璋效力,加上他身強體壯,說話爽朗,無不獲得馮國璋的好感。

  果然,馮國璋向張勳要走了張宗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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