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1章 你,去滅了漢人
「將軍,此乃鄯善王。」
順著索湛的介紹,張飛望著眼前這個一臉笑容、姿態謙卑的國王,很難相信這麼一個人統領著在西域足以稱得上大國的鄯善。
怪不得被鮮卑人欺壓得不敢反抗。
與審視著鄯善王比的張飛不同,作為主將的徐晃主動與鄯善王比交談起來。
比說道:「得知王師要來,我已經派人去請胡長史前來相會,如今已經在路上了。」
說話間,他留意到徐晃帶來的軍隊,軍容嚴肅整齊,令行禁止。即便是在行軍過程中,外圍的軍士皆著甲,只有內里的士卒才沒著甲,看著他們身旁的大車,應也是帶了甲的。
雖然並不都是鐵甲,但已經足以說明王師的精銳了。
鄯善王比慶幸著他的選擇。
得知胡軫還活著,徐晃大喜,有胡軫配合,此戰他更有把握了。
鄯善王繼續說道:「昔日鮮卑與車師國勢盛,我不得不與鮮卑人虛與委蛇,如今王師既已來到,我願殺在鄯善國內的鮮卑人使者,作為面見將軍的禮物!」
徐晃聽了,心頭一動,但表面上關切地詢問鄯善王道:「可需我派兵相助?」
鄯善王比一聽,當即露出了委屈的表情,說道:「此事就不必勞煩將軍了。以前沒有王師作為憑仗,只能屈從於鮮卑人,如今王師來了,我已經有了斬除他們的底氣!」
徐晃聞言,說道:「如此,我就在海頭城等待國主傳來的捷報!」
鄯善王最終在奉上了千石谷糧和近百頭羊之後,才暫時離開。
等到鄯善王離開之後,徐晃與張飛連同索湛說道:「鄯善王在今日之前心中應是還有疑慮的,只不過今日觀看了我軍軍勢,應是堅定了決心。」
張飛也說道:「他若是真有誠意,早在見我們時便該帶著鮮卑人的頭顱來了……不過之後若能送來,倒也不遲。」
索湛聽了張飛的話,心頭倒是驚訝,他一直以來都覺得張飛是個猛將,沒想到他心中還有這麼細膩的一面。
……
海頭城是胡軫擔任西域長史後駐守的地方,距離原本的樓蘭城不遠。其實相較於海頭城,樓蘭城的歷史更久,城牆更高,但因河水改道,樓蘭城取水變的困難,養活不了太多人,更別說大規模屯田了。
即便已經經過了鄯善人的善後,但走進海頭城仍能看出戰鬥過的痕跡——城牆上刀砍斧鑿留下的印記,城外被毀壞的田畝、一座座立起來不過數月的墳塋,無一不在昭示著這座城池此前曾經經歷過什麼。
看著墳塋立下的時間,眼見著陣亡者及時得到了妥善的安置,徐晃心中對鄯善王比的印象稍稍變好。
說來也是,沒有漢家大軍作為倚仗,他不敢對抗鮮卑人也在情理之中。
在大軍抵達距離樓蘭城不遠的海頭城沒兩日,徐晃一行終於見到了早已經失蹤的西域長史胡軫。
和胡軫一同到的,還有鄯善王承諾的鮮卑人的頭顱。
雙方見面,自是別有一番情緒。
而胡軫根本來不及安歇,便跟徐晃和張飛說起了西域的局勢。
「車師國分為前後兩部,後部勢強,遂常借鮮卑之力裹挾前部。是以若要對付鮮卑和車師國,重點便是針對車師後部!」
「焉耆、龜茲,皆有兵兩萬餘,此前長史府在西域缺乏兵力,是以他們皆暗中與鮮卑勾連,如今大軍既至,當令他們警醒……不過,這還不足,當施以恩義,使其出兵共伐車師國及鮮卑!」
「我願親往,說服他們!請將軍於此徵調鄯善國及周邊小國兵馬,以為戰力!」
眼見著胡軫不顧路途辛勞,又要出發,徐晃也不客套,對著胡軫說道:「古人害怕遇不到明君,今我等有幸遇之,自當建功立業,為君效命。」
但胡軫在走之前,卻是問道:「只是有一事還需將軍給個準話——西域以後,是否還會駐兵?還是打完便撤兵?」
對此,徐晃也不知道明確的答案,畢竟這仗還沒打呢!
不過他回答道:「如今關東生亂,但陛下仍令我與益德領兵西來,未曾拖延,其中之意,君應該明白!」
胡軫成為西域長史,在海頭城等了好幾年,沒等到朝廷派來的駐兵,卻等到了來襲的鮮卑兵和車師兵,如今聽了徐晃的話,心頭五味雜陳。
他也知道如今朝廷能派來這七千兵馬並不容易,只是又想到那些沒有逃走的下屬們,鼻子不禁一酸。
臨走之時,胡軫又補充道:「昔日戊己校尉部所駐守的位於車師前部的柳中城雖已經廢棄多年,但仍然可為據點……」
當即,胡軫都沒在海頭城過夜便出發前往焉耆去了。
一如當初班超初至西域之時,胡軫選擇了三十六這個吉利的數字作為他隨從的數量。
他要去說服焉耆和龜茲這兩個位於西域中部的大國。
哪怕不讓他們出兵,也至少讓他們在大漢與鮮卑和車師國的戰爭中保持中立。
……
大漢的出兵不是秘密。
西域之人魚龍混雜,實際上,在大軍出現在敦煌郡後,鮮卑人安排在敦煌的細作便已經將此消息傳到鮮卑人處了。
如今西域北方有一個鮮卑大部族,其大人名曰莫侯。
其實,與其說莫侯是鮮卑人,在數十年前,他的父輩還被叫做匈奴人。
這也算是草原民族的一個特點了。
遊牧的生產方式決定了他們以家庭為生存方式,並且由多個家庭組成部族用以防範草原上的天災人禍。而草原上的生產力決定了單個部族必然不可能如農耕民族一般聚集太多人。是以,在很多時候,他們的名字會隨著那個最大最有影響力的部族而改變……在接受了鮮卑人較為原始的制度和習俗之後,原本的匈奴人自然而然地變成了鮮卑人。
「大人,是否要趁著漢人立足未穩,主動進攻?」
要說知道漢人進軍西域的消息後,最擔心的不是鮮卑人,而是車師後王阿彌遮。
當初漢人的勢力還在西域的時候,他的父親阿羅多密謀反叛,卻不是漢人的對手,被戊己校尉擊敗,只能帶著當時還年幼的他前去投靠北匈奴。
後來阿羅多在北匈奴過不下去,才向漢人請降,最終,漢人為了車師國的安定,廢了由漢人親手立下的車師後王、他的從兄卑君,繼續由他的父親阿羅多擔任車師後王。
再之後北匈奴沒了,漢人的蹤跡也逐漸離開了西域,取代雙方的乃是以北匈奴為前身的鮮卑人。
車師後國因為其遊牧為主的生活方式,和以前的匈奴、現在的鮮卑一直保持著相對友善的關係。但一旦漢人來攻,鮮卑人自然可以向北、向東退去,漢人一直以來都追不了這麼遠,但他們車師人卻不敢跑——因為他們身後便是鮮卑人的草場,他們若敢去,不用漢人動手,鮮卑人就能奪了他的部眾。
對於阿彌遮的擔憂,莫侯心知肚明。
但實際上,漢人敢於出兵西域,的確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原本他敢於帶著車師人襲擊漢人設在西域的長史府,除了因為長史府自打回到西域之後便十分礙眼之外,更重要的是,他從東邊的乞伏部那裡得知漢人陷入了內亂,原本提到名字就能讓漠南鮮卑小兒止哭的曹操都被調去平叛了。
莫侯之所以派人去敦煌郡,想的是敦煌郡近年來積攢下了不少財富,他眼饞了。
卻沒想到得到了漢人出兵的消息。
另一邊,阿彌遮見莫侯遲遲沒有答話,又勸說道:「大人,當初那個胡軫只帶了幾十人來西域,差點就辦成了當初班超曾經幹過的事,他聯合西域各國,給大人帶來了多少麻煩?」
「如今來的可不是數十人,而是數千人!倘若大人不作出反應,只怕如焉耆、龜茲這樣的國家會生出二心。」
對於阿彌遮的請求,莫侯再三考慮之後,應道:「正該如此!」
莫侯明白,西域人相對於鮮卑,其實更歡迎漢人來,最關鍵的原因是漢人對他們幾乎沒有收取賦稅的要求,還能帶來商業利益。
換成他,他用腳想也知道該怎麼選。
所以,必須趁著西域各國還在觀望之際,以雷霆之勢擊敗漢人,
做下了決定之後,莫侯對著阿彌遮說道:「你,即刻出兵,帶著前、後兩部的兵馬,去滅了漢人!」
原本因為莫侯答應出兵而激動無比的阿彌遮聞言瞬間驚呆了。
他有些無言地指了指自己,口中喃喃道:「我?」
「大人,我做不到啊!」
見狀,莫侯大笑道:「鮮卑人從不知道畏懼是什麼?」
他當即命人喊來麾下的幾個小帥,對他們說道:「我要你們現在便回去準備兵馬,向南去,滅了來到西域的漢人!」
小帥們聞言,皆興奮地叫囂起來,恨不得立刻就跟莫侯出發。
見狀,莫侯又大笑著看向了阿彌遮。
阿彌遮見狀,哪裡不明白,哪怕他不來,莫侯也已經做好了出兵的打算,不然這些小帥平日裡都會率領各自的邑落分散遊牧,怎麼會集中到一起。
他自不知莫侯原本準備劫掠河西的計劃。
只再度對著莫侯卑躬屈膝道:「大人麾下多猛士,我遠遠不如也。」
……
焉耆國,焉耆王龍安正在熱情地招待著胡軫。
他動情地說道:「當日聽聞海頭城遇襲的消息傳來,不知長史的生死,我這心中實在是苦悶。所幸如今見到長史平安,也算了了我的一樁心事……」
胡軫聽了,先是陪著龍安飲酒,酒過三巡,他才借著醉意提道:「所謂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天子聽聞鮮卑人膽敢襲擊長史府,立刻派兵來了西域。之後,天子有意繼續在西域駐兵,效仿班定遠的故事。」
「我這西域長史,總算能夠名副其實了。」
焉耆王龍安聽了胡軫的話,與在座的焉耆國大臣們目光交錯,一切盡在不言中。
等到次日,胡軫才與焉耆王談起了正事——「今天子遣徐將軍來此,討伐鮮卑、車師國。討伐之後,必定論功行賞。我來之前,鄯善王已經盡數斬殺了國內的鮮卑使者,以示與鮮卑不兩立之意。」
聽到這話,焉耆王龍安立刻說道:「長史不知,我這城中原本是有鮮卑人的,只不過聽到了長史要來的消息,他們連夜逃跑了!」
即便昨日胡軫已經做出了暗示,然焉耆王在出兵一事上仍不做回應。
在胡軫的再三勸說之下,也只肯為漢軍提供些糧草。
胡軫明白,焉耆王這是不見兔子不撒鷹,他知道除非漢軍在與鮮卑人的對陣之中占據優勢,否則焉耆國只會觀望。
因為就算漢軍贏了,焉耆國只需要做些錦上添花的事,那麼無論是他還是徐晃,都沒有理由拿焉耆國怎麼樣。
但胡軫卻有些不甘心。
最終,他下定了決心,說道:「國主應也知道車師國有不臣之心久矣,以前車師國也曾憑藉這鮮卑人的幫助犯邊焉耆。今討伐車師,定是要狠狠懲治的。」
「百年前,西域有五十餘國,如今只剩下了三十餘。這車師國之後是依舊分為兩部還是如何,仍未可知也!」
聽到這話,焉耆王的確有些心動。
但他仍不敢答應胡軫出兵的要求——畢竟焉耆距離車師國太近了,比鄯善國還近。
他的國家雖然有兩萬多兵,完全不懼車師國,但卻不是車師國背後鮮卑人的對手。
龍安不得不考慮萬一漢軍失敗後的情況。
最終,胡軫失望的作別了焉耆王,繼續向西出使龜茲。
和焉耆王一樣,龜茲王白廣同樣懷著作壁上觀的想法,猶豫不定。
白廣的祖輩乃是入漢為侍子的白霸,在被班昭立為王后便以白為王姓,如此看來,白廣與漢室的淵源很深。
但架不住漢室的三絕三通,在留下的空白被匈奴或鮮卑擠占後,漢室又來。如此,這些國王的確難以決斷。
胡軫最終又是無功而返,和在焉耆國一樣,都只帶了些國主贈送的糧草,算作錦上添花罷了。
但在回去途徑焉耆國時,胡軫突發奇想,並不去見焉耆王,而是命令自己的下屬們帶著龜茲王派了運輸糧草的人打著龜茲的旗號,從焉耆國內招搖而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