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3章 朝問道夕死可矣
老K饒有興致的看向了龍國隊的場邊，他看到蔣指導已經站起身來。
看來是要把姚名換下去了。
坦白說，四犯，且第四節還有八九分鐘的情況下，把姚名換下去是一個正確的選擇。
老K覺得如果自己是龍國的教練，也會這樣選。
哪怕明知道這時候姚名在場上的作用，哪怕明知道姚名只要一下去，那就意味著龍國不再有籃板，內線也不再有穩定支柱。
那造成的後果就是沒有籃板後，龍國外線不敢投，或者說命中率大幅度降低，只能依賴林東一個人去解決問題，那美國就可以更加肆無忌憚的去包夾林東，哪怕放龍國兩三個外線空位都無所謂！
而等美國的進攻端時，則可以大肆嘗試外線3分來追分，有鄧肯和加內特鎮守籃下，反正籃板是我的！
韋德這個造犯規來得太及時了，遠遠勝過他剛才那個3分的價值，必然將成為決定這場勝負的勝負手，必然將……嗯？
「落位！落位！小朱，你愣著做什麼！你麻了戈壁的，落位啊！跑快點！」剛站起身來的蔣指導居然在場邊臉紅脖子粗的沖場上球員咆哮著，完全沒有要走向裁判席的意思。
不換人？
場上的姚名都愣了愣。
坦白說，他剛才正在沮喪憤怒中，四犯，他自己都已經做好會被先換下去的準備了。
雖說所有人都知道林東才是這支龍國隊的隊長兼最強核心，但姚名也相當清楚自己在場上的作用，他也是龍國隊的定海神針啊！
林東確實是籃球之神，是歷史上最強的小前鋒。
可自己……與櫻木花道的訓練讓他進化了籃板與對抗之後，自己現在也是歷史上最強的中鋒！
同為歷史最強，同為龍國的定海神針，對陣美國，怎能少了自己？
對陣鄧肯、加內特這樣的超級內線，怎能缺了自己的籃板與防守？
那會被美國人予取予求的！
自己現在下去，龍國的大好局面就會被拱手送出，留下林東將獨木難支。
可如果自己不下去，經驗老道的老K和這幫場上的超巨們是不會錯過這超級漏洞的，他們會不停的衝擊內線，自己遲早失守……
下不下都是一杯毒藥，姚名正懊惱著，可沒想到蔣指導非但沒換他下去，反而似是完全沒在意這事一樣。
姚名愣住了。
自己……真的四犯了嗎？不是美國隊替補席那邊故意擾亂自己的吧？
等等，捋捋，第一節一犯，第三節兩犯，第四節一犯……就是四犯沒錯啊。
可是、可是……可是蔣指導怎麼好似完全不在乎一樣？
姚名滿臉疑惑的朝著進攻位置跑過去，百思不得其解。
不止是姚名疑惑，場邊的老K也是愣愣的看向那邊的蔣指導。
什麼意思？
如果換做別的教練，必然會覺得這其中隱含有龍國隊的什麼特殊盤算，然後費盡心思的去猜。
可老K不用猜，只是愣了愣之後，他很快就想明白了其中關鍵，忍不住笑了起來。
這世界所有非龍國籍的外教，恐怕也只有他這個足足研究了龍國兩年的人，才能從最深入的角度去解析他們這時候為什麼不換人！
這與籃球無關，與戰術無關，而只與習俗、與龍國獨有的人情世故有關！
換姚名下去，雖然惡果立現，但至少代表龍國還保留了一點底牌，且也能讓四犯的姚名迅速冷靜下來，重新調整好狀態。
第四節還有將近九分鐘時間呢，留點底牌總比不留好。
但現在將他留在場上就如同飲鴆止渴，只要強攻這個點，那等待龍國的就將是姚名五犯離場的徹底崩盤！
老K研究過蔣指導，他不信對方看不到這一點，但老K也研究過龍國籃球的風格，乃至於其背後的籃協風格。
這恰恰是龍國才獨有的風格。
信奉巨星，信奉門面，更重要的是，他們怕擔責！
他們做事太謹慎了，特別是在涉及國家榮譽的關鍵時刻。
如果擺在眼前的是兩杯毒酒，一杯死得快、一杯死的慢，那他們的動作不會是選擇其中一杯去搏一搏，而大概率會是選擇乾脆不做動作！
關鍵時刻，你把當家球星之一換下去，懂球的說你換得好，可不懂球的呢？他們會罵死你祖宗十八代的，他們會認為你是不是在故意打壓某人、欺負某人甚至是故意輸球。
用龍國人的眼光來看，這種球贏了，那不管你做什麼，都是人家林東牛逼，跟你教練半毛錢沒有。
可要是輸了呢？你的換人就會成為最大的責任！
對龍國人來說……那時候你就是民族的罪人，千夫所指，讓你生不如死！
龍國人講究中庸之道，不求有功，但求無過，他們沒人敢去擔這種責。
老K忍不住都笑開花起來。
他是萬萬沒想到，韋德的一個無心之舉，居然引發了龍國整體的連鎖反應。
龍國的隱患已經出現，不止是來自他們球員的體力，更來自於他們的風俗習慣，來自於他們的國情。
十幾億人的期盼，在某種程度上來說確實是能給予球場上運動員們最大的拼搏動力，讓他們熱血澎湃、激情四射。
可如果這其中若是被摻雜上其他的因素，讓人有可能背負上『民族罪人』的名頭，那也就會反過來變成一瓶要他們命的毒藥！
現在是龍國的進攻回合，很快就可以知道科比·布萊恩特那傢伙剛才的笑容代表什麼了。
至於下一個回合的防守端……老K給了韋德一個暗示的眼神：攻內線，打姚名，製造殺傷！
不換？那就專打你內線，給你製造殺傷！
別說姚名本身就背負著四犯的壓力，即便沒有這壓力，只要不斷的強行朝內線衝擊，防守者除非消極怠工，否則最多幾分鐘內必然就會增加犯規數，到那時，姚名就得強行離場！
而姚名一離開，不止是引起龍國那邊戰術和內線的缺失，更會是給龍國所有隊員的一個沉重打擊。
所以，現在下去是先崩，再談適應，可要是不下，那就是徹底崩，連適應的機會都不會再有！
能贏，美國隊的機會來了！
…………
得益於蔣指導嘶聲力竭的臭罵。
此時龍國隊場上的五人竟似完全沒有受到剛才姚名四犯的影響一樣。
韋德罰球結束後，姚名、朱方雨和易劍連已經迅速的沖向前場布置出進攻陣型來。
龍國的球權。
孫越底線發球，林東接球控場帶過中線。
姚名和易劍連已經進入內線就位。
此時就看得出姚名不下場的影響了。
易劍連在龍國的戰術中本是該拉到外線去的，一則是為了可以拉扯出空位三分的機會，二則也是拉開空間讓姚名在籃下去與鄧肯單挑。
畢竟姚名VS鄧肯的勝率，肯定要勝過姚名+易劍連VS鄧肯+加內特。
可姚名四犯，易劍連就不得不往內線主動靠攏過來接應姚名，至少在一些必須靠犯規去阻擋的球前，得由他去替姚名扛下來，可事實上前三節拼下來，易劍連也已經三犯了。
老K看得面帶笑意，一切似乎都與他想像中毫無差別，現在就看科比的了，那傢伙之前自信的笑容讓老K感覺十分期待。
如果他真有對付林東的辦法，那別看現在還有9分的差距，且球權在龍國人手裡，實際上這場球美國隊等於已經拿下了！
朱方雨與孫越此時則是提前往右側跑位。
按照林東此前給的戰術，第四節不能全讓老林來打。
你得拉扯，不是拉扯陣型，而是利用得分來拉扯戰局、拉扯美國隊的戰術布置。
當美國隊的注意力已經被林東吸引，那隊友就得站出來得分，這顯然並不是林東有沒有能力一挑二的問題。
他再強也不可能此次面對針對去一挑二、一挑三，而只有你先把戰術打合理了，才能讓林東避免無窮無盡升級的協防針對中。
這球朱方雨在左側底線處，孫越則是跑向右側三分40度角處。
孫越一邊跑位，眸子已然看向斜側的籃筐。
戰術安排這球投3分，朱方雨已經被杜蘭特跟上，鄧肯和加內特則選擇了鞏固籃下，與姚名和易劍連對峙。
空位出在自己這裡，這球林東一定會傳過來，自己也一定要投進！
幾年的苦練，空位的三分，如此大空位，沒理由……可他念頭還未轉完，卻見韋德居然沒有和科比一起去夾擊林東，而是卡著距離站到了右側三分弧內位置，距離林東大約兩步外，但可以隨時朝籃下夾擊過去，卻也距離孫越僅只兩步距離，且卡在林東與孫越的路線中間。
孫越一怔。
他們不夾擊老林？
呼！
林東才剛持球，一道身影已如鬼魅般出現在了他身前。
科比此時身體重心低伏，臉上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眼神更是在此時宛若變成了食肉動物般的豎瞳，充滿了殺氣與侵略性，戰意高昂！
第四層……
坦白說，這種境界是林東告訴他的，就在兩年前他陪超音速、陪林東特訓以對抗騎士的時候。
林東確實是當之無愧的籃球之神，即便面對自己這個最大的競爭對手也沒有絲毫藏私，科比這兩年多時間來，也一直都是朝著那所謂虛無縹緲的第四層境界去努力的。
可無論如何努力，他都始終沒能看到過那層境界的風景。
沒想到……兩年後的今天，在重新面對林東時，自己竟然會無意間觸及到了這一門檻，邁入了這一境界！
剛才那球的防守就是最好的明證。
那一瞬間，自己就是知道林東要做什麼，林東的一切動作細節在自己的眼中都不再有秘密可言，自己的身體也不再緊繃，而是如同林東一樣進入了那种放松的狀態，可卻更快、更強！
這絕不是錯覺。
科比甚至能清楚的感知到剛才韋德那個協防的漏洞百出，那個與自己在NBA爭雄了兩年、棋逢對手的宿敵，在自己眼中竟如菜鳥一般！
無敵，自信，放鬆，自然！
這就是林東所說第四層的境界嗎？
原以為這輩子都無法追上林東，原以為這輩子最大的目標也就是和韋德搭檔與林東一戰。
可沒想到自己竟突然做到了……
這一刻，科比的腦海中甚至都已經忘了這是奧運會半決賽，也忘了這種時候應該先把重心放在攻擊內線的姚名身上。
他根本就不在乎這些。
因為親近林東，科比很喜歡龍國，也了解了不少龍國文化。
據說龍國有這樣一句老話——朝問道夕死可矣。
什麼比賽不比賽、榮譽不榮譽的……科比布萊恩特覺得，那句龍國古話才是自己現在內心最真實的寫照。
無關乎勝負，無關乎比賽，這樣的對決，才是屬於籃球手的至高榮耀！
單挑！
——他要單防林東？
場邊的老K張大嘴巴，他本是對科比先前自信的笑容充滿了期待，可卻萬萬沒想到會是這樣的決定。
這……這就是科比的辦法？他瘋了嗎？
可美國隊不是龍國隊，老K不可能像蔣指導一樣沖科比咆哮一句『馬勒戈壁』，只是震驚的看著場上那一對。
不止是老K，連同這整個場館的觀眾此時也都稍稍安靜了些許，仿佛看到了這個世界上最不可思議的事。
都2008年了，這個世界竟然還有人敢在最關鍵的第四節里單防林東？
突然噪音減小的五棵松體育館，卻顯然並未影響到場中準備對決的兩人。
此時感受著那種獨屬於他和林東之間的境界，那種彼此惺惺相惜、氣機牽引的狀態。
林東的臉上帶著一絲淡淡的笑意，科比的臉上洋溢著的是滿滿的興奮和喜悅。
四目對峙間，他猛然狠狠的拍了拍地板。
啪啪！
「來吧！林！」科比咆哮出聲來：「這世界只有一個籃球之神，你說的！」
林東笑了。
NBA的四年經歷，科比帶給過他不少挑戰與回憶，這是一個值得敬重的對手，他也確實另闢蹊徑的摸到了第四層的門檻。
可是，摸到門檻和在門裡，那是完全不一樣的……
「是的。」林東微笑著說：「這世界只有一個籃球之神，那就是我，林東！」
話音方落，林東猛然一步低伏。
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