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1章 漠南漠北,再無匈奴,嶺東嶺西,皆為漢土!
「你這話什麼意思?」
衛青眉頭皺的更緊,這已經不是話中有話了,而是話上添油,令衛青那尚且隱隱作痛的肝又開始顫抖著刺痛。
「舅父來都來了,難道真就打算這麼兩手空空的回去?」
劉據眨著眼道。
他眼下正是缺少人手的時候,因此只要來一個堪用之人,他就一定盡用其才,哪怕是趕鴨子上架也不放過。
這不,東方裕不久之前收到劉徹的詔命,本來都已經跑到了張掖,現在又屁顛屁顛的跑回來正式在西域做起了使者,這次更是被劉據派去了更遠的渠勒國出使。
還有隨東方裕一道趕來樓蘭傳詔的謁者趙謙。
不但沒能讓劉據立刻回京復命,還被劉據軟硬兼施,又在東方裕的助攻下,一道去了比渠勒國略近但卻同路的精絕國。
總之直到目前為止,來到西域的人就不可能空手而歸。
無論願不願意,都得帶上點西域的「土特產」,甚至已經形成了不帶點「土特產」回去都不好意思和旁人打招呼的程度。
當然,劉據既然能夠占透衛青那「適可而止,水滿則溢」的政治智慧,本來是不打算、也不敢送衛青什麼功業的,畢竟這對於已經「功高蓋主」的衛青來說,不但不是什麼好事,說不定還會為他和衛氏帶來災禍。
從當初衛青讓衛伉帶給他的話便可看出,衛青心中並非沒有野望與遺憾。
只是在劉徹手底下做事,他的野望註定不可能實現,他的遺憾也註定不可能彌補,否則一旦「功高蓋主」,自己與家人恐怕都難得善終。
但現在,劉據看開了。
他也幫衛青看開了,已經到了這一步,不論有什麼野望,去實現便是,不論有什麼遺憾,去彌補便是,何須再在意其他?
「有什麼話你就直說,不要與我打馬虎眼!」
衛青幾乎瞬間明白了劉據的意思,卻依舊不願說透,只是用警告的目光瞪著劉據,好教劉據明白自己究竟在說什麼,立刻改口。
「舅父,我有一個夢想。」
劉據卻只是笑了笑,沉吟著道,
「只是這個夢想憑我現在的人手,想要實現恐怕尚需費些力氣,如果舅父與麾下兵馬能助我一臂之力,那就再好不過了。」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也不可能助你,你最好也不要去做,休逼我對你用強!」
衛青矢口拒絕,神色變得更加嚴肅。
劉據卻並不理會,自顧自的繼續說道:
「我這個夢想其實很簡單,漠南漠北,再無匈奴,嶺東嶺西,皆為漢土(嶺指蔥嶺,也就是後世的帕米爾高原)。」
「實現這個夢想之前,任何人都不能阻止我的腳步。」
「舅父不能!」
「如果舅父打算對我用強,如今能夠以兩石弓轅門射戟的我,必盡全力反抗,舅父恐怕制不住我。」
「我父皇也不行!」
「若我父皇強召我回去,我便將他的兵馬全部歸還,孤身一人深入西域,再起爐灶重整旗鼓。」
「不過恕我直言,就算我願意將這些兵馬全部歸還,這些兵馬也未必全數願意回去,那可就怪不得我了。」
「如果發展到這一步,我想我父皇恐怕便會動對我用兵的心思了吧?」
「不過這也在我的計算之內,倘若我父皇果真要對我用兵,我便命人將樓蘭通往玉門關途中所有的綠洲搗毀,徹底切斷大漢與西域的往來之路!」
「倘若我父皇不顧如此天險都還要將我剿滅……」
「我既然能夠在姑師僅用數千騎兵將兩萬匈奴人戲耍於股掌之間,那麼我父皇的兵馬穿越近兩千里的絕境,而我在樓蘭以逸待勞,你說我與我父皇對陣將是孰勝孰負,大漢又將何去何從?」
「舅父,你也斷然不希望事態發展到這一步,我與我父皇徹底反目成仇吧?」
「你!你這混帳,你怎敢有如此想法?!」
聽過這番話,衛青只覺得體內的腎上腺素都無法自持的涌了出來,原本因為肝疼而有些虛弱的他此刻不知道有多精神。
或者,也可是說是又驚又懼。
他是萬萬沒想到,劉據的膽子居然如此之大。
這已經不是驚天,也不僅僅是要將天捅一個窟窿,這分明就是要將天地顛覆!
「舅父,我知你這回帶了萬餘從北軍南軍中抽調出來的精兵強將,你現在一定在想,立刻下達軍令借如此兵力將我強行控制下來,先帶回長安再說吧?」
劉據卻面色平靜卻又鄭重的望向衛青,一字一句的道,
「若舅父執意如此,我也早有準備,你麾下的軍隊未必便能討得便宜。」
「不過還是懇請舅父三思,開弓沒有回頭箭,舅父一旦這麼做了,今日便是我與我父皇徹底撕破臉的日子,我說到做到。」
「……」
衛青此刻已是無言以對。
他仿佛今天才第一天認識劉據,哪怕經歷了此前諸多令人頭疼又令人驚艷的事情,他也無法再看清劉據這個外甥了。
這個外甥好像有三種形態。
第一種形態,便是最為乖順的小時候,懂事,懂禮,懂節,令人安心。
第二種形態,則是遣散門客之後,出征西域之前,乖張、跋扈、行事衝動,不顧後果,令人煩惱。
第三種形態,就是現在……
仿佛置身於迷霧之中,但卻又高又大,宛若一頭巨獸,只能看到一個巨大的輪廓,無法看清全貌,令人不知如何應對。
「舅父,你先在這裡小住幾日,好好想想我的話吧。」
劉據也不急於讓衛青表態,只是又道,
「若舅父決定助我,我便告訴你我的計劃,讓你看到我的分寸,我可以向你保證,我永遠都不會走到與我父皇撕破臉的地步,咱們衛霍兩氏也絕不會有人受傷。」
……
囑咐韓增與韓凌照顧好衛青。
劉據回到住處,立刻休書一封,命人裝入羽檄筒內,快馬加鞭送往長安。
這是一封送給劉徹的密信。
密信中只有幾句話:
——【父皇,我舅父已身患絕症,恐怕命不久矣!】
【此事我舅父離京之前已有端倪,只是太醫署前去診療卻不明就裡,如今我暫時隱瞞下來,請父皇也代為隱瞞。】
【在我舅父最後的生命里,作為外甥兒臣希望為他做些事情。】
【因此兒臣跪請父皇恩准他暫留西域,再披戰甲與匈奴一戰,給龍城飛將一個圓滿落幕,兒臣感激涕零!】
這封密信是劉據的真情流露,同時也是他順勢而為的計謀。
劉徹與衛青之間的君臣默契絕非常人可比。
衛青「適可而止」,劉徹又怎會不知衛青在「適可而止」,因此他看到密信的時候,也一定明白劉據在說什麼。
這個時候,這個要求。
劉徹不能拒絕,也不忍拒絕。
(本章完)